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爺和博政負手站了江萱面前, 正皺眉看着她。江萱趕緊跳起來,低頭垂手走到三皇爺面前跪下,怯生生說道:“萱兒給三皇爺請安。”又轉向博政, 使勁給博政遞眼色, 說道:“給二哥哥請安!”
博政哈哈一笑, 說道:“小丫頭, 你可真是越來越乖巧了啊。居然想到躲在密室裡來給我們請安, 唔,這安請得妙!”
江萱瞪大眼睛看着博政,目光明顯有些不善, 說道:“二哥哥你好聰明,知道我本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的。” 心中暗罵, 二哥哥可惡, 最愛落井下石。
三皇爺看着江萱, 目光嚴厲,緩聲說道:“我們確實夠驚喜!你躲在裡面幹什麼?”。
江萱知道有些不妙, 心念一轉,眨眨眼,說:“二哥哥走時吩咐我趁三皇爺不在,就來密室裡放樣東西。”
博政吃驚,“我吩咐的!!”
江萱狠狠的看着他, 說道:“是啊, 二哥哥。你說萱兒近些時日很勤奮很用功, 不但功課做得好, 政務也處理得好。並沒有趁三皇爺不在就藉機偷懶。三皇爺回來後定會大大誇獎萱兒。”
博政駭然失笑, “你有這麼乖麼!嘖嘖,那是該誇獎!”
江萱瞪了他一眼, 說道:“恩,你還說,如果悄悄送份禮物給三皇爺,他就會更加的開心,那必然不止是誇獎了,定然還有額外的賞賜。”
博政笑道:“是了,所以我就吩咐你這禮物最好是放在密室裡,要父皇無意中發現那纔會心中高興萬分,這賞賜自然是更重。”
江萱使勁點頭,“是啊是啊,二哥哥你就是這麼說的!”
博政笑道:“那是不錯,唔,你送父皇的東西呢。既然被撞破了,不如現在就呈給父皇。”
江萱心念一轉,取出自己順便放在袖中那篇策論,雙手呈給三皇爺,說道:“萱兒近日做了篇功課,很得顧師傅讚賞。萱兒。。。心中得意,就想這或許是最好的禮物給三皇爺。三皇爺看了定會誇獎萱兒用心功課,學業進展很大。”
見這兩兄妹一搭一擋的信口胡說,三皇爺也不發怒,不動聲色,冷麪旁觀,只聽江萱如何狡辯。此刻聽江萱如此說,眼中不禁有了一絲笑意,心道這丫頭確實乖巧。掃了江萱一眼,接過那篇策論大致瀏覽一遍,不由皺了眉頭,說道:“萱兒,這是你寫的?”
江萱點點頭,“是萱兒按了顧師傅要求寫的!”有些疑惑道,“三皇爺認爲萱兒寫得不好麼!”
三皇爺微一沉吟,微笑道:“恩,寫得不錯。尤其是最後幾句:試看當今之天下,國人重利輕義之風日盛,道德廉恥之念日弱。長此以往,終將忠君愛國之心喪盡,陷國家於禍亂危急之中。唔,有幾分文采!”
江萱面上有些得意,說道:“是啊,我也覺得這幾句寫得不錯!嘻嘻!”
