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一定要加倍小心,千萬避免大萌和安娜遭遇到的綁架事件再次發生。
我們該想一個辦法。”雖然我這麼說,實際上我並沒有什麼像樣的主意。
“我覺得現在還不能把王巨君和霍鷹拉進來。告訴他們真相併不是好辦法。
他們不但會不理解,反而可能搞出更大的亂子。”
“第一,把當前情況告訴吳若峰,隨時準備獲得來自他以及官方的支援。
第二,我去尋找一個咒語,像一個標籤一樣附在你們五個人身上,以便標記你們的身份,如果你們之中的誰被替換了,我們馬上就會知道。
第三,小安同學想辦法搞出一些切實可靠的證據來,我們從不同的角度把馬克·吉布森的陰謀在實施之前就揭露出來,讓他無法動手。”摩登伽嚴肅的說。
說幹就幹,我馬上把這些情況告訴給吳若峰。
吳若峰打着石膏的手臂還吊着,但可能由於受傷當場就得到了摩登伽老師的藥水,他臉上的爪傷已經完全恢復了,遺憾的是英俊的面龐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傷疤。
我告訴他我打探到的消息——陳岱巖腦子裡面恐怕被仙女星人的納米機器人入侵了,導致他神智混亂,恐怕他的很多行爲並不是自主的,而是被仙女星人的伊洛因網絡控制並驅使的。
再有一點就是,吉布森集團搞出了很多克隆人,其中甚至還包括了我們幾個人。
“小安,你是怎麼搞到這些情報的?你能確保情報來源的可靠麼?”吳若峰半信半疑地問我。
我肯定地回答道:“是我親耳聽到的。”我跟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我能夠御夢神遊的能力,他聽得雲裡霧裡。
“簡單的說,就是你能夠遙視?”吳若峰問。
“和遙視不太一樣。我必須得到了一個地方,才能在當場看到和聽到人們的對話或發生的事情,而並不是‘人在家中坐,遍知天下事’的樣子。”我對他說。
他點了點頭。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當他在臉上被長着獅子腦袋的巨人的撓出三道傷疤之後,無論多麼離奇的事情恐怕都是能夠接受了的。
“你能多大程度上使用這種能力?例如,假如我現在需要你馬上就使用這種能力去偵查,你能做到麼?”吳若峰問。
我搖了搖頭,說:“我並不能熟練使用這種能力。絕大多數情況下,我是在夜晚的深度睡眠中,肉體完全進入停止工作的待機狀態,這時才能神遊去一個曾經去過的地方;
我沒法去一個很遠的、或者我完全沒去過的地方。
另外一種情況只出現過一次,就是在我和張萌遭遇黑衣巨人襲擊的時候,我被揍暈了,神識被從肉體中給揍出來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出車禍時,駕駛員被從駕駛座上撞飛出去,落到汽車外面一樣。”
吳若峰點了點頭,說:“你的能力其實很有用。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敢不敢嘗試一下。”
他告訴我,他們這兩天準備以工程設施例行安全檢查的名義,帶領一支各部門組成的綜合執法檢查隊伍,對吉布森集團租用的水電站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
儘管這次檢查的準備很充分,隊伍裡面也有刑偵、消防、工程、安保等各領域的專家,他依然估計到時會是一無所獲。
陳岱巖一心想帶一支武裝隊伍衝進去打打殺殺,被上級領導痛斥一頓之後,剝奪了指揮權,勒令反省幾日。
所以,這次檢查由吳若峰帶隊。
吳若峰想讓我混在隊伍中間,一起進去轉一轉,看看我能發現什麼特別的跡象。
除此之外,他也希望讓我記住這個地方,萬一我能夠利用御夢神遊的能力深夜探訪,也許能夠挖掘出掩藏在水泥和磚石背後的秘密。
但這樣的行動危險性很大,一方面是我太年輕,沒有應對突發事件的技能和經驗;另一方面吉布森集團的很多人恐怕都認識我,如果貿然行事,既有可能讓吳若峰遭到上級的問責,也有可能打草驚蛇,讓吉布森集團的人有所防備。
