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伏首在地,顫聲道:“萱兒不......不敢!”
三皇爺取過書案上一份報折,啪的一聲,重重扔在江萱面前,厲聲道:“這是提刑司的查驗報文,你仔細看清楚!”
江萱戰戰兢兢拿起那摺子,飛快的閱覽一遍,一看之下,一顆心頓時如沉深淵。
三皇爺說道:“你在供詞裡說搶奪死者手中兵刃行兇。而驗書上報,六人都是被同一枚兵刃所殺,在兇案現場卻沒發現這樣尺度的兵刃。那兵刃呢?你用什麼殺的人?”
江萱顫聲道:“我......是,一枚長劍!已經,已經被我扔進河裡了!”
三皇爺凝神看着江萱,眼中隱隱寒氣,緩緩說道:“萱兒,你一向喜歡胡編亂造,說話不盡不實。今日起,我卻不想再聽到你一句謊言。你,可聽明白了!!”
江萱心頭一寒,撐地的雙手已是隱隱發抖。
只聽三皇爺又說道:“那六人的致命傷雖然都在胸口,卻是下手位置高低深淺不一。哼,你的武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差了!”目光森嚴,看着江萱,緩緩說道:“三叔再給你一次機會,爲何如此殺人滅口,那些人是誰殺的?”
江萱只覺得手腳冰涼,四肢發軟,心跳如擂,呼吸都帶了顫抖!心中念頭急轉,如果招供,那升哥定然要被判死罪,就算三皇爺能開恩。但那錦盒只怕是干係重大,聽柴叔的語氣,如果讓人知道升哥暗藏這錦盒,不但是江湖人要追殺搶奪,更會被朝廷抄家滅門。那錦盒不知是什麼東西,更不知三皇爺會如何處置。實在太兇險!但是,但是三皇爺爲什麼說我明知事關宮禁還刻意隱瞞,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他已經知道這錦盒的事,突然想起那日看到完顏亮手中拿的錦盒,心中既迷惑又膽寒。心驚膽戰的思忖片刻,決定避重就輕,戰戰兢兢的說道:“那些人......那些人心懷不軌,妄圖劫財殺人,我們,我們才一怒之下下了殺手。” 三皇爺聞言大怒,這丫頭還敢耍滑頭,眉毛一揚,正想發作,卻見江萱惶恐萬分的磕頭說道:“三皇爺開恩,萱兒知錯了!萱兒以後定會聽從皇爺教導,不違律法,更不再枉殺一人。求三皇爺開恩。”
三皇爺心念一轉,皺眉看着江萱,半晌,終於說道:“也罷!既然這案子你已經向荊洲府招供,也算是有個交代,我就不再追究。”
江萱終於鬆了口氣,磕了個頭,說道:“謝三皇爺恩典!”這才察覺背心寒涼,早已是一片冷汗。
三皇爺哼了一聲,說道:“萱兒,青龍堂做些私貨買賣,聚賭放貸之類朝廷可以不於理會。但如青龍堂太罔顧法紀,再犯下其他重案,朝廷就必不會放過。哼!你如要維護你那些朋友,就得告戒他們好自爲之。”
江萱趕緊低聲應是。
三皇爺又說道:“這些日子耽誤了不少早課,明日起你就到那青蔓庭做早課,不可誤了!”
江萱一怔,青蔓庭,隨即明白就是青苑大牢後院的那個偏僻小院。遲疑片刻,小心問道:“三皇爺,我,我要一直住在牢裡麼?”
三皇爺看着江萱,眼中有絲笑意,說道:“你既然堅持你是民女,這民女被官府定了罪,當然是在牢裡服刑。難不成還想住在宮裡!”
江萱無語。心中嘀咕,民女也不用學那麼多功課。這話卻也不敢說出來。
三皇爺又說,“嗯,我還沒理會這事,這荊洲府給你定了什麼罪?”
江萱低聲答道:“秋後處斬!”心中鬱悶苦惱,這大牢裡的日子可怎麼過!
