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說到這裡,氣息急促,臉現憤然之色。
他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說道:“風掌門你知爲何我拓拔一族被滅門已歷經數十年,到至今後世餘存之人仍不敢承繼先姓,只得隱姓埋名,終日東躲西藏,不得見天日?”
老道訝然道:“不錯,數十年之久,即便是天大的重罪也禍不及你們了,你們仍然隱姓埋名,這是爲何?”
漠北老妖憤然道:“這卻是因爲朝廷這些年一直沒有停止對我族的追殺,更因爲,這天門其實也是當今朝廷的一個大秘密。”
老道聞言一震,問道:“這朝廷如何會與江湖門派扯上關係?”
漠北老妖低頭沉吟半晌,才擡頭問道:“風掌門有沒想過,當朝博博爾一族百年前本是塞外一支小族,如何能突然在十數年間崛起,一統塞外各部,進而入主中原,輕易就得了這天下?”
風老道搖頭道:“這事已經百年,箇中原由早就不得而知。不過,這傳聞最多的卻是博博爾一族出了幾個大豪傑大英雄,這才能率領族裡,成就大業。”
老妖道:“外間傳言倒不能全說是假,但先祖機緣巧合之下,卻在與皇族交往密切的五族子弟中偶然得知,原來一百年前,博博爾一族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正是這件事後,博博爾一族才突然強盛,得以統一塞外。”
風老道奇道:“什麼駭人聽聞的大事?跟天門又有何關聯?”
老妖搖頭道:“具體情形先祖也未曾提及,先祖得知此事便設法翻閱禁宮文獻,根據文獻推斷,正是這件事後,博博爾一族便得高人襄助,先祖懷疑,那所謂的高人,便是天門派中人。”
江萱聽得糊塗,問道:“爲什麼就能判定是什麼天門派中人?”
老妖不答江萱,又問老道:“風掌門可想,當年塞外各族雖兇悍勇猛,但畢竟是未開化之蠻夷之族,武功文略皆遠遠不如中原皇朝,爲何當年兩軍對壘之時,中原軍卻一觸即敗,潰不成軍,最終兵敗如山倒,將這如畫江山送於了塞外異族?”
風老道沉吟片刻,答道:“照你話說,應是這族得了天門派的機關巧具,對陣殺敵威力奇大,以至各方人馬無從抵擋。不過,這中原皇朝氣數已盡,也是天意使然。”
老妖說道:“不錯,當年博博爾族確是得了天門派的大力相助,這才取了中原江山,而天門派卻也在博博爾族坐了龍庭之後就突然消失。正因如此,先祖纔對天門派存了好奇之心,想一探究竟,卻不想竟惹來滅族大禍。”
風老道說道:“如此說來,天門一派竟是突然在博博爾族出現,這時間上倒也與天門在江湖傳聞中出現時間相符。但你先祖究竟是有何發現居然把天門與仙界掛鉤,並在江湖留下諸多流言?”
漠北老妖說道:“先祖本是太宗一朝的一名重臣,卻醉心於機關器具,那日偶爾發現了天門的□□,驚歎天門一族所造機關如此奇特,便存了學藝之心,從此仔細翻閱相關文獻,希望能找到天門派蹤跡。不想在他細細查探之下,卻發現朝廷對天門派之事不但是諱莫如深,更奇怪則是朝廷居然也在尋找天門的線索。這□□的威力先祖親眼所見,絕對不假。”
老道皺眉說道:“真有如此神奇的暗器,實難讓人相信!照你先祖所言,這朝廷跟天門關係密切,何以也要尋找他們的蹤跡?”