但思來想去,我們也沒有找到更好的方法。
吳若峰的這步棋確實是險中求勝的妙手。
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大萌和摩登伽老師,如果萬一再遭遇衝突,可以及時獲得她們的有力援助。
第二天一早,按照計劃安排,我隨吳若峰來到城市北郊靠近省界的這座古老水壩。
這條河原本是這座千年古都的母親河,她的支流衆多,滋養了整座城市。
河上古老的水壩與這座城市的歷史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飽經歲月滄桑,如今依然巍然屹立。
沉寂於千百年風雲變幻之間,承載和見證了無數歷史傳說之後,歷經歷代帝王役使無數智者和工匠不斷加蓋翻修,這座宏偉巨大的水利工程至今依然令人無比震撼。
直到幾十年前,一羣極具遠見的工程師將整個水系用現代科學的理念重新疏浚規劃,新建的水電站和導流渠相融相生,爲這座古老水壩賦予了現代科技的新生氣息。
我這輩子第一次參觀一座水電站。
混雜在一羣各種各樣很有見識的專家中,我儘量裝得低調一點,躲在不起眼的角落。
儘管我做了充分的心裡建設,但依然被這無比宏偉的人類工程結晶震撼到難以言表。
水電站的外部是極具莊重感的高大建築。
牆面雕刻着千年河流的漣漪,彷彿河水在石壁上留下了永恆的印記,陽光照射在上面,閃爍出斑斕的光影,如同鎮守大河的巨人。
在這座外表素樸厚重的建築之中,隱藏着一股強大的現代力量。
這座建築比我見過的所有的樓宇都要高大,我真的不敢相信這麼巨大的建築居然是人類建設出來的。
相比高聳入雲的壩體,藏在角落陰影中的小門簡直就像食堂角落裡小老鼠的家門一樣不起眼。
一旦踏入水電站的內部,更能感受到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氛圍。
這裡滿是複雜的工業機械,彷彿一個巨大生物的各個臟器,在各司其職地有效運轉着,爲這位偉大的巨人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龐大的水輪機在水流的推動下旋轉,彷彿古老的神明在輕輕地呼吸。
水流匯聚,衝向底部的導流渠,宛如一條巨龍飛騰入海。
機械的轟鳴聲在這座水電站內迴盪,在封閉的混凝土牆體的聚攏下,交織成了一曲宏偉的工業交響曲。
巨大的鋼鐵樑柱支撐着整個水電站,它們猶如千年古樹的枝幹,在歲月的侵蝕下依然堅韌不拔。
牆壁上,工程師們精心設計了各種管道和閥門,它們交錯縱橫,宛如一幅立體的幾何畫卷。
在這些管道和閥門的共同作用下,水流得以有序地分配,流向各個機械裝置,爲整個水電站提供動力。
當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灑進內部,灰塵和水汽在空氣中交織,形成一道道夢幻般的光暈。
這些光暈在機械的鋼鐵表面跳躍,爲這座冰冷的水電站增添了一抹溫柔的色彩。
倘若環顧四周,可以看到幾名機械師正在忙碌地維護各種機械,他們的汗水滴在鋼鐵地板上,在陽光的映照下如莫奈的油畫般朦朧而靈動。
我徜徉在這座宛如聖殿般的巨大建築中,幾乎忘記了本次行動的使命和任務。
吳若峰無瑕顧及我,他禮貌地帶着一行人在水電站負責人的陪同下,按照固定的巡視路線,對各個工業流程和安全節點進行嚴謹的檢查。
不同專業的專家在自己負責的領域認真對照着一些表格和數據,打勾的打勾,記錄的記錄。
我假裝成圖像記錄員,把臉藏在一頂很深的帽子裡,又戴了一副很大的眼鏡,假模假式地端着一臺傻瓜相機,東拍拍,西拍拍,沒有人注意我的存在。
從進入水電站的一刻起,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就不停地發出反應。
我用一個籃球的護指蓋住了戒指,但依然能感應到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共鳴。
和吳若峰交談的那個吉布森公司的負責人,駝着背的樣子,總有一種蜥蜴人的感覺。
