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懷真見狀,嚇了一跳,忙抱住凌霄道:“霄兒做什麼?”

凌霄舉起手中的噬月輪,笑着對她說:“爹爹的碗。”兩隻小手拍着那噬月輪,彷彿發現極好玩兒的東西。

懷真起初倒是沒反應過來,忽然間想到昨夜,凌霄說“看見二叔喜歡”的時候,她問他從哪裡看見的,他便是說“從爹爹的碗裡”。

那時候懷真還只當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如今聽凌霄說噬月輪是凌景深的“碗”,先是一驚,細細一想,竟有些毛骨悚然。

若不是這點干係,還可以當凌霄是胡言亂語的。然而這噬月輪先前偏偏是在凌景深手中,也不知凌景深曾做過什麼,凌霄偏說那些情形乃是從這東西上看來的……再加上竹先生曾說的話,不由不讓懷真心驚魄動。

凌霄仍在把玩那噬月輪,懷真便抱定他,顫聲哄着,道:“霄兒……霄兒……這會子可還能從這裡頭看見什麼?”

凌霄搖了搖頭,懷真無端竟鬆了口氣,抱緊了凌霄,滿心驚顫無言。

凌霄擡頭看看她,舉起噬月輪,天真無邪地問道:“嬸嬸從哪裡找到的?”

懷真只得說道:“是……你爹先前給的。”

凌霄才又笑逐顏開起來,翻來覆去地看這物件,竟樂此不疲般。

懷真見他如此,靜默片刻,才又問:“霄兒……還曾從這裡頭看見過什麼呢?”

凌霄呆了一呆,卻又低下頭去,只顧翻着玩,也不回答。

懷真見他分明是個想到什麼的光景,只是不說,就又問道:“霄兒可真的還看見別的了?跟嬸嬸說說可好?”

凌霄蹙起細細地眉毛,微微搖頭。

懷真心中一動,便問:“你可……看見你唐叔叔了?你見過你唐叔叔的,他是嬸嬸的夫君,那日……在郭府太太大壽的時候,你……”

凌霄也不知聽沒聽懂,只是怔怔地,懷真顧不得,便道:“當時他抱着嬸嬸,你跟着你娘、你還忽然大哭起來……”

凌霄聽到這裡,臉色微微一變,轉頭看了懷真片刻,眼中竟慢慢地聚了淚。

懷真心頭一顫,握着他的手急忙問道:“霄兒,你看見過他呢?他……他又怎麼樣?他可好不好的?”

凌霄呆呆愣愣地望着她,忽然之間,毫無預兆地閉上眼睛,扁着嘴大哭起來,手中的噬月輪也丟掉在被子上。

懷真不料竟是如此,一驚之下,只是百般哄勸,虧得凌霄哭的快,止的也快,被懷真柔聲細語地說了幾句,便才抽抽噎噎停了下來。

懷真見他這樣反常,不敢再問他什麼,只是默默地,一手摟着他,一手把噬月輪拿起來,放在眼底又細瞧了一會兒,卻見中間那白色的團圓,就如一隻冷靜非常的眼似的盯着自己。

懷真頓覺頭目森森,不由打了個寒噤,忙把此物仍放回了小抽屜之中去了。

此刻已經過了二更,懷真便摟着凌霄,復又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夜雪笑荷前來伺候,見兩個人依偎着,睡得倒是很香甜的模樣。

WWW●тt kan●c o 丫鬟們知道懷真連日操勞,都是巴不得她多睡一會子,正要悄悄地再退出去,不料懷真因連日裡養就的淺眠,當即竟醒了,一時見天明,又知道今兒林明慧必來接凌霄,便忙起身收拾。

懷真一動,凌霄也驚動了,當下便一同起身,拾掇整齊,又同他吃了早飯。

果然不多時候,林明慧便果然來了,凌霄一夜不見,此刻見了母親,倒覺着喜歡了,才蹣跚過去握住手。

林明慧低頭看他一眼,嘆了聲道:“若還是使性子,就留你在這府上,再不許你回去了。”

懷真忙道:“少奶奶別嚇唬着他,他小人兒,只怕就當了真了。”

林明慧這才復一笑,蹲下身子,問凌霄道:“昨兒可是乖乖的?可煩你嬸嬸了不曾?”