博政卻是吃了一驚,忙側頭向三皇爺手中那篇策論看去,纔看得幾行,就失笑道:“小丫頭,你這是什麼論調,說得太重了罷!嘖嘖,雖然我朝從不因言降罪,不過你這篇策論寫得也太離譜了些,這樣的東西居然還敢拿給父皇看。不怕挨訓麼!”搖頭道:“父皇教你的治國之道你都當耳邊風了麼,這樣荒繆的言論也寫得出來。”
江萱眨眨眼,有些困惑,說道:“二哥哥,我也覺得有些不妥,卻是不能確定顧師傅全然錯了,畢竟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的。”
博政微微搖頭,說道:“有幾分道理不過是着重於弊處所得,失於偏頗。凡事必有正反兩面,有利亦有弊。治國之策尤是如此,利弊皆有在所難免。我們所重卻是以時論勢,兩權相較,利大則取。重農扶商之利不僅在於富國強兵,更是藏富於民,這纔是民富國強之基石。百姓安居樂業,市集繁榮昌盛,那才能四海昇平,天下安定。這行商禍亂之說從何而起!顧熹有此顧慮不過是從於儒家重農輕商之教條經綸所說,實則是陷於以己視事,以我觀物之誤。”
三皇爺微微點頭,說道:“政兒說得不錯,以己視事,凡事皆受己念所累。以我觀物,萬物皆著我之色彩。此乃斷事決策之大忌!”隨手將那篇策論放在案几上,說道:“顧熹雖然博學多才,卻畢竟是儒家一派,迂於教義,某些方面看來,眼光不免失於狹隘。”微一沉吟,又對江萱說道:“不過,萱兒,這並不是說你就可以將顧熹的這番話語置之不理。爲君者需當以事視事,以物觀物,正反兩面的言論都聽取,那才能洞察時事,決斷英明。”
江萱想了片刻,點頭道:“是,萱兒明白。太傅也說過,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凡事好話壞話都要聽得,再根據具體情況決斷,不能以個人喜惡爲念,這才能做個好。。。”低聲道:“做個好君主。”心中暗叫,天啊,怎麼我學來學去都是這些帝王之術,我這個假皇子真要弄假成真麼。
三皇爺微笑點頭,這才命江萱起身,說道:“起來吧,既然你今日做了篇好功課,三叔也不追究你亂闖了。”
江萱鬆了口氣,趁機告退。
見江萱退出去了,三皇爺才從密室拿出那錦盒交給博政,說道:“放到赤陽殿去。”博政應是接過,有些擔心,說道:“父皇,這丫頭到處亂翻,只怕終有一天會被她發現。”
三皇爺皺眉不語,在殿中緩緩踱步,半晌,才說道:“順其自然吧!讓她發現了雖然有些風險,不過或許有利於開啓她的心智,這丫頭!”嘆口氣,微微搖頭!
三皇爺和博政既然回宮,江萱的悠閒日子自然就結束了。想到現在是三皇爺主持朝堂,哪裡還敢漫不經心,早早的來到崇政殿肅列聽早朝。
議事完畢,三皇爺正要叫退朝,卻見兩湖巡撫羅正康上前稟道,“稟皇爺,臣日前接監察司舉報,查獲一樁盜用庫銀大案。此案,”面上有絲猶豫,說道:“此案干連過大,臣不敢擅作主張。特上奏朝堂,請皇爺定奪。”
三皇爺眉頭一擡,“說!”
羅正康說道:“監察司例行查檢,發現設在兩湖的渠工專項司庫中庫銀與帳面嚴重不符,短缺達二十萬之巨。”朝堂衆官員一聽都吃了一驚,竟然有人敢頂風做案,盜用專項庫銀。如被查實,定然難逃抄家殺頭之罪。這人可謂財迷心竅,愚蠢之極。
三皇爺面色一沉,冷冷看了朝堂官員一圈,問羅正康道:“你查實的結果如何?”
羅正康遲疑片刻,說道:“據監察司及兩湖刑吏查證,司庫涉案官員招認。是。。。。。。”轉頭看了江萱一眼,說道:“是博姑娘借清查江陵郡帳務爲由,私自提取庫銀。”
江萱也正想誰人如此大膽,連專項庫銀都敢盜用。卻聽得說到自己頭上,大吃一驚,叫道:“什麼!喂,羅老頭,你別胡說八道!”
