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這會子唐夫人已經歇息了,忽地聽說傳太醫,嚇得不知如何,忙復起身來看。

一時敏麗也驚動了,也出來看望。小唐不免一一安撫,說了許多好話,唐夫人兀自不肯回房,到底陪着坐等太醫來到,太醫仔細診了一番,卻說只是略有些動了胎氣,並無大礙。

唐夫人這才放心,卻仍又叮囑了幾句,尤其囑咐小唐留神照料,方纔扶着丫頭,自回房去,敏麗隨之也去了。

這許多人散了之後,小唐纔回到榻前,便看懷真,卻見她因身勞神倦,此刻微蹙眉心,卻已經睡了過去。

如此,不覺兩個月已過。

這一日,張珍又來到唐府。

只因懷真有了身孕,自然不得碰香,虧得冬季裡她先前曾調過幾種,又賣了個滿鉢。如今又是入了夏,昔日那風靡一時的驅蚊香自然又派上用場,倒是應付得。

何況去年懷真因這香觸動,曾想制一種花露,雖然艱難,但試過數次後,到底略有所成,暗中把方子給了張珍,只叫他去料理罷了,是以同百香閣的生意,竟仍是風生水起。

然而今日張珍來府內,除了送錢給懷真外,更還有一件大好事——原來是容蘭前日生了,且生得是一對兒龍鳳胎,張珍喜不自禁,便親自來給懷真報喜。

自從小唐告訴懷真應蘭風那件事後,懷真鎮日裡無法忘懷此事,雖不便外露,生怕引唐夫人擔憂,心底卻始終壓着一塊兒石似的,總不得開懷。

今兒見張珍來報喜,懷真聽得說是一對兒龍鳳,早喜得失聲,合掌笑道:“阿彌陀佛,果然不錯……”

張珍因喜不自禁的,也沒聽出她話中的另一重意思,便也笑說道:“容蘭一早兒就催促我,叫我快來跟妹妹報喜加送喜蛋喜餅呢,讓妹妹也高興高興。”

懷真果然喜歡,便又忙道:“是了,我還沒好生恭喜哥哥呢,明兒也叫人把賀禮送去,這兩日我身上不自在,等略好了些,也還親自去探望姐姐跟兩個好孩子呢。”

張珍抓了抓臉,也笑了兩聲,忽地問道:“說起來……我先前去應府,聽太太說妹妹也有喜了?如何一直沒告訴我……我竟也笨,來看過妹妹幾回,竟也沒察覺什麼……回家去跟容蘭一說,她也笑我笨呢。”

懷真如今也已經六個月了,然她天生單弱,倒是不算太顯懷,張珍先前雖相見,她妹妹長衣大裙的,張珍又是個沒心計的,竟沒往這上頭想。

懷真便笑道:“又有什麼可特意說的,如今倒是好,可以沾沾你們的喜氣了。”

張珍也笑着拍手道:“很是,妹妹也快生個龍鳳胎,跟我們家的倒是一對兒了。”

懷真見他說的格外有趣,便也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

兩個人自在說笑了許久,外頭便有太監來,原來又是傳召敏麗入宮。

懷真因止住笑,叫人去請敏麗。張珍見狀,便起身告辭了。

半晌敏麗纔出來,懷真因知道了帝后的心思,生怕敏麗爲難,本想若是她不喜歡,就想法子支吾過去……

不料敏麗出來時候,卻見已經換了衣裳。

懷真詫異,敏麗走到跟前兒,見她雙眸之中有些憂色,便微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握了握手,便同太監自去了。

