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賢淑攥緊雙拳,深吸一口氣,先問如意:“請了大夫了沒有?”

如意道:“吉祥已經去三奶奶那邊稟告,還沒回來。”

正說話間,吉祥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說是剛回過了許源,已經派小廝去請大夫了。

李賢淑看着應懷真的模樣,見她小小地身子躺在牀/上,脆弱簡薄的彷彿透影兒的細白瓷娃。

李賢淑心如刀絞,便小心翼翼,將應懷真抱入懷中,喃喃地說:“前兒還說叫你好好地,別讓娘揪心,如今竟是這樣……你爹又不在家,你若有個萬一,我也沒有法子跟他交代,只跟你一塊兒去罷了。”如意吉祥聽了,便抽噎着又哭起來。

頃刻間,陳少奶奶聞訊先來了,一眼看到應懷真這個模樣,嚇得臉色也變了,忙說:“我只以爲是小孩子的頭疼腦熱罷了,怎麼竟然是這個樣子了?”

李賢淑木然無語,陳少奶奶極快思忖了會兒,道:“這個氣相不是好的……只怕請外頭那些大夫不中用,還要請宮內的那位蘇太醫纔好……”

可巧說着,外面說大夫來了,忙請進來,陳少奶奶不免退避開去,李賢淑動也不動,那大夫見狀,少不得貓着腰上了前來,先一看應懷真的模樣,已經嚇得心裡亂顫,又勉強伸出手來按了按脈象,頓時後退幾步,口中只是說:“姐兒這已經是不成了……”

李賢淑聽了這句,又是一顫,陳少奶奶急得在屏風後說:“你可看仔細了?別就先信口胡說!”

那大夫道:“看這脈象已經是希微了,這氣色也是難救,……請恕老朽實在無能爲力,各位奶奶不如早些兒準備後事,衝一衝也是……”

不料李賢淑聽他口口聲聲說“難救”,早慢慢地先把應懷真放下,聽到“準備後事”四個字,起身便劈面啐了口,咬牙切齒地罵道:“縱然準備也是給你備的!你這老糊塗死不了的!你是哪裡來的庸醫誰請的你,來這了這兒連救也不曾想救,就在這裡報喪鳥一樣號喪?我家阿真必然長命百歲,你趕緊一聲也別吭給我滾!再敢亂唚一個字我立即撕了你那嘴!滾!快滾!”

那庸醫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被罵的狗血淋頭,當下抱頭鼠竄而去。

大夫剛被攆出門,陳少奶奶便轉出來,拉住李賢淑道:“別跟他動氣,有什麼用?如今快點叫家裡請宮內的蘇太醫救命是正經!”

李賢淑聞言,略鎮定了一會兒,忽然冷哼道:“若是他們肯把阿真的病放在心上,此刻請的又怎麼會是這種庸醫?”

陳少奶奶聽了,心中才轉過來,急忙把自己的丫鬟叫來,道:“快去跟三奶奶說,趕緊請蘇太醫,二小/姐的病非同尋常,片刻也耽擱不了,快去!”

丫鬟忙忙地就跑了,陳少奶奶拉住李賢淑道:“怎麼好端端地就病成這樣兒了?昨兒春暉還只說懷真有些懨懨地而已……我還以爲沒大事呢!怎麼不早點請大夫來看?”

李賢淑忍淚道:“中午吃飯前還好端端地,誰知道會忽然這樣?”

正巧此刻楊姨娘聞訊也來了,進了門,六神無主惶惶然地就問:“怎麼我聽說懷真病的不輕呢?到底是怎麼樣了?”

李賢淑看見她,心中微微一動,忽然回身到了應懷真牀前,卻見櫃子上還放着半碗燕窩,可見應懷真是吃了半碗的。

李賢淑怔怔地盯着那碗燕窩,腦中火星四濺,卻只是不敢相信。

忽然聽門口有人說道:“怎麼了?懷真病的如何了?”來者卻是三奶奶許源,邊說邊快步走了進來。

原來許源起初見吉祥雞飛狗跳似的來說應懷真病了,心裡並不把這當回事,只因應懷真身子有些弱,隔三岔五或許咳嗽或着涼……前陣子更因爲學堂裡的事而裝病了一陣,加上最近許源跟李賢淑鬧翻了,所以心裡想未必不是李賢淑藉機生事煩人罷了,於是就只叫小廝去隨便請個大夫來罷了,自己也並沒想來看看。

不料忽然聽說趕走了大夫,陳少奶奶的丫鬟又來了,且說的那樣,許源纔信以爲真,急忙一邊打發人去告訴應夫人,張羅着請太醫,一邊也親自來了。

李賢淑見她進來,更不起身,只是坐在應懷真的牀邊兒,許源先看李賢淑神色大不對,一眼又看見應懷真的模樣,不由一陣戰慄,才知道果然是極嚴重的。

許源心中有些後悔方纔並沒當回事兒,此刻只好走上前來,擰眉說:“哎呀!了不得!怎麼竟是這個模樣了?我只當是尋常的小病罷了……”

陳少奶奶見李賢淑不接茬,便也說:“可不是呢,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來了才知道不好了,你叫人去請太醫了不曾?”