殿中官員聽得羅正康當堂指證江萱,心中都是一驚,卻聽江萱如此喝叫羅正康,又不免心中好笑,不少人面上帶了絲笑意。
羅正康面色有些尷尬,卻不理會江萱,繼續說道:“臣聞報此事,也不敢相信。心道博姑娘雖然年幼,但理政向來剛正清廉,又如何會犯下這樣滔天大案。只是臣驚駭之下多番查證,實在是證據確鑿,由不得臣不信。”
江萱更是詫異,叫道:“什麼證據確鑿?羅老頭。。。。。。”話未說完。卻聽三皇爺喝道:“放肆!”
江萱一驚,趕緊閉嘴。只得出列在殿中跪下,仰首看着三皇爺,面色委屈,說道:“我沒有盜用庫銀,羅大人冤枉我!”
羅正康輕嘆口氣,說道:“博姑娘見諒,我身爲兩湖巡撫,境內出了這樣的大案,自然不敢隱瞞不報。現下官衙掌控的證據都是指向博姑娘,本官不敢擅自做主,這才面奏皇爺,請皇爺明斷。”
江萱氣憤憤道:“你有什麼證據?”
羅正康說道:“案發後那庫吏本是抵死不肯認罪,只說是被獨行大盜盜去,沒有覺察。查案官員自是不信,仔細拷問,那庫吏終於承認,原來他一時手緊挪用了數百兩庫銀,本待趁例行查庫前補上,哪想那日博姑娘前來清查江陵郡的帳目,無意中被她抓到這把柄。當時那庫吏苦求下,博姑娘隱而未報,本以爲此事就此蓋過了。那知有一日博姑娘秘密前去銀庫,就此爲要挾,逼他暗中盜取銀票。爲掩人耳目,還故布疑雲,讓人不起疑心。。。。。。。那庫吏言道,博姑娘發誓賭咒,應承會在查庫前補上。沒料到監察司臨時查驗,這才露了餡。”
江萱聽得有些心驚,那銀票,看向站在三皇爺近旁的博政,見博政面色冷峻,也正皺眉看她,目光很是嚴厲。江萱醒悟,自己被人算計了。
羅正康又說道:“臣聽聞這樣的供詞,自然是大爲吃驚,立即派人前去那錢莊查證,果然確認博姑娘涉及此案。”從袖中取出一些文書呈上,說道:“這是錢莊相關帳物。上面有博姑娘的親筆落款!。。。。。。”
羅正康將追查經過說完,衆人看向殿中的江萱,心道,人證物證俱全,這女孩還怎麼狡辯得了。衆官員各懷心思,有人面上就有些幸災樂禍,心道這女孩身在朝堂這些日子掀起不小的風浪,害得我們數省的官吏終日提心吊膽,食不甘味夜不安寢,生怕被她無意中又牽進什麼案子裡,這下總算能出口惡氣了。更多的官員還是面有不忍之色,心道這女孩好不容易纔逃過大難,想不到卻犯下這樣的重罪。皇爺雖然寵她,可這個時候犯下這樣的案子,皇爺只怕也不會保她,這下子是死罪難逃了。唉,真是可憐!
聽到這裡,三皇爺固然是面沉水,眉頭緊皺。博政面上卻已是一片鐵青,狠狠看着江萱,眼中滿是怒色。
江萱面色有些發白,趕緊辯解道:“我沒有要挾那庫吏盜銀票,他們冤枉我。”當下把那日的經過說了一遍,又說道:“我當時以爲,以爲是”低聲道:“以爲是我哥哥這樣安排了給我的,就沒起疑心,纔在那些帳冊上落款畫押。”心中知道不好,被人陷害倒也罷了,如此自己卻是違抗了二哥哥的旨意私下幫青龍堂,二哥哥要發怒,青龍堂只怕就在劫難逃了。
殿中官員聽得江萱說完,眼中都是不信,心道這話如何能讓人取信,即無人證也無物證,即便那錢莊的夥計能證實她所言,也與那庫吏證詞相符,是故布疑雲,掩人耳目。總之是無法狡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