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鞭子就要落在江萱身上,卻見江萱一側身,那鞭子就落了個空。那人一愣,揚鞭正想喝罵,卻見江萱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人心中頓時打了個寒蟬,手中的鞭子軟軟的垂了下來。
這時牢中的衙役們纔想起這名女犯很可能武功不弱,衆人神色戒備,手中執了各樣棍棒向江萱慢慢圍了過去,顯是想羣毆江萱。
江萱只冷冷看着那些人,見棍棒揮來,隨手揮擋,手中鐵鏈一甩,一名衙役就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江萱雙手亂舞,幾下那些衙役就東倒西歪倒在牢房大堂中,哼哼啞啞,起不了身,眼直盯着江萱,驚惶不已。
江萱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又緩緩走回牢房。
這日再沒人敢來找江萱麻煩,只是衙役們氣惱江萱,沒給他們送水送飯,牢中衆人也不敢埋怨。
衆人又渴又餓了熬了一日,到得夜間,聽見虞氏的低低的哭泣叫罵聲,原來是江萱的弟弟,江煜,發起了高燒,虞氏又急又氣,卻沒主張,口中只是咒罵江萱從來只顧自己一時痛快,連累家人。江萱聞言臉色更是灰白,不作一聲,心中着急也是措手無策,好在監頭倒是個秉公守法的,總算提供了涼水之類用來退燒。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日,刑部來提衆人,順便帶了醫官來。
這日江萱被判到宮中的浣衣局爲奴,虞氏及江煜暫押牢中,擇日起解回原籍。其餘一干僕從都被放了出去,另尋生計。
環月和張查氏等一干僕從來跟江萱話別,告知她江可毅墳地所在,見江萱雙眼赤紅,卻一言不發。知她心中傷痛,都黯然嘆息。江萱的姑姑一家聽得消息,連夜躲了出去,蹤影不見。
紅牆黃瓦,巍峨宮殿,連綿不絕。寬闊宮道,縱深幽遠,寧靜森嚴。
江萱換了一身粗布衣服,面無表情隨宮中內侍穿過曲折幽深的窄密甬道,走過數道宮牆關卡,終於來到宮中浣衣局所在,那內侍將江萱交給管事就自行遠去。管事見江萱明眸皓齒,姿色不俗,心中很有好感,倒沒有爲難她,只是按例分派了事務,無非是每日需得做完哪些雜務,洗完幾盆衣物。
進宮前,已有專門的內侍教導新近入宮的奴僕注意事項,教習宮中規矩。這皇城除了禁衛守軍,內務府,雜役等所居邊層。內中更分了內城和外城兩層。聽內侍指點,這內宮城住了三位皇爺,大皇爺,二皇爺和三皇爺。宮女太監們私下裡都稱爲大爺,二爺,三爺。大皇爺自然就是當今皇上。除了三位皇爺,只有正宮皇妃和皇子才能住在內宮城。而三位皇爺中,二皇爺一直沒有立正妃,三皇妃又早逝。所以現在住在內宮城中的主子們除了三位皇爺只有兩位皇子和皇后娘娘,很是冷清。外宮城中則住了三位皇爺各自有限的幾位妃嬪,也是清淨。
這浣衣局位於外宮的偏僻處,每日只跟內務府指定司職僕役交接事物,少見其他宮中人來往,更無什麼衝突。這浣衣局的女奴們個個都是曾遭過鉅變,神情麻木,各人自顧做事。是以這日子其實倒也簡單平靜,除了行動不自由,不能到處走動,只是事務勞累,其餘衣食雖然粗糙,也算是足夠。
江萱和其他幾名女奴住了一間屋,每日也不多話,除了完成自己分配的事務,也不愛跟人答言。但她從小大小姐當慣了,哪裡做得來這些粗活,這衣服不是一下搗爛了就是根本沒去污,其餘事務更是做得亂七八糟,江萱每每聽那管事罵,也不還口,只是將眼光看往遠處,面無表情,似聽非聽。管事氣得不行,雖說這裡的女奴都沒有什麼表情,但是每當自己訓斥的時候也會惶恐驚慌,更會唯唯諾諾重新做好。哪裡像江萱這樣屢教不改,還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那管事終於將開始的憐惜之心收起,去稟報了內廷刑處。
那日江萱實在無法做那些事務,也不想做,只坐在洗池旁邊的石臺上發呆,想着等弟弟到得一定歲數,就去了邊城將他接走,從此天涯海角,姐弟兩相依爲命。
正遙想,突聽身邊話語聲,江萱也不理睬,以爲又是管事在責罵。又有兩人走了過,架住她往院外去,江萱懶得理會,任由他們將自己拖到一個空曠的園子,按了跪在地上,兩名內侍手執庭杖站在兩旁。那管事說道,江萱,你不聽訓示,消極怠工。今日就按宮規懲處你,以儆效尤。
江萱垂眼不語,心中只是冷笑,心想,殺光園中這幾人前會不會招來其他侍衛。又想如被人發現自己在宮中殺人只怕會連累家人,還是教訓他們一下即可。
心中正轉念,已聽到呼呼的庭杖聲打了下來,江萱正想就地躍起,突聽有人喝道:“住手!”