老妖繼續說道:“先祖查知這個秘密,更加謹慎小心,惟恐被人查知。但人好奇心一起,便沒法阻止,先祖買通的一個宮中執事,一日突然帶給先祖一件事物,正是這件事物讓先祖結合先前所查,得出一個大膽的結論。”
說道這裡,老妖語氣一頓,看了老道一眼,一字一句沉聲說道:“那天門派其實是來自天界,而朝廷尋找的天門,則是可以打開天界的大門。”
老妖吐了一口氣,不等人發問,又說道:“先祖得出這個結論,自然是激動不已,立即着手尋找天門所在,這纔在與江湖人物交往中無意露出天門的秘密。”
風老道沉吟半晌,冷笑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恐怕拓拔脫更是故意將天門的傳言在江湖上引導成一個藏寶之地,如此纔沒有人懷疑他真正的動機。”
江萱則道:“那是什麼事物?什麼動機?”
男妖低頭黯然道:“也正是這件事物,讓朝廷有所覺察,最終導致拓拔氏的滅門。”
江萱追問:“究竟是什麼事物?如此重要!”
漠北老妖微笑不語,看了風老道。
風老道冷冷道:“拓拔脫既然察知朝廷對天門之事如此忌諱,以他身爲朝中重臣的身份如何會不知迴避。只怕正是知道天門如此關係重大,起了異心,這纔是被滅門的重點。又如你所說,這朝廷尋找天門,難不成他們皇帝做厭了,非要想當神仙。你這番話前後矛盾甚多,疑點重重,實難讓人取信。”
老妖道:“不錯,這天門的吸引力便在於,連九五之尊都可以對天門念念不忘,恐怕這天界繁華奇異,奧妙無窮之處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想,這才讓人對此不捨追求。不管當年先祖用意如何,這開啓天門已是我拓拔一族後人的生存目標所在。至於這疑點與矛盾之處,先祖也無法琢磨透徹。不過,先祖相信,只要找到天門,一切謎底便可迎刃而解。”
老妖又說道:“我雖不知道寧兄如何得知天門的傳言,但以寧兄的品質,卻萬不會去偷盜搶劫,做了江洋大盜。這朝廷通緝寧兄,只怕是另有蹊蹺。”
風老道聞言,心中一凜,心想,這人的話倒有些道理,難道衝兒竟是真捲入什麼天門傳說中,犯了朝廷的忌諱,這才被被朝廷通緝,難怪那幫錦衣衛對緝拿衝兒一事如此緊張。不好,果真如此的話,那衝兒豈不是正處於兇險之中。想到這裡,拔劍而出,直指了漠北老妖,說道:“老道再沒有閒工夫聽你說什麼故事......”
江萱一驚,拉了老道,說道:“風老頭,你幹什麼?”突然想起一事,思維急轉,問道:“道士伯伯,怎麼你殺人不怕官府追究的嗎?爹爹和衙役們都說殺人是要償命的。”
風老道又被江萱打擾,不耐煩的說:“我們江湖中人哪裡理會那許多,這江湖仇殺,武林恩怨多如牛毛,荒山野嶺的殺幾個人有什麼顧忌。好了,你也不必玩更多花樣。”
風老道頓了頓:“我今日不取他們性命就是......”話未說完,被江萱打斷,“道士伯伯,你的意思是殺人可以不用償命麼?”
風老道心想,她哪來那麼多廢話,答道:“那也不能這麼說,不過,只要不是嗜血爛殺,殘害無辜,那也就沒多大幹系。”
江萱鬆了口氣,歡欣展顏,笑道:“這樣可就太好,那我一定要做個江湖中人。只是怎樣才能算是江湖中人呢?”
風老道一呆,“這倒還沒有想過,這江湖中人嘛!這個......”同時心裡奇怪,難道這丫頭居然會喜歡殺人,心底冒起一絲寒意。
老道不再理會江萱,對漠北老妖說道:“老道今日雖不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了你。你自斷筋絡,自廢武功,今日就算是逃過一劫。”
聽得這話,漠北老妖神色慘然,罵道:“臭道士,假腥腥,僞君子。明知我仇家滿天下,你廢我武功跟殺了我有何區別,只怕是下場更慘。你不要認爲如此折磨恐嚇,我便會將那事物交於了你。做夢!”一口濃痰又重重的吐在地上。
老道哈哈大笑,看了漠北老妖,目光中卻有些憐憫,說道:“世人癡念,總是跳不出人心蠱惑這個無間磐涅。老道做人做得很開心,早就斷了做神仙念頭。你那個什麼要緊物件,老道還沒有看在眼裡。”
老妖一怔,轉頭問江萱道:“小妹妹,你想不想做神仙?”
