秦正磊捂着肚子坐起來, 輕描淡寫地把他的被揍做了另一種說明,並自下臺階地問。“推開我,是怕我亂來?”
“雖然清楚你各種缺點的臭德行, 但還不至於有那方面的擔心。”她從背後甩過一句, 對他人性的總結。
他笑的很賤很滿足...
怪了, 不是說山裡的天氣很涼爽嗎?特別是晚上。爲什麼她感覺好熱, 一股比城裡還熾的熱浪包裹着她。
一抹清涼從背後掠過, 她聽到了輕微的聲響,那是蒲扇在擺動。
他躺在她身旁,有節奏地扇着涼風,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很像沒有風扇的小時候。”
她轉過身,看着頭頂上的蒲扇搖啊搖, “嗯, 像秦叔給午睡的我扇扇子...”
他泛酸地用蒲扇拍着她的額頭, “我可不是老爸!”
她聞着蒲扇上有灰塵的味道,也有美好童年的味兒。被蒲扇擋住臉的她, 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你比秦叔差遠了。”
他又揚起蒲扇越來越快,嘴邊的話卻支支吾吾起來。“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強勁的風使她揉了揉睜不開的眼睛,側過身對着他囈語般困困地說,“從秦叔希...望我能成爲..兒媳婦那天..”
他一點都不高興, 千真萬確, 更沒有墜入甜蜜告白的齁得慌!反而是檸檬精上身, 先是把自己酸到想死, 爾後是不可抑制的醋意滿天飛。
“你還是爲了我爸...”
他無法平靜接受這如同嗟來之食的愛戀, 大吼了一半在看到她的睡臉時,自動噤了聲兒。
她的睡顏稱不上美, 也沒有多養眼,只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喜歡側着睡的她,壓着的臉被擠出了嬰兒肥,微張着嘴巴還會流口水,要是夢到好吃的還會吧唧幾下,也會笑出聲。
兒時的他是真的討厭她,但很愛看熟睡中的她,小小的一團,胖胖的圓圓臉,兩道睫毛彎彎的像是在對他笑,手永遠輕攥着放在枕頭邊。
那是她剛沒了媽媽,被老爸帶到家裡來小住。有天爸媽不知爲了什麼事出門去了,只有他們兩個在家。
他也是這樣看着睡着了的她,瞅着瞅着她卻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就開始哇哇大哭起來,邊哭邊喊着要找媽媽!
他慌了手腳,一面抹着她臉上的眼淚,一面不住地看向大門外,爸媽怎麼還不回來呀?
他什麼招兒都使了,連自己心愛的玩具小汽車都拿了出來給她,她還是哭個不停,要找媽媽。最後他跑到廚房,端來老媽事先煮好的湯圓,騙她說,“吃了這個,就能見到你媽媽。”
被他塞到嘴裡的湯圓,終於止住了她的哭聲,只一秒鐘...她帶着蓄勢待發的哭腔,“騙人,媽媽沒來!”
他急忙哄着她,告訴進一步的方法。“你閉上眼睛,把它吃到肚子裡,心裡想着媽媽,她就出來了。”
她閉上眼睛,睫毛上還沾着淚珠,嘴裡嚼着又糯又甜的圓球,努力地想着,終於破涕爲笑。“我真的看見媽媽了!”
從那以後她愛上了吃湯圓,因爲想媽媽,而他也愛上了吃湯圓,是爲了想她。
他如兒時那般看着睡去的她,只不過現在多了一分深情。他手中的蒲扇依然在慢慢地搖,清風之中撒下對她不變的愛。
他有一個孤身一人無法到達的地方,只有跟她才能去往那個叫幸福的未來。
睡得超好的唐夏站在窗臺前,看着院子裡溼漉漉的,原來昨晚下過雨,怪不得睡得那麼清涼呢!
那個只在天微微泛白時才睡,手握着蒲扇的傢伙,又一次被她自動無視掉!哎!
時近中午,秦正磊發動車子準備回市區,唐夏把梅子放好,關上後備箱,下意識地拉開後排車門,卻怎麼也拉不開。
他抻着腦袋很好笑地看着,她使出牛勁地拽車把手。笑夠了的他,才說出一句。“你只能坐到我旁邊。”
“憑什麼?”唐夏特不想對着那張欠揍壞笑的臉。
“憑我喜歡。”
他霸氣地告白在唐夏那裡卻聽成了威脅,那是他的車,讓你坐哪是他的權利,牛掰你就腿着回城好了。
唐夏氣呼呼地上車,砰地一甩車門,狠狠地瞪着這該死的地主家傻兒子!
