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驤還沒有回答,她忽然意識到了似的,急忙說:“我竟忘了遂心還病着,你得多花點時間陪陪她。你還有事吧?快去吧。空了……給我電話。我總是在家的。”
陶驤說:“好。”
他說了好,她倒愣了下。臉上迅速的飛起紅來。
陶驤替她開車門,等她走了才上車。
蘇美珍的新車開在前面,轉彎的時候才鳴笛,讓在一邊,讓他的車隊先過去了。
陶驤還是掀開窗簾,揮了揮手。不知道她是否看得清楚。
她總是在家的……爲了等他的電話嗎?那麼愛玩愛鬧愛跳舞的人?
路四海這纔跟陶驤說:“早上孔先生親自打電話來問您到了沒有。我說您在開會他就不讓轉過去給您,只說晚宴沒有外人……另外孔夫人剛從美國旅行回來,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他們家二小姐一家。也會出席晚宴。”
陶驤倒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
他跟孔遠遒是多年的朋友。孔遠遒的夫人趙家的三小姐趙無暇,她的二姐金慧全的夫人趙無垢……如今滬上的名媛、當年北平的名門閨秀。也是,她的表姐們。
無暇早些年便同慧全移居美國。慧全因爲公務時常往返中美之間,無暇回國,卻還是第一次。
“替我送花去孔公館給孔夫人和金夫人。就說晚宴我會準時到。”他說。
“可是您剛剛……”
“不妨。”陶驤上了車。
“也是也是。孔府最洋派,晚宴沒有八點是不會開席的。您先在這邊吃點兒、再去那邊……遂心小姐也高興了,您也不耽誤事兒。”路四海笑米米的也上了車,打開他隨身的小紙片搜了一遍,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於是回身問道:“司令,給孔夫人送什麼花合適呢?”
“牡丹。”陶驤說。無垢最愛牡丹,無暇嘛,當然是玉簪。“牡丹和玉簪。”
這兩樣,嚴冬中的上海也都不難找。
“玉簪……牡丹……還有備選嗎?”路四海咬着筆帽,含含糊糊的問。
陶驤看着他那不拘小節的樣子,微微皺眉,說:“沒有。”
“玫瑰花?梔子花?白玫瑰和梔子花都很好看……孔夫人最喜歡花的。我知道一家店,暖房裡烘出來的花,什麼都有。”路四海自言自語。
梔子花……陶驤似聞到了梔子花馥郁的芬芳。
夏季的炎熱中,梔子花的濃郁有時頗給人以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而在冬天,那也許恰到好處。
上海冬天的陰鬱,有時真讓人受不了。
他彷彿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上海。
過於精緻,過於精細,他總覺得這與他是格格不入的。
而所有與這裡有關的繁華,對他來說都像是過眼雲煙,是經過便會遺忘似的單薄。
不過,有些東西他還是記得的。
“小四。”他說。
“是。”路四海收了他的小本子。
“記得提醒我買凱司令的點心。”他交待。
他的遂心最貪甜。外面的點心遂心多數吃不來。但是遂心喜歡凱司令的馬蹄酥。
“是。”路四海答應。
車隊穿街而過,車輛行人紛紛避讓。
陶驤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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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漪的住所離圖公館並不遠,都位於法租界的西部。
她進門便坐在了門廳的沙發上,到此時她的腿才止不住的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