懷真目送敏麗去了,也是無法,先去她房內看了看小寶殊。原來這“寶殊”二字,也是小唐給起的,敏麗卻是十分中意,素日只喚他的乳名“寶兒”。

這孩子十分的安靜,素來極少鬧騰,雖然是個小小地嬰兒,可是瞧着這般性情,卻很有世子趙殊那素日的溫柔之風。

懷真在搖籃邊兒上看了一會子,小嬰兒還未睡,便睜着烏溜溜地眼睛看她,懷真見他這般可愛,便推着搖籃逗了他一會兒,寶殊便咯咯笑了起來。

懷真同他相處半晌,心情才又平復下來,寶殊也逐漸地睏倦,奶母上來看了會子,對懷真道:“小公子要睡了。”懷真點頭,這才起身出來。

中午用了飯,略小憩片刻,醒來之時,卻聽聞敏麗已經回來——先前也曾來看過她,因見她睡得香甜,便未曾打擾。

懷真洗了臉,便出來往她房中去。

果然敏麗正抱着寶殊在喃喃說話,小孩兒已經醒了,正張手舞腳地,十分活泛,雙眸緊緊盯着敏麗,甚是歡喜似的。

懷真上前,喚了聲“姐姐”,敏麗才把寶殊遞給奶母抱着,方相請她坐了。

兩個人說了幾句,敏麗知道她的心意,便道:“我也知你擔憂什麼,只不過……從此以後,大不必再憂慮了。”

懷真不解這話,便只疑惑看她。

敏麗垂了眼皮,忽地說道:“我已經答應了。”

懷真一驚,幾乎不敢就想她說的是什麼,屋內一時鴉雀無聲,頃刻,懷真方道:“姐姐……可是在說……”

敏麗擡眸,望着她嫣然而笑,道:“不錯,正是你想的那件兒,我已經答應了皇后,願意入宮爲妃了。”

懷真倒吸一口冷氣,愣愣地盯着敏麗:“可是……”

敏麗轉頭,看奶母抱着寶殊,正在外間窗戶邊上走動,敏麗沉默片刻,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先前我是說過,不想入宮的……然而……”敏麗蹙眉,想了會子,才道:“前日婉兒來,是那個行徑……再加上之前的那些事……倒是提醒了我。”

懷真只是看她,敏麗一笑道:“你勸我的那些話,我一一都記在心裡,如你所說,住在這府內,太太跟哥哥、連同你在內,自然都不會虧待了我……可是、倘若有朝一日……”

敏麗看一眼懷真,那話雖不曾說出,卻叫懷真心頭一凜。

敏麗便又道:“你很該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自知以我如今的情形,再嫁是絕不可能的,寶兒又是這個身份,倘沒有個十足的靠山,但凡有個萬一,竟叫人怎麼樣呢?如今皇上跟皇后都有意,雖然我忖度着,他們如此,只怕也是因看在哥哥的面上……想要籠絡,然而我若不去,對他們來說也無大礙,但倘若我去了……”

敏麗冷笑了聲,道:“倒是讓我好笑起來,想想當初肅王爺勢力鼎盛的時候,人人見了我是什麼樣兒,先前又是什麼樣兒?故而我便想給自己鋪一條路……自叫他們再換一張臉見我。”

懷真心中無端有些難過:“姐姐何必……爲了那些人,勉強自己……”

敏麗收神,搖頭道:“也並不是爲了別人,我只是忽地想到而已……我入宮,一來爲了將來我跟寶兒着想,二來,也是爲了咱們家。你可明白?”

懷真握着帕子,咬脣不語,她又怎會不知這情?當初敏麗嫁到肅王府,那是沒有選擇之故,是爲了唐家,被迫而爲;如今敏麗要入宮爲妃,卻也是爲了以後跟唐家這三房,這兩次嫁人,雖一個是被迫,一個看似自願……實則又有什麼不同?