他纔不怕瞪,只要她乖乖坐在自己身邊就行。他得逞地吹着口哨,發動了車子,駛離老屋。
車子在鄉間土路緩緩而行,她回頭望去老屋在搖擺中漸行漸遠,無論她來過多少次,每次離開都還是那樣的不捨。
這是她對家所有想像,所有期待的存在。沒見秦叔對秦姨說過肉麻的那三個字,但他們的愛情卻實實在在地溶入到了生活的點滴中。
記得,秦姨低血糖,秦叔就各處放着糖果,水果和牛奶味各式各樣的。怕融化的放在冰箱裡,還細心地貼着便籤。
那是秦叔和秦姨從平凡日子裡淌出來的甜,被細碎日子打磨出的感情才能更經受得住生活的考驗。正是因他們的影響,她纔會下定決心嫁給唯一的愛情。
車窗上遺落着昨夜的雨,搖晃間紛紛落下留下一行行像淚的痕跡,老屋變得迷濛起來。她降下車窗,溼潤的風裹着花香吹進來,像極了初戀,青澀而美好。
這次,她意外地看見了他年少的朝氣和純真的笑容,即便這些都是她所愛的樣子...但,遺憾的殘局更像那道車轍,如影隨形,怎麼奔跑也甩不掉那泥濘,只好伸手道別。
事到如今,儘管不捨也只能跟那個少年依依惜別,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秦八角再見,秦八角再見了!’
開車的他,看她扒着車窗依依不捨地往後看。“下次我們有空再來。”
通過這一天一夜不長的時間,卻激發了他很多兒時的樂趣,這是長久以來都不曾體會到的,那份來自身心全然放鬆的快樂。在山間溪水中找到久違活力和自信,他不再是單一又乏味的,只會做生意的木頭腦袋。
最主要的是,他和她的感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這一趟絕對是超值,沒白來!
他的心情如同頭頂上的天空,雨過天晴。而她卻盯着地上的水窪。
風裡沒了泥土的芬芳,耳朵裡灌進嘈雜,閉着眼睛假寐的她知道進了市區。
擁堵的十字路口,正上演着日常堵車大戰,她趁機下了車。“秦八角,我們還是朋友。”
哈?她說的是啥屁話?他下車抓住她的手腕,“你什麼意思?”
她忍着疼,平淡而決絕地說。“就是字面的意思。”
急轉直下的事態讓他措手不及,又火大。“誰跟你做朋友!”
她仍舊不爲所動地,給出下一選項。“當陌生人也可以。”
“陌生人?我們這一天一夜,是能跟陌生人做出來的事嗎?”他像被高超的騙子騙了心一樣,不承認也不接受。
“忘了吧,就當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她和他都要面對,如同現在身處纔是現實之中。
這時車流緩緩開動,他的車成了礙事的障礙物,後面響起一長串的喇叭聲,以及交警的注意。
她甩開他的桎梏,走向地鐵口。
他金毛獅王上身,獅子吼地力壓周遭四起的刺耳鳴笛。“唐夏,你大爺!”
秦正磊真想一腳踹開勒皓家的大門,又怕嚇到裡面的孩子,只得不停地按着門鈴來出氣。
“你精力充沛到無處發泄嗎?”勒皓從裡面把門打開,說着老友極近低齡且幼稚的行爲。
秦正磊癱在沙發上,耷拉着挎下來的臉。“我倒是很想揍人,你陪我練練?”
“拉倒吧,我不想當出氣筒。”勒皓又不是傻子,不想惹這隻爆熊,卻嘴不饒人地問。“在唐夏那受挫了?又被甩了?”
秦正磊用胳膊擋着眼睛,悶悶地說。“不僅被甩了,還被耍了。”
“詳細說來聽聽。”勒皓倒來了興致,拿起茶几上女兒吃剩下的瓜子,磕了起來。
秦正磊擡起胳膊,瞥着一旁標準聽是非八卦的姿態沒人性的傢伙,一度懷疑他們的友情。“你怎麼跟鄉下老孃們兒一樣?”
勒皓剝開瓜子皮,卻沒吃裡面的仁兒,而是把它們放到一個小盒子裡,留給寶貝女兒放學回來吃。“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都是要說的。”
秦正磊有種找錯人傾訴的感覺,但,除了這老小子,他又沒多餘的信得過的朋友。“本來在老屋,一切都好好的...”
勒皓搶過話,“等等,我想知道你們在老屋都做了什麼?”
“擁抱,親嘴,睡一個炕上,反正除了最後一步,什麼都做了。”秦正磊想到那些美好的瞬間,眼中還有着跳動的小火苗和憶猶未盡。
勒皓髮出本世紀最大憾事的嘖嘖聲,和對老友畏首畏尾的嘲弄。“關鍵時刻掉鏈子,是你的風格。”
秦正磊迴避着他的嘲笑,說着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又義憤填膺的重中之重。
“我要是說的不是這個,重點是在回來的路上,她就跟我拉開距離,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最好。還說什麼情不自禁,當夢一場?拿我當是寵物店裡的小狗嗎?毛茸茸,就忍不住去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