凌霄道:“霄兒乖乖的,不曾煩。”

林明慧捏了捏他的臉蛋,才起身對懷真道:“勞煩妹妹了,我這便帶他回去。”

懷真答應,忽地發覺林明慧的眼皮有些微微地紅腫,彷彿哭過似的……她心中詫異,卻不便問,只得相送。

如此前腳才送了林明慧去了,一刻鐘功夫,卻又有人來到,報說是戶部的郭侍郎。

懷真聽是郭建儀來到,不免心頭沉重,竟隱隱生出幾分避而不見之意。

先前許多別的人來,懷真自不便盡情悲感,只是掩住心緒,按照規制、謹謹慎慎地招呼衆人罷了,然而郭建儀自不比別人,乃是打她從小兒就看着的,雖後來隔閡了,但懷真心底始終當他是可敬可親之人,因此聽他來了,還未如何,眼圈兒先紅了。

因又擔心當着郭建儀的面兒,未免真情流露,豈不是徒增傷悲?正在忐忑之間,外間郭建儀已經進來了。

郭建儀還未進門,就見懷真站在廳中,卻是背對着自個兒,郭建儀也是心下一沉,便進門道:“懷真。”

懷真聽他喚,才忙轉身行禮,低着頭,溫聲道:“小表舅來了。”

郭建儀卻徑直走到跟前兒,將她輕輕扶起來,低頭打量了會兒,卻見臉是雪色,雙眼卻微紅,只神情仍是溫和沉靜,並沒有那等悲慼無主之態。

郭建儀從小看着她,此刻見是這般,心中滋味難以形容,便道:“在我跟前兒,就不必做這些禮數了。”

懷真聽着他的聲兒,那淚竟來的格外急些,卻又不想一見他的面兒就掉淚,便只是緊低了頭,說道:“小表舅如何這會子來了……”

郭建儀豈會不知她的心意,既然知道,自然便不會叫她難堪,因也做無事狀,回身落座,才說道:“前兩日便想來看看,只不得閒。”

懷真仍是垂着頭:“又看什麼呢。”

郭建儀並不答話,過了片刻,才說:“我跟唐侍郎雖然有些心結,但素來敬佩他的爲人,何況我更知道你的性子,他如今生死未卜的……我自然是要來看看你。”

這一字一句入耳,似把苦海掀起驚濤。懷真滿心裡只想大哭一場,偏低低道:“我好端端地,不必牽掛。”口中如此說,眼中的淚卻無聲墜落。

郭建儀看在眼中,那將要出口的種種言語便停住了,凝視了懷真半晌,見她端然坐在旁邊,垂眸低眉,面上雖無悲慼之意,也並不曾出任何聲響,只是那淚滴卻順着眼中,一滴滴的,緩緩晃落,倘若當真能滴淚成珠,只怕如今已然滿地皆是。

郭建儀望了懷真片刻,便站起身來,竟走到懷真跟前兒,腳下往前一步,與此同時,擡手在她背上輕輕地一攏……

懷真並沒有看郭建儀,因痛徹心扉,外頭種種反倒麻木起來,還只當自己仍是自持如常,全不知那淚早就如珠滾落。

此刻被郭建儀一攬,竟身不由己地往前傾身,滿是淚的臉頰便貼在他的胸前。

郭建儀的手撫過懷真肩頭,便又落在她的臉頰上,手指碰到一片溼潤,似沁涼,又似灼熱。

兩個人都未曾出聲,半晌,郭建儀才道:“倘若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我無論如何,不管用盡何等手段也好,也絕對不會……放手……”

如同嘆息似的聲音傳來,懷真微微一震。

郭建儀又道:“我知道他是個世間最難得的,故而他娶了你,我心服口服……只是我卻想不到,竟會有今日……不管他生、他死,可知……只因你如此傷心,我也都無法原諒他。”

懷真睜大雙眸,郭建儀閉了閉雙眸,道:“既然得了你,就該護你平安喜樂,而不是叫你這樣爲了他哭,爲了他苦……”

懷真聽到這裡,便擡手在郭建儀身上一推:“小表舅……”

郭建儀卻不由分說,將她肩頭一攬,並不放開:“你或許不喜歡聽這話,然而卻是我心底的話。——早知害你這般,當初倒不如歸我。”

懷真擡手將淚拭去,又用力推開他,便仰頭看向郭建儀,擰眉道:“我是心甘情願的!不管他是生,是死,叫我落淚,還是叫我喜歡……可知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郭建儀同懷真對視片刻,眼中淚光隱隱,他終究也忍不住,轉過頭去,只當是扶額似的,擡手在眼底悄悄擦過。

緩緩地吁了口氣,郭建儀輕笑了聲,才又道:“我從小看着你長大,豈會不知道你的性子?看似極好相處的人,卻偏是個最死心眼的,倘若是誰入了你的眼,只怕一輩子也要鑽在裡頭,從此便不肯對別的人看上一眼……”

——不管是別的人再怎麼對她掏心掏肺也好,深情似海也罷,她的眼中心裡,都只有最初的那個人。

而郭建儀這一句感於肺腑的話,卻無端觸動了懷真的心事,眼前忽地掠過那一日昏厥時候……在唐府花園聽海月清輝之時所見,而心中所念最多的,卻是在海月清輝之後的唐毅,那雙眸之中若有似無的憂感傷懷之意……

懷真定定地看着郭建儀,心頭忽地悸動,那一日唐毅的眼神,同此刻郭建儀……

懷真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看下去,忙搖了搖頭,彷彿要將方纔那一絲“錯覺”從心中揮走。

