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陽光沐浴着梧桐小屋。
雪蓮的身上穿了件棉布睡袍,用一條絲帶把頭髮兜在了腦後。指間捏着一把象牙梳,爲陸槐梳理着長髮。
“濟安把你的事情鬧到了釋宗總壇,釋宗派人前來問罪。掌教大人這個時候請我們進入總壇,恐怕是要我們接受質詢。我們該怎麼說?”
“照實說。”
“唐善告訴我們的事情要不要說?”
陸槐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怕玷污了青青姑娘的清譽?”
“一個姑娘,曾經被‘摧花手’方少這樣的淫魔擄走。這樣的話我說不出口。”
“我想也是。畢竟還牽扯到了白羽,掌教大人都不肯相信的事情,外人更不會相信。”
“我信,四位大修士一定是白羽擄走的。”
“你把唐善當做兄弟,你當然相信他。”
“你呢?”
“我不信他,但我信你。”
陸槐握住了雪蓮的手,轉身站起,眼中射出火辣的目光。
雪蓮含情脈脈地回看,柔聲說道:“你的真元好強大,看來你已經開始煉化聖刀了。”
“只是一把刀、幾支箭、幾根木棍,就可以把聖刀淬鍊成靈器!”
“靈器?”雪蓮倒吸了一口氣,雙眼立即眯成了彎月,自然是爲他感到高興。
“走吧!”陸槐拉着她跑出了梧桐小屋。
“我想我應該換件衣服。”雪蓮想要縮回手。
“這樣很好!”陸槐微笑。
雪蓮垂下頭,臉頰上霎時飛起一片嫣紅。但她很快便把頭擡了起來,拉着陸槐,大步走出。
魔宗總壇,洞口。
天魔真人沉着臉,背手相候,見到二人前來,躬身施禮,“弟子天魔,見過二位大修士!”
“不敢當!”雪蓮回道:“掌教大人只是嘴上說說,所謂的大修士不過是個虛名罷了,我們沒有經過二位長老的考驗。”
“姑娘不必客氣!”天魔真人的臉色愈加陰沉,“釋宗一共來了七名高手,恐怕是來者不善。弟子已經奉掌教大人法旨,急傳飛雪姑娘返回總壇。飛雪姑娘來到以前,還請二位大修士儘量剋制。”
雪蓮點點頭,“真人儘管放心,我們不會因爲私事給本宗帶來災禍。”
洞口已經打開,三人前後進入。
蜂窩一樣密密麻麻地空洞裡,閉關修煉的護法弟子明顯少了許多。雪蓮暗中感嘆,魔宗一族業已日漸衰敗。
“掌教大人想請弟子擔任護法長老,”天魔真人嘆息着,像是有感於人才凋零,“弟子有自知之明,無法勝任護法長老一職!”
陸槐“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於魔宗的衰敗不以爲然,還是對於天魔的話不屑一顧。
碧波萬頃,三人傲立岸邊,遠遠可見一葉小舟自煙波浩渺中駛來。
雪蓮瞥了眼碼頭,那裡空空如也。
“請吧!”天魔真人將陸槐和雪蓮請上了小船。
“擺渡弟子換了新人?”雪蓮隨口問着。
天魔點點頭,“掌教大人親自下令,傳功長老從我們魔宗旗下各個宗門之中選拔了一些弟子。”
小船直接擺渡到議事廳。
議事廳專爲解決外族糾紛而設,處於一座單獨的小島上,設在七重飛檐的高樓之中。
長三百步、闊一百步的大堂足以容乃數千人,但此時卻只有傳功長老安慶陪同釋宗的七位修士坐在堂上。
雪蓮覺得有些不對頭,因爲這裡畢竟是魔宗總壇,即便是爲了表達善意,也不該讓傳功長老獨自面對釋宗七位高手,總要派來幾十個弟子充充場面。
三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坐在左手邊,三個青衫道長坐於右手邊,成“八”字斜對堂門。
安慶坐在堂上正中的位置,隔着一張小茶桌,坐有一個白面書生。
釋宗一族,儒家、佛門、道教分別派出了弟子前來,看起來他們非常注重這件事。
天魔真人示意陸槐和雪蓮在堂下站定,徑自走上,躬身施禮,說道:“弟子天魔,回稟傳功長老,我們魔族的兩位大修士陸槐、飛雪業已如約前來。”
安慶點點頭,天魔退去一旁,“弟子安慶,遵從掌教大人法旨,有請二位大修士前來,接受釋宗質詢。”他取出一張黃絹,展示給陸槐、飛雪看過,對着身邊的白面書生點點頭,“可以開始了!”
白面書生一笑,“陸槐,本宗弟子濟安上告總壇,說你大鬧其父壽宴,無端殺害他屬下十四名修士,搶去中階法器十一件、下階法器三件,可有此事?”
雪蓮回道:“我們殺了七個臭道士,三個臭和尚,得到了十一件中階法器。剩下的……”
“閉嘴!”坐在左側首位的和尚厲聲喝叱,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問的是陸槐,不是你。”坐在右側下首位置的道長冷聲教訓道。
陸槐晃身射出,已然站在喝叱雪蓮的和尚面前,眼中射出寒光,傲聲說道:“都記在我的身上,都是我殺的,你能怎麼樣?”說話間,他的身上升騰起金色的煞氣。轉瞬之間,煞氣凝結成千百柄虛幻的金色小刀,猶如一蓬鋒利的金箭,抵在和尚面前。
和尚臉色大變,接連張了幾次嘴,可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陸槐轉身便去,留下一道幻影,如同一杆鐵槍般釘在右側下首的道長面前,挑起嘴角一笑,淡淡的說道:“如果你們是來興師問罪的,現在就可以向我發出挑戰,你們七個一起上,怎麼樣?”