敏麗見懷真蹙眉,卻又寬慰似的笑道:“其實不必擔心,永慕哥哥……我自小兒也是認得的,他的性子溫和,從來也甚是疼惜我,我若入宮,他絕不會薄待我。因此竟比其他什麼歸宿都要好許多呢。”

懷真微微地嘆了口氣:“姐姐……”

敏麗握住她的手,凝視她的雙眸,低聲道:“生在這樣的人家,其實也是身不由己,只我想不到,上回本不是自己樂意的,卻遇到世子那樣的好人,曾跟他那樣兒……我這一輩子已經別無所求了,如今若能再伴君側,一來終身有靠,對寶兒好,二來對哥哥也好……我又何樂而不爲呢?好妹妹,你卻要替我高興纔是。”

懷真也想笑一笑,只是不知爲何,心酸的緊,便喃喃道:“是……橫豎,只要姐姐開心便是呢。”勉強一笑,笑容楚楚,眼中亦盈盈有光。

敏麗自然看出來了,卻只當不懂的,笑道:“好了,我去看看寶兒。”遂放開她的手,起身走到外間,轉身之時,那眼圈卻也微微地紅了。

復過數日,懷真果然便親去了張府探望容蘭,又看了張珍的一對兒龍鳳兒女,卻見兩個孩子都是粉妝玉琢的,生得竟是一般無二的相貌,臉兒有些肥嘟嘟地,很像是張珍小時候。

懷真一看這一對兒寶貝,便樂得笑出聲來,張珍也在旁站着看,便笑道:“妹妹,你覺得他們怎麼樣呢?長得像是誰多些?”

懷真道:“眉眼有些像是姐姐,臉容口鼻的卻像是哥哥……真是羨煞旁人……”

張珍聽了這話便笑呵呵地,轉頭之間,忽然看見她溫柔垂眸的模樣,張珍不由又看看那兩個孩兒,這會子心中一怔,莫名竟想起昔日在泰州之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們兩個人鎮日在一塊兒玩耍,那天在縣衙後院,當時懷真道:“大元寶長大了後,會娶個極溫柔的女子爲妻,生對兒很可愛的孩兒……”

當時他還以爲自己將來所娶的必然是她,而她所說,不過是頑話而已……便傻呵呵地笑着點頭,樂不可支。

誰知道……

但是如今,一切果然如她所說了。

眼前似水波動盪,如真如幻。張珍一時竟無法出聲,卻聽容蘭在身後笑說道:“你先前不是說……有話要跟懷真妹妹講麼?如何這會子她來了,你竟說不出來了?”

懷真聽了,便詫異相看:“又有什麼話?”

張珍這纔回過神來,忙笑道:“他們都說……這龍鳳胎,須得讓福大的人來照看着,才能平平安安地,我、我因私底下跟容蘭說,要叫妹妹跟三爺……當這對兒孩子的乾孃乾爹呢,只不知道能不能有這福分。”

張珍說着,舊日那份心緒,便因此流雲輕煙般四散,只又眉開眼笑,望着懷真。

懷真這才明白,掩口笑道:“這自然是大好事,回頭我跟三爺說一聲兒就是了,他必然也會歡喜,……今兒其實也是要來的,怎奈他禮部十分忙碌,倒也罷了。”

張珍跟容蘭見她滿口答應了,便含笑對視,均都十分寬慰高興。

懷真又略坐了會兒,才起身回府,容蘭送到房門口兒,便被懷真勸止。

張珍卻親自陪着,一直送出大門,目送懷真上車離去,又站了半晌,才轉身回府。

且說懷真乘車往家裡去,車行半道,忽地聽到馬蹄聲急促傳來,卻不知何事。

她因在張府說笑半日,又乘車顛簸,正心頭有些不受用,便閉目養神罷了。

誰知車過街頭,忽地聽外頭有人道:“這是怎麼說,好端端地如何下獄了?”

另一個人道:“你們尚且不知呢?傳說這位應大人,裡通外國,是個奸細!”

懷真乍然聽了這一句,就彷彿有一根針,“嗖”地扎進心裡一樣,猛地便睜開眼,色變問道:“誰在說話?”

跟隨她的是笑荷跟夜雪,兩個人分明也聽見了,心頭都是噗通噗通亂跳,哪裡敢承認,便只遮掩着笑道:“只怕不知哪裡傳來的說笑胡話,我們都沒聽真切呢。”

懷真瞪着她兩人,一時也吃不準到底是聽真了還是……偏正在此刻,外頭又有人道:“聽說那工部尚書應大人,原來跟扶桑人有勾結……如今已經給下了詔獄呢!”