她定了定神,才終於溫聲說道:“小表舅……你說的很對,可知我的心極小,倘若有了誰,便只是誰,就再也容不下別的人了。——故而三爺不論是死,是生……我這一輩子是他,就只是他了。”

郭建儀回過頭來,凝視懷真:這真真兒的是他這輩子所聽見的……最深情的表白,最殘忍的拒人千里。

日影偏移,因將入冬,寒風凜冽,自廳外陣陣灌入。

郭建儀此番前來,本想跟她說新羅來的一個消息,然而聽了這一番話,那消息竟說不出口了。

還是懷真先起身,已經恢復平靜之色:“我知道新帝登基在即,朝中諸事只怕也離不開小表舅,還是不必在此耽擱了。”

郭建儀垂眸,片刻才道:“你可知,太子登基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將會是什麼?”

懷真擡頭看他,雖然此刻於她而言,其他諸事都不放在心上,然而郭建儀既然提了,懷真便問:“是什麼?”

郭建儀道:“太子已經決定了,登基之後,便要命此刻陳兵邊境的十萬大軍……同新羅開戰。”

懷真雖對政事不感興趣,何況如今正是這個非常時候……然而聽了此事,卻不由驚了驚:“要開戰?”

郭建儀點頭道:“原因你自也知道,太子認定是新羅人害死了唐毅,故而想要以滅國之勢,爲他報仇。”

郭建儀簡單說了這句,懷真心中震動,卻偏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懷真便走到跟前兒,仰頭盯着他道:“太子爲何會下這樣的決定?不是說凌大人紹哥兒他們趕去長平州了麼?……不是說還有待查證的?太子如何這般着急?難道是太子已經得了什麼確鑿的消息?”

郭建儀心頭一凜,他本來不想對懷真說明那個中內情,誰知只一句話……卻叫她聽出端倪,一句句逼問起來。

郭建儀避開懷真的眼神,澀聲道:“你……不必亂想,我對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太子已經決心出兵,連我也無法勸阻,然而此刻出兵,絕不是好時機,只會引發兩國不必要的戰亂,甚至還會叫別有居心的……”

懷真不等郭建儀說完,便擰眉道:“我不聽這些!我不管什麼好時機不好時機,誰愛出兵不出兵,我不懂那些,也不管那些……你只告訴我,太子憑什麼覺着唐叔叔已經死了!”

郭建儀皺緊眉頭,無言以答,只邁步走到門口,懷真一步跟上,緊緊拉住他的袖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小表舅,你快同我說!”

先前所有的得體儀態,端莊應對,此刻竟蕩然無存,懷真滿臉淚痕縱橫,死死地盯着郭建儀,啞着嗓子厲聲大叫:“唐叔叔到底如何了!你快告訴我實話!我想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這幾日,支撐她到此的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小唐未死的一線希望。如今聽郭建儀口風之中竟透出幾分不祥,那原本矗立的信心搖搖欲墜,漸漸地透出了坍塌之勢。

郭建儀望着她,不知該不該把今早上所得的那消息同她說了,然而倘若開口,只怕是雪上加霜……

不料,懷真見他猶豫不答,便索性不再問,只是把心一橫,轉身往內堂而去。

因淚眼模糊看不清楚,又加跑的太急、慌不擇路,竟狠狠撞在桌子上,匆忙中擡手一擋,只覺手心一陣劇痛,卻也顧不得。

郭建儀不料如此,忙喚了聲,上前欲扶住她,懷真置若罔聞,甩開他的手,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去了。

郭建儀見她如此反常,有心跟去,然而畢竟是唐府,有些不便,正在猶豫,忽地見桌子角上竟沾着一絲鮮明血跡,郭建儀心驚,知她傷了,生恐有失,這才忙追了上去。

且說懷真一徑轉回臥房,丫頭們見了,纔要上前,懷真喝道:“都出去!”

衆人見她神色大不如常,頓時齊齊退後。

懷真撲到牀邊,從抽屜裡掏出那噬月輪,捧在手心裡,此刻淚落不止,亂亂地打在上面,竟如淚海似的漾動。

懷真死死握着:“你到底有什麼用,有什麼用……求你救救唐叔叔,求你救救他!”那噬月輪卻毫無動靜,懷真大恨,舉手將它摔在地上,噬月輪於地毯上滾了兩滾,忽地起了一陣妖異的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萌物們~~麼麼噠~~(╯3╰)

推算了一下,爲了讓(填空)早點(填空)……得把前面的一個日期改一改~

身爲三更君壓力很大,不更吧,估計有等着的,更吧,估計有睡不着的/(ㄒoㄒ)/~~咳,不要過於擔心,還記得竹先生對糖酥的評語嗎~

小輪輪:誰!是誰這麼粗暴的對待可愛的我!我要代表月亮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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