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玉無痕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伸手扶起關起遠,
“我相信你,回去吧。”
“姑奶奶不會有事兒吧,要不要小的去請於大夫?”
“不用了,把她留給我吧,我會治療她的。”
“是,小的告退。”
從關起遠走後,玉無痕一直默默的坐着,一動不動。許久,樓梯上傳來腳步聲,玉無痕似乎才猛醒過來,“如何?”
“回老姑奶奶,玲瓏小姐沒有受傷,也沒有您說的那種痕跡,全身上下完好無損。依奴婢看,玲瓏小姐並沒有、沒有……。”
越女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言語,好在玉無痕知道她的意思。玉無痕的心裡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點點頭,
“好好照顧玲瓏,要寸步不離,明白嗎?”
“是,奴婢明白。”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很沉,是我有記憶以來,睡得最沉最好的一覺,甚至連夢都沒有做半個。“越女,我餓了。”
我翻過身子,緊緊的抱着被子,閉着眼睛,卻聽到一聲高興的驚呼,
“小姐,您醒了,太好了。”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着眼前越女高興得有些泛紅的臉龐,
“你怎麼了?”
“小姐,您不知道啊!您都昏睡了三天了,奴婢急得什麼似的。”
“哦?我睡了那麼久了,月亮上就是好。”
越女一邊扶我坐起來,一邊用手去探我的額頭,“小姐,您沒事兒吧,您說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懂啊!”
我輕笑出聲,“沒什麼。我餓了。”
“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吃的。哦,奴婢還要去稟報老姑奶奶。”
越女一陣風兒似的,刮出了屋子,不一會兒,又風兒似的颳了回來,
“老姑奶奶出門兒了,奴婢已經讓小廝去稟報了。哎呀,小姐,您慢點吃,別嗆着。”
這個烏鴉嘴,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我被嗆着了,我猛烈的咳嗽着,把吃到嘴裡的粥都吐了出來,
“小姐,快喝點水,壓一壓。”
我順從的從越女的手上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越女爲我換了一碗粥,“這回慢慢吃哦。”
越女沉默着,站在我的身邊看着我吃東西,她看得我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反正也差
不多飽了,我放下碗筷。
“越女,有事就問。”
“呵呵,奴婢就知道小姐是天下最聰明的……。”
“好了,別拍馬屁。想問什麼?”
“小姐,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越女小心翼翼的,屏息靜氣的問出這麼一句,問完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轉睛的盯着我。
“沒有,怎麼這麼問。”
“沒事兒。您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那天晚上?似乎還有些印象,似乎又沒什麼印象。看這丫頭神神秘秘的樣子,出什麼事兒了嗎?我只記得,我好像是到了月亮上,別的都不記得了。
“是誰送我回來的?”
收拾好碗筷正要退出去的越女,站住了。慢慢的回過頭,歪着腦袋瞅着我,“小姐,您真的不記得了?”
“你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
我被問得有點不耐煩了,皺起了眉頭。
“是關總管。”越女趕緊回答,背過身子偷偷的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間。
一成不變的日子又回來了,每天早晨起牀,梳洗後,用早膳。之後,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大事小事,家裡的店裡的,府內的府外的;然後是午膳,午膳後接着忙碌;然後是晚膳,晚膳後或者繼續忙碌,如果不忙,就可以有一點點我自己的時間了;最後,熄燈休息。
一天當中,我最喜歡也最害怕的就是熄燈後,還沒有入睡前的這段時間。喜歡是因爲這段時間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而害怕則是因爲這段時候也是最難捱,最寂寞無助的時候。
忙碌了一個上午,剛剛能閒下來喝杯茶。我低着頭,慢慢的喝着茶,我的眼角餘光瞧見,關起遠正走進來。這些日子,我和他都互相躲着對方,儘量的不見面,不單獨相處。就算見面了,目光也都是遊離的,彼此不看對方的臉,更不用說對視了。
“姑奶奶,有客。”
“哪位?”我放心手中的茶盞。
“是三爺的日本同窗,宮崎純一郎先生。”
“你直接帶他去三爺那兒吧。”
關起遠猶猶豫豫的又開口了,“姑奶奶,宮崎先生想求見您。”
“不見。”
“姑奶奶,宮崎先生已經連續三天求見了,您看,是不是見見?
”
“不見。什麼時候,我要聽你的了。”我十分的不耐煩了。
宮崎純一郎究竟什麼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是夠煩人的。我的心裡覺得宮崎純一郎此人非常的討人厭,連帶着我的語氣和臉色都有些不善。也許,是我從來都沒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關起遠愣愣的呆在那裡,有些懵了。
我瞅了他一眼,心裡有股無名火,直接頂在腦門上,眼看着就要發作出來了。旁邊的越女感覺到了我的情緒不對,趕忙把關起遠向外面扯,“關總管,咱們姑奶奶這麼忙,哪有工夫見閒人啊!”
越女在關起遠的耳邊大聲的喊着,關起遠也終於回過神兒來了。沒敢再說話,緊緊忙忙的退下去了。
“關總管真是越來越糊塗了,小姐,您千萬別生氣啊!經常生氣的話,就會不漂亮了。”
越女把茶盞端在我的面前,討好的瞧着我。我餘怒未消的瞪了她一眼,並沒有接過茶盞。越女靜悄悄的站到一旁,默默的觀察着我的臉色,感覺我已經不似先前那麼生氣,而且臉色也漸漸的緩和了。這才小心翼翼的,試探的說話了,
“小姐,依奴婢看,宮崎先生就這麼天天來,您又天天不見的。恐怕,不是辦法啊!”
“嗯,你倒是說說是辦法的。”我沒看她,繼續忙着手裡的活。
“要不、要不您就見見?”
“怎麼,你也想替我拿主意了。”
“奴婢不敢,”越女偷偷的瞅着我,覺得我並沒有動氣,接着說,“奴婢是覺得,見見好,就算是警告他別這麼糾纏下去,也好啊!”
我放下手裡的筆,慢慢的將身子靠在椅背上,呆呆的出神。我聽到自己若有所思的聲音,
“嗯,有些道理。明天,我就見見他吧。”
民國二十四年,舊曆乙亥年。
春天沒早一天也沒晚一天的來了,把北平城渲染得恰如其分的美麗。海棠、丁香、山杏、榆葉梅依次開放,隨着春天來的,還有來自居庸關外的漫天黃沙。我不喜歡春天裡幾乎每天必到的風沙,把好好的春色都葬送了。但是,無論怎樣,春天總是美好的,如豆蔻少女般的美好。這樣的美好卻讓我感到了一絲無力,因爲它是短暫的!
正是,飛天無路去無門,柔情無力留春住。我無奈你也無奈,無奈匆匆又匆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