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垂頭喪氣的出了坤寧宮,一路上想這下子要離開這個皇宮看來只有贏了跟皇上的那個賭注纔是最爲妥當的辦法,否則無論如何都可能會連累奶孃。
當晚,夜深人靜,江萱手握了那瓷瓶,靜臥在牀上,心中翻來覆去的思慮萬千,心想這事其實是兇險得很,但總還是很有希望,況且只要贏了這一場,自己就佔了先機,從此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行事。只是,當真就這樣離開皇宮去浪跡天涯麼,皇后娘娘又如此寵愛自己,皇爺們同樣對自己疼愛有加。更捨不得兩個哥哥。心中遲疑猶豫,最後想到父親和弟弟在那亂葬崗上的兩座黃土孤墳,終於下了決心。
此後幾日,江萱循規蹈矩上早課,不僅是她自己有所圖謀,性子收斂了許多,而且早課期間三位皇爺都對江萱極爲嚴厲,容不得江萱玩半點花樣,稍有差錯便是厲聲喝斥嚴加處罰。江萱是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苦不堪言,對皇爺們的畏懼之心漸重。
不過,近些日子,紫宸宮的宮人傳出一些話語,說是公主殿下迷上了廚技,經常都堅持自己親手製作糕點。紫宸宮的小廚房這幾日是炊煙裊裊,煙火陣陣,好幾次差點鬧出火災來,原來都是公主殿下在嘗試如何製作點心菜餚。
這一日,江萱喜孜孜用食盒裝了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帶了去坤寧宮請皇后品嚐。到了坤寧宮,見大皇爺正好也在,江萱心中更是高興。笑吟吟請安行禮完畢,將自己做的點心雙手捧上,說道:“皇后娘娘,皇上,這是萱兒親手做的點心,第一次做成還可以將就入口的模樣。特來請皇后娘娘和皇上品嚐。”
皇帝皇后心中大奇,看了食盒內那幾塊倒還是模是樣的甜糕,大皇爺微一遲疑,有些大義凜然的先拈了一塊放入口中,小心品嚐一下,面上有些驚喜,微微點頭,“晤,還......不錯。這甜糕也還算香軟甜糯,口味......頗佳。”皇后聞言,微微一笑,也拈了一塊細細品嚐,頓時又驚又喜,說道:“萱兒,這甜糕當真是你自己做的?”
江萱笑着點頭。旁邊的笙香笑着低頭答道:“回皇后娘娘,這糕點不但是公主親手和麪調味,製作成型。而且連這柴禾火候都是公主親自掌控的。”
皇后更是驚奇,問道:“萱兒,你爲何會突然喜歡上製作糕點呢?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些瑣碎的事麼。”
江萱怯生生的看了皇帝一眼,垂目說道:“萱兒這幾日聽進講,一直是心浮氣躁,始終難以安心聽教。只怕不久就會忍耐不住,做下犯師違例的錯事。這纔想到用學做些瑣事來□□一下性情。”
皇后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一把將江萱擁進懷裡,說,“萱兒就是會想些這樣的古怪主意。”
見江萱垂目淺笑的神態,大皇爺雖然有些疑惑,但想到居然品嚐到女兒親手做的糕點,心中實在是喜悅。也不多疑,只大大的誇獎了江萱一番。
又過了一日,這日該是大皇爺爲江萱上早課,江萱早早來到了畢宿殿的後院,手中還拿了個食盒。此時博政已經不再陪伴江萱上早課,所以江萱此刻一人站在青石場中靜靜的等待大皇爺到來,想到今日的謀劃,江萱的心跳就有些加速,拿食盒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大皇爺悄無聲息的慢慢走進早課場,見了有些神思恍惚的江萱,問道:“萱兒,在想什麼呢?”
江萱豁然一驚,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跟大皇爺見禮。然後將食盒打開捧到大皇爺面前,說道:“皇上,萱兒昨夜又做了一種糕點,早課之前正好用了些,想到皇上或許願意嚐嚐,就帶了一塊來請皇上品點。”眼巴巴的看着大皇爺,眼中滿是渴望。
大皇爺不疑有他,只道江萱是希望自己能誇獎她做的糕點,毫不猶豫拿了食盒中那塊深綠色的綠豆糕,放入嘴裡仔細品嚐,雖然覺得這味道很不怎樣,也全數吃了下去。微微點頭,口中還讚道:“萱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糕的口味雖然有些....別具一格,還算不錯。是你自己研製的麼?”心中滿是天倫之樂的喜悅。
江萱滿臉笑意,眼光閃爍不定,說道:“當然是萱兒自制的,從頭到尾連一個宮人都沒敢參與呢!”心中想,那日聽二哥哥跟大哥哥閒話,還記得二哥哥說道:“大哥,我測試了千日沉心的藥性,這藥當真是厲害得很。想來即便以我這樣的功力,如服了這藥丸,雖不至於貌似死亡,但也必定是手腳痠軟無力,動彈不得。”江萱想到這些,就只用了大半顆千日沉心混進那綠豆糕中,心想,大皇爺要真是完全不能動武,我們這賭約恐怕也不能算數,必定要他既能用功出招又功力不及,終究會被我接到五十招之多,那纔算履行了這約定。即便事後皇上是暴跳如雷,必定也是無話可說,只得削了我封號,讓我出宮。
江萱見大皇爺盡數吃了那塊糕點,又驚又喜,想不到如此順利,一顆心仍然緊張得怦怦作跳。遲疑猶豫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說道:“皇上可記得曾說過只要萱兒能接了皇上五十招,就削了萱兒的封號。”
大皇爺詫異,說道:“朕當然記得。”皺眉看着江萱躍躍欲試的神情,問道:“難道你今日就想試試?”兩眼緊盯了江萱,說道:“萱兒,難道你不知以你現在的武功只怕連父皇一招都接不下。”
江萱點點,“萱兒知道自己武功與皇上相差太遠,不過,萱兒還是想試上一試,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萱兒到底差了多遠呢!皇上認爲如何?”持劍而立,凝神待備。
大皇爺皺眉,見江萱神色肅穆,目光清定看不出一絲雜亂,居然是一副蓄勢待發的狀態。大皇爺心中一凜,周身功力一轉,立即知道問題,心中大怒,這丫頭居然大膽妄爲到如此地步。大皇爺眉頭一揚,緊盯了江萱,一字字沉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居然敢在那糕點裡下毒。”
江萱見大皇爺發怒,心一跳,退後一步,強自硬起頭皮說道:“皇上曾說過君無戲言,皇上不是想食言吧!”