--------------不要對歷史,不要對地理,不要對習俗.一切均是胡編亂造!!
江萱詫異,擡眼望去,院門處數名內侍宮女簇擁着一男一女走了進來。那女子甚是年輕,相貌嬌美,步履輕盈。一身寶藍團錦繡宮裝,珠環翠綴,華貴端莊。那男子輕袍緩帶,頭戴紫金冠。高大挺拔,相貌俊朗,氣勢不凡,這面容看起來卻有些熟悉。
園中人見這兩人進來,立即跪了下去,說道:“參見三皇爺,華貴人。”
三皇爺口中說道:“都起來吧!”
那些人才起身,低頭垂手站在一邊。
旁邊的華貴人忙喝問:“怎麼回事?”
那慎刑司內廷侍衛恭聲回道:“回娘娘話,這是浣衣局新進的女奴,因桀驁不遜,消極怠工,奴才正要按例懲處她。”
三位皇爺平日裡忙於政務,不喜酒色。是以對各自外宮的妃嬪們寵幸不多。華貴人好不容易盼到有機會跟三皇爺一起賞花遊園,沒想到偶而路過,碰上這事。她心中着實氣惱,生怕被掃了興,喝道,“今日本宮和皇爺賞花遊樂,不想被這事敗了興致。先將這女奴帶下去。”
江萱也不謝恩,只跪在那裡垂頭不語。一衆侍從宮女都替她捏了把冷汗,那管事更是心慌,生怕連累自己落個教管無方的罪名。
三皇爺打量江萱,見江萱面無表情,漠然垂頭,眼中隱隱森冷,帶有一絲不桀傲氣。三皇爺心中稱奇,也不責怪。轉身攜了華貴人慢慢向外走去,待走近園門,突然停了腳步說道:“調這女孩去坤寧宮聽用。”這才走了出去。
待三皇爺一行人去遠,園中衆人才各自散了。
那管事心中忐忑不安,想不到江萱居然因禍得福,以女奴之身被調到內宮,實在是少見的破例。而那坤寧宮更是皇后娘娘的寢宮。看來江萱的造化不淺,深悔自己得罪了她。突然想到江萱進宮不久,按例可以和家人會見一次。於是馬上小心翼翼的向江萱諂媚道:“姑娘進內宮之前可想和家人見上一面,小人可作安排。這入內宮之後,恐怕就更少有機會會見家人了。”
江萱聽了,眼中這纔有一絲生氣,緩緩點頭,說道:“我想見見我奶孃。”
那管事行動迅速,立即託人找到江萱的奶孃張查氏,第二日就安排好了時辰讓兩人在專門給宮女內侍會見家人的宵元門見面。
張查氏見江萱粗布木釵,衣飾簡陋,容顏消瘦。她心中一酸,知道大小姐吃了不少苦頭,嘆息不止,低聲說道:“萱兒,你,你武藝高強,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想辦法逃出去罷。”
江萱搖頭,淡然道:“奶孃,我沒事,哪有什麼撐不下去的。二孃和弟弟已經上路了罷?弟弟臨行前可曾問我。?我好掛念他!”
張查氏默然不語,只看了江萱,眼眶有些發紅。
江萱心底隱隱一絲恐懼,抓了張查氏的手,問道:“奶孃,弟弟,他,他還好吧?”
張查氏長嘆一聲,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掩面道:“小少爺他,已經隨老爺去了!”
江萱大驚,扶桌站了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麼?”
張查氏低泣道:“小少爺那夜發燒後就一病不起,終於,終於沒能捱過去,昨日就,就......”
江萱腦海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也站不住,徒然坐倒,顫聲道:“不,不會的,我不信,你定是在騙我......”呆呆的望了前方的小窗,藍天白雲,飄忽不定,眼淚奪眶而出。
江萱昏昏噩噩的回到浣衣局,呆坐房中,腦中一片混亂,只想,弟弟死了,我弟弟死了。我沒有照顧好弟弟,我答應爹爹好好照顧弟弟的......我沒有做到,我沒有做到......
同屋的女奴見江萱神思恍惚,目光呆滯,臉上淚痕未乾,以爲她感懷身世。嘆了口氣,安慰道:“你不用如此難過,我們這裡的這些人,哪個不這樣過來的,久了自然就習慣了。你還能調去內宮,萬一討得皇爺們開心,說不定就會赦了你,那就是好造化了。”
江萱聽她提到皇爺,突然心中大恨,想到,就是這個什麼皇帝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親人慘死。雙手不由握緊了拳,眼中透出仇恨,一個惡念驟然轉上心頭。旁邊的女奴看了她這怨毒的神色,被嚇了一跳,離江萱遠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