許源忙說:“我派了人去告訴太太了,這會子怕已經是去了!只不知什麼時候會來,這真真急死個人……”

李賢淑聽了,冷笑一聲。

許源見她神情不好,便不敢十分地同她說話,只回頭問吉祥如意,道:“你們是伺候着姑娘的,可知道她怎麼忽然就這樣兒了?是不是你們有不留心的地方?快點仔細說來,不然……若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都活不了!”

吉祥如意聽了,都知道她素日來的手段,嚇得雙雙跪地求饒,道:“我們都是仔細侍候的,不敢有半分疏忽。先前姑娘喝了藥,說是餓了,便又喝了兩口燕窩……我們只是出去了一會兒,就聽姑娘叫着肚子疼,在牀/上翻滾了一會兒,就漸漸地、是這個樣兒了……”說着說着,便也哭個不停。

李賢淑在旁聽兩個丫鬟說起應懷真的慘狀,一瞬也淚流不止,卻仍是咬緊牙不做聲。

許源聽了,不由問道:“燕窩?什麼燕窩?”

楊姨娘在旁聽到這裡,忽然面如土色,吉祥如意道:“是、是姨娘送的燕窩……”

許源目光一動,掃到旁邊的楊姨娘,看着她瑟縮的神情,忽然想到自己曾送燕窩給楊姨娘的,莫非……頓時渾身一震,面上卻還不怎麼動聲色,只又問道:“那吃的又是什麼藥?”

兩個丫鬟纔要回答,外面丫鬟來稟報,說道:“今兒蘇太醫不在宮裡,聽說是纔出了門,到肅王府去給小世子看病了。”

許源聽了,大怒,走到門口道:“一幫子蠢材,蘇太醫既然不在,怎麼不叫別的太醫來?這兒都人命關天了,還在路上白跑?快些再去請,遲了一步,我打斷了你們的腿!”

那丫鬟急忙領命退了出去。

許源在門口回頭往裡看,內心暗自焦急,看應懷真這個情形,已經大爲不好,除非蘇太醫親自來了那還有救,別的太醫不似他經驗老到,醫術高明,只怕縱然來了也是不中用的。

許源心中越發懊悔自己不曾早點派了人去請,此刻蘇太醫已經去了肅王府,誰又敢從肅王府搶人?那簡直如同虎口掏食一般,就算老太君發話也不能的。

許源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回來,見李賢淑靜坐牀邊,默然無聲,只是淚如雨下的模樣,一時心腸也不由軟了,便道:“嫂子別忙,懷真是個福相,必然會逢凶化吉的……”

李賢淑聽到這裡,微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竟問道:“我問你,起先吉祥去跟你回話的時候,是怎麼跟你說的?”

許源一怔,還未開口,吉祥在地上哭說:“我是說我們姑娘大不好了,求三奶奶快些找太醫來救命。”

許源皺了皺眉,李賢淑看着她,說:“這丫頭可是這麼說的?”

許源勉強一笑,明白了李賢淑的意思,便說道:“我只當她年紀小失驚打怪的,再說,我也當即就叫人請大夫去了……”

李賢淑冷笑道:“你請的什麼狗屁大夫?進門只看一眼,就說阿真不中用了?叫準備後事?”

許源聽李賢淑口吻很是不善,她素來在府內呼風喝雨慣了,除了應夫人跟老太君沒有敢呵斥她的,不由有些面上過不去,便道:“這都是底下人乾的事兒,我怎麼知道他們會請了這樣的人呢?回頭我自然要狠狠地懲治他們的。”

李賢淑聞言笑道:“你倒是厲害,素來那些底下人都怕你怕極了,你說東自然不敢往西,今日他們必然也知道你不是有心給阿真請大夫,所以才特意順着你的心,請了個庸醫來。”

許源忙睜眼回道:“這話怎麼說的?難道我有心要害我侄女兒死?”

李賢淑聽她說了一個“死”字,頓時觸動那股滾滾怒意,想也不想,起身擡掌,一巴掌摑了下去。

許源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出,頓時被打了正着,臉上火辣辣地疼。

許源自小到大,不管是做女孩兒還是當少奶奶,哪裡被人動過一根手指頭,一怔之下也是怒火中燒起來,道:“你竟是失心瘋了不成!好端端地竟動起手來!”