那幾個搗鼓機器的機械師呆頭呆腦的小個子,也有一種小灰人的感覺。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冷靜,理性地看待周圍的世界,不要有主觀的猜忌。”我暗暗在心中對自己說。
整整半天時間,我們一行人把水電站轉了個遍。
我確實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但實在是不能確定到底是怎樣的異樣。我們謝絕了共進午餐的邀請,急匆匆地從水電站撤退了。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回城的路上,吳若峰一邊開車一邊問我。
我非常羞愧地說:“我確實感到了異樣,但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
我爭取今天夜裡以神遊的形式再來探訪一次,我會試圖潛入水電站深處,爭取探查出有用的信息。”
“注意安全。”吳若峰點頭說道,“不管能不能調查出什麼情報,安全最重要。”
吳若峰送我回到學校。
我第一時間去了摩登伽老師的辦公室。
在她的辦公室裡,坐着一圈人,大萌,喬安娜,王巨君,霍鷹,孫天璽全都在。
摩登伽老師給每個人泡了一杯散發着濃郁香氣的紅茶。
“安子,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在跟沙爾瑪老師學習品茶。
這可是她從印度帶來的真正的阿薩姆紅茶,不是街邊小店裡那種騙小孩子的飲料。”王巨君一臉開心地說。
大萌幫着摩登伽老師從茶壺裡也給我倒了一杯。
茶杯裡的茶水晶瑩剔透,呈現出一股透明的紅色,好像琥珀般充滿韻律。
我能明顯感覺到這杯茶裡蘊含了紅色的賢者之石提煉出來的魔力,這恐怕就是摩登伽老師說過的“給每個人貼標籤”吧。
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股濃郁的茶香沁入心脾,瞬間感覺到整個人都清爽起來了。
我看他們每個人都很開心地品茶,只有孫天璽,一直坐着那裡,對茶杯敬而遠之,絕對不碰,只是臉上依然掛着禮節性的微笑。
“你不愛喝茶麼?嘗一嘗,相信我,真的很好喝。”摩登伽老師和藹地對他說。
“就是,味道好極了,你喝喝看,你肯定會喜歡的。”王巨君大大咧咧地把茶杯向孫天璽推了推,孫天璽見狀,微微地向後退了退,說道,“謝謝,不好意思,我過敏……”
“哪有喝茶過敏的?”王巨君一臉疑惑地說,“你別客氣,跟沙爾瑪老師更不要見外了。”
“王鬍子,你熱情我們都瞭解,但也別逼人家了嘛。
喝牛奶都有過敏的,何況喝茶呢。小孫的身體剛剛恢復,比較弱,你不要折騰人家。
他可沒有你這種冬天吃冷剩飯的鐵胃。”
霍鷹幫孫天璽打了圓場,期間偷偷給我遞了一個眼神。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霍鷹覺得孫天璽還是有事瞞着大家,但不便說破。
王鬍子傻里傻氣的直性子,根本察覺不到這些細微的地方。
喝過茶之後,非常神奇的是,我覺得我的鑲嵌着紅色賢者之石的戒指能給我帶來特別清晰的共鳴感——從每位喝過茶的人身上都能感應到這種共鳴。
我看大萌用手輕撫藏在運動護腕之下的金絲手鐲,我倆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
看來她也能感應到。看來摩登伽老師的標記魔法真的起作用了。
從摩登伽老師的辦公室出來,喬安娜把我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往我手中塞了一個紙條。
跟我說,她想要紙條上的這些東西,但是有的東西很難搞,介於合法和違法之間;
還有的東西作爲大學生實在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她叫我幫她想想辦法。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讓我幫他向吳若峰求助。