三皇爺聞言不由失笑:“秋後處斬,有意思!他們倒判得重!”知道多半是自己重刑處罰萱兒讓官府認爲自己對這案犯罪行深惡痛絕,這才下了重判。見江萱一副苦悶沮喪的樣子,故意沉聲說道:“既然是這樣,你就安安分分在牢裡待着罷!不得打逃獄的主意!哼,你要是敢在牢中胡亂行事,破壞獄規,同樣按違例處置。”
江萱愁眉苦臉,只得應是,心中苦悶之極。
第二日,江萱做完早課,回到牢房,看着獄差送來的一碗白粥和一個饅頭,心中鬱悶,實在是毫無胃口。雖然自己現在已經很不挑剔了,可這樣粗礪的飯食還是很讓人難以忍受。想到不知還得忍受多久這樣粗礪的飯食,心中更是煩惱。正鬱悶,牢房被人打開,獄差走了過來,說道:“博萱,有人來探你!”
江萱來到牢房大堂,只見巧兒和妍麗站在那裡。見江萱過來,馬上上前拉了江萱的手,說道:“萱!”剛說得一句,就被獄差喝止,說道:“分開手來,站了兩邊說話!”兩人看了堂中的差役一眼,只得跟江萱站開一點距離。
妍麗嘆口氣,說道:“萱,我們已聽說你被定了……唉!”眼圈一紅,垂了頭。
巧兒說道:“萱,我們早就想來探你了,但是他們說你是重要兇嫌,不能隨意探視。我們又託不到人,只得拖到今日才能來探你。”看着江萱,眼中已有淚光,說道:“你,你還好罷!”
江萱苦笑:“應該還算好,反正現在死不了!”
妍麗從食盒取出一碗麪,說道:“這是你最喜愛的千筋丸子面。我,今早專門爲你做的!”
江萱一看大喜,忙接了過來,坐了堂中的木桌旁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吃了起來,頃刻間就將那面吃了個底朝天,意猶未盡,感嘆:“真是好吃啊!今日才知道原來麗姐姐做的面比御膳房做的都好。”放了麪碗,擡頭一看,妍麗和巧兒已經是淚流滿面。
江萱嘆了口氣,說道:“麗姐姐,你們不用難過。其實我......我應該不會被砍頭的!”
妍麗雙手一邊抹眼淚,一邊哽咽道:“你這小混混被砍頭我纔不會難過呢!我是......我是傷心你這個小混混欠了我那麼多的銀子,現在都收不回來了!嗚......”終於忍不住哭泣出聲。邊哭還邊還安慰江萱說:“你這些日子交給我的利錢,我會都拿出來,你放心,嗚,我一定給你買上一副好的棺木……”
江萱哭笑不得:“那錢你還是收着吧,估計用不上的。呀,你們不用哭了!把眼淚留着等我真被砍頭那天再哭罷!否則你們哭夠了,到時候反而哭不出來,那我多吃虧!”
這日深夜,些微月光透過牢頂那扇窄小的鐵窗照了進來,牢房星點銀灰。江萱雙手托腮呆坐在房中那四腳不穩的木桌邊,心中實在是煩悶,這牢裡也在太悶氣了,完全沒有任何消遣。現在每日做功課倒成了打發時間的唯一法子,雖然那些功課做起來也讓人煩躁,但總比完全無事可做好!江萱心中嘆口氣,這日子實在是難熬,比宮裡的日子難熬多了!轉頭看看牢頂那扇窄小的鐵窗,心中突然轉過一個念頭。站起身,喚過值守的一名獄差近前。那獄差說道:“小姐有何吩咐?”原來那獄差卻是一名錦衣衛充當的。
江萱看着她,嘆口氣說,“我好悶!”
那獄差一怔,剛想答話,卻見江萱右手在眼前一晃,五指翻飛,那獄差又是一怔,眼前有些恍惚,忙一定神,目光平視,正對上江萱一雙清水明眸,那眼中猶如碧水寒潭,深邃難測。耳邊聽得江萱隱約的話語,“你也累了罷!不如就在堂中休息一下!休息一下!”那聲音低沉迷離,聽在耳裡只想讓人昏昏欲睡。獄差心中迷糊,隨口應道:“是,好累!好......累”神情木然,目光呆滯的走回牢堂。
江萱心中大喜,想不到三皇爺教的攝心術如此厲害!只要這侍衛迷糊了,其餘獄差就不會注意我了。又在牢中略加布置,攏了被條裝成睡熟的樣子。眼見已做得頗爲妥當,江萱脣角含笑,輕身一縱,雙手連翻,牢頂那鐵窗欄被悄無聲息的拔掉,隨即縱身一躍,翻出那窗,足下輕點上了屋頂。懸腿在屋頂坐了片刻,微一沉吟,展開身行,向遠方燈火輝煌處急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