李賢淑已經指着她大罵道:“你還敢在我跟前提一個‘死’字?只怕你心裡巴不得阿真有個三長兩短,所以才請庸醫不請太醫,我知道你素來不把我放在眼裡,可是阿真這麼個小孩子又有什麼錯兒?有什麼花招只衝我來就是了!”

楊姨娘靠在門邊上,不敢動作也不敢開口,陳少奶奶上前來拉住李賢淑,一邊又勸:“不要這樣,她也不是有心的,懷真的病要緊。”

李賢淑氣得聲音發抖,又道:“當着大嫂子的面兒,我也不怕得罪人,我只問你:若是今兒病的是春暉,你也是這樣輕慢不成?上回春暉只是吃多了積食,你就忙不迭地告訴了夫人,叫請太醫,可是不是你做的?如今你倒是說我失心瘋了,我倒是想問問,這府裡的人是不是都失心瘋了!”

許源又氣又急,半邊臉被打的通紅,半邊臉又是發紅,又見李賢淑正值盛怒,如此的不顧一切撕破臉似的,便也不敢就頂觸她的鋒芒。

正在這時,忽然間聽外面有人怒道:“光天白日,大呼小叫的,都是有頭臉的奶奶們,怎麼竟鬧得這麼不像話?”

說話間,便見應夫人走了進來,滿臉怒容,把李賢淑跟許源掃了掃,一眼看見許源狼狽模樣。

許源趁機捂着臉哭道:“太太來得正好,太太給我做主,二嫂子冤枉死我了。”

應夫人便看向李賢淑,皺眉道:“我聽說孩子病了,便忙着來看看……知道你心裡着急擔憂,但也不用先自家裡就吵起來,三奶奶鎮日操持管家,哪裡有處處都妥當的?必然有那一兩次疏漏,你何必遷怒到她身上?且把整府裡的人都罵上了,又像什麼話?”

先前應夫人若是發話,李賢淑總是低頭應承,此刻因聽說蘇太醫請不來,自詡這些人已經倚靠不得了,只怕應懷真如今真的有個好歹,她們也無非是擠出幾滴淚來罷了,橫豎她們娘兩的死活不跟她們相干。

如今更見應夫人一來便爲許源說話,李賢淑便冷笑一聲,道:“若是因爲一兩次疏漏就害了一個人的命,那也不許人說話了?若此刻是春暉命懸一線,太太敢情還會氣定神閒地說出這些話來?只怕比我更加遷怒!”

應夫人聞言,只覺如被人當面摑了一掌一般,氣得噎住。

許源跟陳少奶奶也都驚得呆了,想不到李賢淑竟然當面頂撞太太,楊姨娘更是渾身發抖,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

正在千鈞一髮,外間忽然有腳步聲來,有丫鬟道:“唐府來人了,老太君請夫人趕緊過去。”

應夫人仍然氣瞪着李賢淑,半晌才指着她說道:“好,你很好!”竟然連應懷真也不再看一眼,轉身去了。

許源見狀大不妙,也不敢逗留,忙也跟着走了,只剩下陳少奶奶還留着,見她們都去了,便對李賢淑嘆道:“你怎麼不忍着點兒,這次可闖了大禍了。”

李賢淑卻毫無懼色,眼中又落下淚來,道:“我的真兒已經是救不得了,我還怕誰?”

此刻,裡頭守着應懷真的如意忽地叫起來:“奶奶快來!”

李賢淑臉色一變,忙回身跑到牀前,卻見應懷真微微蜷縮起身子,滿面苦痛,仍是閉着眼,嘴裡似乎叫嚷着什麼。

李賢淑含着淚把她仍抱起來,手摸過她的額頭,只覺手掌心滿是汗,不由失聲哭了起來:“阿真,阿真,你是要娘怎麼做纔好?讓娘替了你遭罪罷!”連陳少奶奶聞聽此聲,也忍不住掏出帕子來拭淚。

李賢淑傷心欲絕,忽地聽應懷真道:“娘,娘……不要吃……”叫了兩聲,又沒了聲息。

李賢淑失聲大哭,哭了兩聲,便猛地把應懷真抱起來,扭身往外就跑。

慌得吉祥如意,陳少奶奶一塊兒攔住了她,道:“你做什麼去?”

李賢淑道:“我要自個兒去外面找大夫,我去肅王府,找蘇太醫!……你們讓開!”

正推推嚷嚷,無法可想之時,外面忽然有人道:“蘇太醫到了,奶奶們快回避!”

屋內李賢淑跟陳少奶奶聽了,都有些不敢置信:方纔不是說蘇太醫去了肅王府麼?