大皇爺深吸口氣,強自提氣運功,將那已經逐漸發作的藥性壓住。嘩的一聲,隨手抽出身後兵刃架上的長劍指着江萱,目光凌厲,怒眉橫張,厲聲喝道:“好,朕今日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目無君父的丫頭!”
江萱心中有些膽寒,又退了一步,心想到此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強自定聲道:“那就請皇上發招吧!”
大皇爺怒目如電,氣極反笑,大喝一聲道:“好,很好,看着,第一招來了!”長劍一翻,疾如閃電,幻如光影,氣勢洶洶向江萱頭上罩去。
江萱見大皇爺服了那千日沉心後發招功力還如此厲害,心中一驚,當下使出渾身解數全力應付。如此也只能只守不攻,險象環生堪堪避到四十餘招,眼見大皇爺眉頭越皺越緊,手下越攻越快,功力卻是越見減弱。江萱心中激動,眼見勝利在望。突然大皇爺大喝一聲,眼中精光大起,功力驟然暴長,劍如靈蛇,如織劍光向江萱周身四處大穴罩去。江萱大駭,眼見那劍力來得凌厲異常,勢如霹靂迅雷,如影隨行,只讓人避無可避。駭然中,江萱只覺得眼前劍光一閃,喉間肌膚一片刺痛,明晃晃的長劍已經指在喉間。江萱心中一涼,噹啷一聲,手中長劍落在地上,跟着腿間曲跳穴一麻,江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動彈不得。
大皇爺厲聲喝道:“第幾招?”
江萱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雙脣發白,低頭答道:“四十三招!”語音微微顫抖,知道大事不妙,後果不堪設想。
大皇爺聽了江萱應答,重重哼了一聲,將手中的劍一扔,倒退幾步,右手撫胸,眉頭緊皺,額頭滲出汗珠。狠狠掃了江萱一眼,盤膝坐在地上,運功驅除藥性。
江萱心中震驚悔恨交加,想不到大皇爺的武功驚世駭俗到如此地步,早知道就該把整顆的藥丸放進去,那纔不會功敗垂成,真是悔之晚也。眼見大皇爺頭頂慢慢升起嫋嫋白氣,江萱心中焦急惶恐無比,知道大皇爺運功完畢必然是雷霆震怒。立即強自按捺心中恐慌,也加緊運功想衝開被點穴道。
大皇爺終於運功完畢,收功站了起來。走到江萱近前,看着跪在面前神色驚慌卻還在運功衝穴的江萱,大皇爺呼吸沉重,額頭青筋直冒,怒不可抑,厲聲喝道:“來人!”
殿外侍衛應聲而入,大皇爺喝道:“取刑鞭來!”
過不多會,行刑侍從進殿來呈上刑鞭。大皇爺親自取了那巨鞭在手,手一擡,正想揚鞭向江萱抽去。卻見江萱突然就地一躍而起,向殿外逃去。原來她終於衝開穴道,眼見大皇爺要揚鞭,立即身行一展,急速向殿外飛奔。大皇爺怒氣更增,這丫頭居然還敢跑,冷眼看她逃跑的方向,提鞭追了上去。
江萱心慌意亂,知道大皇爺要追上自己那是易如反掌,腦中念頭一轉,立即向坤寧宮方向逃去。眼見大皇爺片刻之間就追了過來,江萱心中又驚又怕,驚惶無比,邊跑邊大聲呼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聲音響亮清脆,在內宮上空迴盪,語氣張惶無比,呼叫聲中已帶了哭腔。頓時整個內宮都被江萱的叫喊驚動。正叫喊,耳邊聽得一聲冷哼,跟着呼呼鞭聲,一條粗壯的鞭影已經向全身罩了下來,江萱身行急變,左騰右翻,只想避開那鞭子,但那鞭子如影隨行,哪裡躲得了,只聽啪的一聲重響,江萱背上已經捱了一鞭,立時覺得疼入心扉,啊的一聲低呼,腳下一軟,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