懷真越發毛骨悚然,連眼睛也直了,愣了一會兒,來不及細想,只一疊聲道:“快……快去詔獄!”

馬車轉頭,竟往鎮撫司的詔獄而去,不多時到了鎮撫司門口,小廝們自去門上打探。

那門口侍衛早看出是唐府的車馬,不敢怠慢,走前幾步迎着。

小廝小聲問道:“勞煩哥哥,這車內的是我們三奶奶,路上因聽了些流言蜚語,說什麼應尚書落了詔獄,不知真假?”

這侍衛聞言,苦笑道:“卻是真的……半個時辰之前,皇上下詔命派人去押解而來的。”

小廝聽了真切,如五雷轟頂,忙回來,因知道懷真是有身孕的,一時不敢多嘴。

不料懷真依稀聽了一句,又聽那小廝支支唔唔,早已經知曉,當下越發色變,便欲下車。

笑荷夜雪因攔不住,暗暗叫苦,只好仔細護佑罷了,兩人小心翼翼扶着懷真,落車來到門口。

那門口的侍衛們,一眼望見這般姿容,頓時彷彿天人下降,早已經渾然神飛,竟覺得那容色秀麗,叫人不敢直視,忙垂了頭。

笑荷深吸一口氣,走到跟前兒道:“我們三奶奶要探望應尚書,且快放行。”

侍衛聞言,面有爲難之色,說道:“先前凌大人有命,說是不管什麼人來,一概不許叫見。”

笑荷擰眉叱道:“卻是胡說!你豈不知我們三奶奶是何人?我們三爺素來跟凌大人交情匪淺,又是來探望自己父親的,哪裡有這般不通人情?你不必在此支吾,只入內通報就是!”

那侍衛見她這般,不敢強犟,忙應了聲,果然進內通報請示。

如此半晌出來,低着頭道:“很是對不住,我們朱統領說……因有上意,不敢違逆,暫時不許任何人相見……還請三少奶奶見諒。”

懷真臉色雪白,胸口微微起伏,眼中已經隱隱有淚,只死死地望着鎮撫司大門,眼看便要撐不住似的。

笑荷跟夜雪見勢不妙,忙勸着她,一個道:“奶奶別動怒,不必理會這沒眼力的……不如咱們且家去,只跟三爺說就是了。”

夜雪便吩咐小廝:“快去打探,看看三爺如今是在禮部,還是在府裡?”一個小廝領命,急忙上馬去打聽。

這邊兒夜雪跟笑荷兩個,扶着懷真,好說歹說,勸上馬車。

夜雪是個有心眼兒的,便對懷真道:“三奶奶在此傷心着急,也是無用,倒不如快點兒找到三爺,讓他趕緊行事爲妙。”

懷真因聽聞應蘭風入獄,早就魂不附體,神智恍惚,被夜雪一語勸着,忙斂了心神……如此回車,走到半路,先頭探聽的那小廝回來,道:“三爺先頭回了府了!”

當下片刻也不敢怠慢,立刻迴轉唐府,懷真臉色煞白,只雙眸漆寒,兩個丫頭擔心之極,扶着她入內,半路上問了丫鬟,知道小唐是在書房內,當下直接便轉了去。

誰知來到書房,正經過那窗戶邊兒上,忽地聽到裡頭傳來說話聲響,一個正好兒說道:“那倘若……他當真是禍國殃民的奸臣呢?難道你也要包庇不成?”

懷真不由放緩步子,卻聽到小唐的聲音微冷,竟說道:“倘若果然悖亂叛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自然也絕不會姑息,這也是國之根本……”

懷真聽了這一句,陡然止步。

作者有話要說:  虎摸三隻,按住爪兒(╯3╰)

二更君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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