正發呆中,卻見個鬚髮花白的老者快步走了進門,果然是蘇太醫無疑!陳少奶奶忽然記起自己還未迴避,忙抽身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蘇太醫見狀,也顧不得囉嗦見禮,忙上前先看了看應懷真的臉色神情,又叫李賢淑仍把她放在牀、上,握住她的脈一搭,才沉沉穩穩地說道:“莫慌,有救。”

李賢淑聽了這句,心上那根繃得死緊的弦驀地放鬆下來,整個肩頭也頹了下去,手撐着牀邊兒,只是顫抖着淚如雨落,卻又死死捂着嘴不敢放出一點聲兒來。

就在李賢淑悲痛欲絕之時,應懷真如做了個一個夢。

她恍恍惚惚中,看見許多場景,還有好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有在泰州時候認得的人,也有在京時候的人,時而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亂轉,時而上下飛舞,烏壓壓亂糟糟,毫無盡頭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忽然,從無數場景無數人中,她竟看到前世七八歲時候的應懷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個瓷碗,送到牀邊。

牀/上的人向她笑了笑,伸手出來接了,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應懷真站着看,此刻在她面前臥牀不起的人,是李賢淑,然而臉容枯槁,已經瘦得下巴尖尖,一見就是病弱之人,並不像是她那康健的孃親。

她手中端着的那個碗,裡頭是煮好的燕窩。

應懷真記得那個味道,因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李賢淑都是在吃這種“補品”……直到在她十一歲那年,李賢淑因病離世。

那時候應蘭風已經在朝中嶄露頭角,正是個要扶搖直上的姿態,爲多方矚目。

李賢淑去世之後,不知爲什麼,有一日原本伺候李賢淑的人都統統給給撤換了,只剩下一個吉祥留在應懷真身邊兒。

吉祥並沒說什麼,提起這件事也三緘其口,應懷真依稀只聽說有很多人似乎沒得好兒……她還以爲應蘭風是怕觸景生情,或者把母親的病情遷怒於人而已。

也是從那時候起,那種味道就在她生命中絕跡了。

她一直以爲,李賢淑是因病而逝,事實上應蘭風也是這麼告訴她的,除此之外的,他一字不漏。

後來應懷真也吃過幾次燕窩,那些燕窩中並沒有當時李賢淑吃的那些裡的味道,應懷真也不愛吃,於是曾經那一段的記憶,也漸漸地忘了。

當在這重生後的冬日,李賢淑笑着撿那些楊姨娘送的燕窩要給她煮着吃的時候,應懷真看着那些如蓮花瓣似的東西,重新嗅到了那種異樣的味道。

因爲在很長時間內李賢淑都是在吃這些,所以伴隨着這種味道的,竟然是縈繞在病情日益加重的母親身上那種虛弱無助的感覺,揮之不去,像鉤子一樣把她的記憶猛然勾了出來。

吩咐完應佩記得次日傳話,那晚上,應懷真一夜未眠。

她似乎知道了什麼,又不敢着實地去相信,這不眠的一夜格外的冷,她把被子裹得緊緊地,牙齒還在拼命地咯咯作響。

李賢淑的身體向來很好,卻就在她們回京後不久,素來健壯的李賢淑卻漸漸地一病不起,雖然府裡頭多方關懷,送了無數補品,請了無數大夫……最終她的病情卻越發嚴重,以至於無力迴天。

所以當發覺自己重生而來,見着依舊能笑能罵的李賢淑,跟尚是滿眼懵懂的應蘭風,應懷真才發自內心的欣喜跟感激,除此之外,竟不再去想其他,只想緊緊地抱住這兩個人。

怎能想到,竟還有另外一種如此令人戰悚的可能。

那些吃下肚的東西在不停作怪,應懷真只覺氣息奄奄,彷彿聽到耳畔有李賢淑的聲音,喚她的名,聲聲悲切,這一瞬間似前世的角色對調,她忍着痛,只是想拼命挽救。

或者說是彌補而已。

她的無知雖也是應蘭風對她的保護造成,但對她來說,仍是一種大罪。

所以如今竟來身受了。

應懷真閉着眼,大口地吸氣,腦中又是一團黑暗,身體彷彿也墜入無邊暗淵之中,也好像會永遠地這樣黑暗寂滅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眼前微亮,一道光透進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了十三歲時候的應懷真,在走廊中攔住了一個人。

口不能言,應懷真卻猛地便記起這裡發生的事,一點一滴。

她極想叫醒當時的那個自己,告訴那時的應懷真:不要攔住他,不要對他說那些傾慕的話,不要犯這會令你刻骨銘心、前生今世都無法自諒的極蠢錯誤。

——不要——喜歡——凌絕!

而走廊中十三歲的應懷真,滿面緋紅,滿眼期待,正看着對面的那個人,他冷冷的眼神裡透出訝異之色,夾雜着些許厭惡,可惜當時的她已是個半盲子,只看出了前者。

兩個人相持不下之時,旁邊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應懷真看見一個意外卻又並不陌生的人:他緩緩擡頭,眼角一點若有似無的淚痣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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