道長站起身,“以多欺少,勝之不武。你想打,我陪你?”
白面書生從袖管裡摸出一把紙扇,唰的甩開,輕輕扇着,慢條斯理地說道:“好啦!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前來只是想問清事情的緣由,不是興師問罪!”
安慶說道:“陸槐,掌教大人也想知道,你爲什麼要殺害那些釋宗弟子?”
陸槐返回到雪蓮身邊,溫柔一笑,“你來告訴他們。”
雪蓮的眼睛再又眯成了兩道彎月,看起來嫵媚動人。她先講述了陸槐與岳家兄弟間的恩怨,再又提起陸槐爲嶽逍遙拜壽一事。可她沒有承認事先設伏,只是說岳家兄弟派人追殺陸槐,爲求自保,他們只能反擊。
白面書生聽過她的講訴,禁不住笑了起來,“江湖恩怨怎麼帶到修界裡來了?大家悟道修法,爲求飛昇,還有什麼恩怨放不下!”他說起話來溫文爾雅,可卻忽然變得異常嚴肅,“武修一族,持強凌弱。你們聯合武修對付我們釋宗,是不是想幫助武修重新建立宗族?”
陸槐佯作思慮模樣,點點頭,“如果不是被你提醒了一下,我還真就沒有想到。你說的很對,陸槐人單勢孤,想要報仇的確不易。如果能夠自創宗族,再想復仇可就容易多了!”
衆人臉色一變,誰都知道,陸槐持有聖刀,當真想要自創宗族,定能一呼百應。
天魔真人快步行到堂中,說道:“各位大人,在下愚見,如果陸槐的確是爲了復仇,那這便是他與岳家兄弟的私事,我們兩大宗族都不應該插手此事。”
“我可不想聽什麼‘如果’,”白面書生說道:“不過是早些年的一點點江湖恩怨罷了,沒有必要讓我們釋、魔兩宗爲此大動干戈吧?我有一個提議,選個日子,讓陸槐和岳家兄弟來一場決鬥。不管勝負死傷,決鬥以後,你們的恩怨就此了結,誰也不許再提。如何?”
修界就是這樣,沒有人在乎你是對是錯,實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安慶看向陸槐,自然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陸槐點點頭,回道:“可以!”
“你看,”白面書生一笑,“啪”的合上了紙扇,“問題解決了!”
坐在下首位置的道長站了起來,“還有一件事,把那個幫忙的武修交給我們。他敢擊殺我們釋宗的弟子,必須爲此付出代價。還有‘黑白雙煞’,他們在哪兒?”
陸槐點着自己的胸口說道:“出賣朋友的事情,陸槐不會去做。你們不必找別人尋仇,儘管對着我來便是。”
“好了!別人的事與我們魔宗無關,陸槐也沒有告知的義務。”南真子站在了堂門口,催動真元把聲音送出數百步,震得衆人雙耳嗡鳴,“你們定個時間,陸槐一定會應約前往——陸槐,剩下的事讓他們去商量,你跟我來。”
陸槐跟隨南真子出了議事廳,卻見南真子一言不發,帶着他轉去了樓後,在一片寬闊的草地上定身止步,說道:“魔宗勢力漸衰,眼下只有你、飛雪、雪蓮三位大修士。你們三人當中,又以你的修爲最高。岳家兄弟的修爲怎麼樣,本座不甚瞭解。可萬一你要是有什麼閃失,那將是我們魔宗一族莫大的損失!”
陸槐心中泛起陣陣暖意,“有勞掌教大人惦念……”
“不必說那些客套話,我也是爲了本族着想。”南真子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的聖刀沒有修煉,本座擔心……”他思量一番,“你雖然沒有經過兩位長老的考驗,可憑藉你的實力,一定可以晉升爲大修士。按照各大宗族的規矩,大修士可以隨意修煉本族功法,也可以隨意挑選法器。但你只能選一件,否則的話,就憑你的聖刀,還不把我們魔宗的這座法器庫給掏空了!”
“法器庫?”陸槐有些糊塗,張望一番,重新看向南真子。
南真子的身上忽然爆出一團潔白的煙氣,竟然將陸槐震退三步。陸槐心中微驚,年餘未見,南真子的修爲已然比先前精進了許多。
煙氣以南真子爲中心,在他的腰間凝聚成一個圓環,慢慢向外展開。巨大的威能激盪起空氣,形成了一圈絢麗的鱗紋。
只見南真子接連跺了三腳,原地轉過兩週,絢麗的鱗紋驟然回縮,嗖的鑽入地下。
隨着輕微的咔咔聲,草地上現出一個直徑丈餘的巨大鐵盤。
“這是我們魔宗最爲隱秘的一座法器庫,裡面的法器最低也是上階下品。”南真子退到鐵盤外,指着上面的紅色漆封,“除非使用聖刀,否則沒有人可以消除本座的封印。”說着,他展臂相請,“你的修爲精進了多少,能不能讓本座見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