“神仙?”江萱想了想,說:“聽奶孃講神仙們都住在天上,他們可以飛來飛去那是挺好玩的。”
“不錯,神仙不但可以上天入地,變換無窮,法力高強,更能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存。”老妖誘惑道。
“長生不老?那爹爹、弟弟、奶孃、環月......他們也可以長生不老嗎?”
“這個......”老妖有些猶豫,“只要你能打開天門,應該是可以的吧!”
江萱又說,“不過,打開這個什麼天門是不要花很長時間,還要很辛苦的去找?奶孃說神仙變戲法變出來的東西最後還都是要變回去的,而且學習這些變戲法是很辛苦的,奶孃就說神仙們都要歷經劫難才能修成正果。”江萱面有難色,“這麼麻煩,還是不要當神仙的好。”
漠北老妖啞口無言。
老道哈哈大笑,“小娃娃,看不出來你倒還很有慧根,比老道還厲害,這麼小就悟道了!嘿嘿!”轉頭對老妖喝道:“你死心了吧,連這個小姑娘都能參破,如何能誘到老道。”
漠北老妖臉色鐵青,只不作聲,半晌,慘聲道:“罷了,是我命該如此,追求一生,臨到最後關頭卻功虧一簣。”咬牙提氣,便欲震斷全身筋絡。
突然星空一點亮點落入眼中,漠北老妖一愣。只見那亮點由遠而近,速度極快的從天際墜下,似乎正是直往這處而來。男妖一驚,口中喃喃道,“難道竟是今日,我,竟是算錯了麼?竟是今日麼?”眼中驚疑不定。
見漠北老妖神情奇怪,老道皺了眉,擡頭看天。
見那亮點越來越近,已能隱隱見到光圈縈繞。漠北老妖猛然想起,忙叫道:“不好”
老道眉毛一挑。
老妖急忙說,“風掌門,情況危急,我等須得急速離開,遲之恐衆人都得命喪此地。”
風老道皺眉,擡頭看那光圈已過半空,體積越來越大,光圈中甚至能隱隱得見五彩流動。老道畢竟是大高手,心中一計算,即知道事情不妙,也不答話,俯身雙手提了一人一猴,對猶自迷惑不解,擡頭看天的江萱叫道:“小丫頭,快隨我來。”
老妖又叫道:“我早有準備,穿過這密林深處有一藏身之所,當可避過這場災難。”
風老道施展身法,提了十二分的功力,依言急速穿向密林深處。回首看看江萱,卻見江萱身法雖然笨拙,不成章法,但步履輕巧,居然也能勉強跟在自己身後。
風老道依了漠北所指,穿過密林深處,轉過一個高丘,眼角餘光只覺得身後亮光大增,知道情勢危急,毫不猶豫跳入前面深壕,果然在右手處發現一個洞穴。老妖在這間隙已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迎風點着了,老道迅捷無比的掠進洞內,江萱緊緊跟隨其後。那洞甚是幽深曲折,轉了兩個彎這纔來到一個開闊點的地方。藉着火折的微弱光線,隱隱看出這應是漠北老妖平日的休憩之處了,正想籲口氣。突然一陣紅光順着洞口直掩了過來,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天搖地動,洞頂亂石紛落直下。突如其來的巨震之下,老道、江萱都站立不穩。
風老道護了江萱,揮手擊飛周圍亂石,待四周又歸於平靜,這才發現洞內亂石散落,地面裂開了一條長縫,蜿蜒直至洞外。
風老道提劍直了漠北老妖,喝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老妖本不欲答,但見老道目光如刀,銳利森嚴,知道一個不對,就會慘遭大難,只得低頭答道:“這,應是天門之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