我點頭答應,想了想,我應該今晚先做好偵查,明天兩件事一起和吳若峰說。
於是,一回到宿舍,我就躺在牀上,也不管他們幾個還玩這個聊那個。
我戴上隔音耳罩和眼罩,盡力進入放鬆狀態,爭取能夠做到神遊出體。
一直在漆黑和無聲中體驗着身心的振動,我彷彿浮在宇宙的海浪之上,隨波逐流。
我努力把意識聚焦在今天去過的水電站。
不知道經過多久,突然一道白光像閃電一樣把眼前的黑幕劈開,我正懸浮於大壩不遠的空中。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離開地面,浮於虛空之上。
這種感覺是無比震撼的。
與飄在地面或潛游在牆體中不同,浮於空中帶來一股豪氣,從胸中油然而生。
萬家燈火皆在腳下,無數星斗點亮夜空,薄雲輕風從身邊流過,讓我不禁發出“萬物皆備於我矣”的感慨。
向前飛行不遠,就可以在如水的月光下,再次看到白天來過的巨大水壩,恍如隔世的情景令我驚歎不已。
在這月色籠罩之下,水壩宛如一座神秘的宮殿,其壯闊與莊重不再僅僅是白天時的雄偉,而是蘊含着無盡的奇幻與詭異。
我從空中俯瞰,一覽這宏圖的全景,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圍繞水壩上空飛行了一整圈,觀察了這座水壩許久,然後本能地閉上眼,向內心之中呼喚,我要看透異象的本質,我一定能看透這異象的本質……
接着,隨着我張開眼,與遊走在牆體之中時的視覺效果一樣,我獲得了一種疊加透視的能力,由近及遠的各種物體如同變成了一層層毛玻璃,我可以模糊地看透他們的輪廓。
開啓疊加透視的一瞬間,我就明白了爲什麼大壩會給我一種隆重的奇異感。
我發現,這座古老的千年水壩,竟然建築於一條巨龍的骸骨之上。
從透明的輪廓來看,這絕對是一條長達數百米的巨龍,橫亙在大河之上。
龍頭低垂,深埋在東岸的河牀深處;龍尾蜷縮,攤伏在西岸的提防之下。
兩對龍爪分別伸向不同的方向,龍的身體扭曲着,掙扎着,彷彿臨終前遭遇了極大的痛苦。
千百年的歲月已逝,幽深的河牀中,巨龍的骸骨早已被歲月石化,它靜靜地躺在那裡,見證着無盡時光的流轉。
巨龍的鱗片早已化作堅硬岩石,閃爍着微光,每一片鱗片都彷彿凝固了風華絕代的輝煌。
那鱗片間的縫隙重疊,猶如一道道千年的傷痕,承載着滄桑歲月的磨礪。
巨龍的枯骨已經徹底融入河牀之中,河水猶如一條綢緞般的流蘇, 在巨龍骸骨之間穿梭徜徉,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如果不是我用疊加透視的能力看到,誰也不會知道,在這座千年的水壩之下,居然鎮壓着這麼一條巨龍。
這條巨龍也許曾是風起雲涌的一代霸主,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副蛻變爲石頭的屍骨,沉寂在古老的河道中,我不僅感慨滄海桑田,造化弄人。
進一步仔細觀察,我發現水電站的發電機組,發出無與倫比的宏偉光芒。
光芒延伸出去的方向,應該是高壓輸電線路。
就在輸電線和發電機組中間的位置,有一團不斷閃動、變幻顏色的光芒。
我猜測應該是變壓器的位置。在這個位置的正下方,恰恰就是巨龍的口部。
巨龍口正中的位置,我驚異地發現了一個巨大而明亮的紅色球體。
這個球體如同殘輝夕陽,紅得讓人心悸,不停發出恐怖的波動。
在那紅色球體中,正是那個很久之前在鬼樓花園裡見過,在鬼樓地下洞窟裡再次遭遇,一直髮出白光和能量的謝爾賓斯基三角形。
它以一種無法言喻的姿態旋轉着,透露出一股神秘的美感。
不斷分型演化的謝爾賓斯基三角形猶如一個無盡的迷宮,在紅色球體內部交織成一道道無法解密的網絡。
在這些發出白光的三角形包圍住的網絡中心,是一個粉碎的、撕裂的、褶皺的、層疊的、變形的身影,一身白色運動服,一雙時髦的球鞋,留着短髮的大學生模樣的人。
是許久未見的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