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這樣分步進行？”
“這樣不易讓有心人察覺，世人只道是殿下在民間走動多，那樣自然。”
今日少許微風，紅楓樹下，青墨兩人，席地而坐，面前擺着一塊平石，橫豎線條密佈，儼然一張加工成的棋盤。黑白棋子分佈大相徑庭，黑色幾乎只殘存一角，執黑的玄衣人若瀟苦笑道，“清逸，我說過我不會下棋，僅僅知道規則而已，你現在還不相信？”
清逸心中難得對有一件事完全比得過若瀟而暗自高興，聽到此言，雖感抱歉，卻仍道，“焉知若瀟不是故意所爲，一盤不算，看不出若瀟的真實實力，來，我們再來！”
若瀟微嘆口氣，無奈道，“好吧好吧，清逸，你馬上就會得到答案的。”
重新收拾了棋子，若瀟仍然執黑，點了星位後，若瀟開口爲剛纔的話題繼續解釋，“平民的心態清逸可能並不瞭解，若是有機會拋開身份扮作普通人在民間住上段時間，我也就不用向你解釋了。其實，對於身處京師腳下的他們來說，飽暖自不是問題，那麼，不用爲飽暖愁苦的他們平時除了農活幫工，生活中起調節作用的是什麼呢？當然，他們不會像殿下這樣用下棋如此‘高雅’的行爲打發時間，而是更多的聊聊天，說說身邊聽到的話題，談論談論家常裡短或者說說京中達官顯貴的趣聞。”
“落子無悔！”清逸笑呵呵的拍掉若瀟想要反悔的手，放下一子便將困死的黑子一一提出，嘴裡也顧着話題道，“那爲什麼要這樣一個形象？想到這些百姓都好奇的一個個說着我的事情，感覺還真彆扭。”
若瀟收回手，輕揉着埋怨道，“你覺得一個高貴的讓人望塵莫及，尊崇的看都看不到的人對於百姓來的真實還是一個經常被提起，被津津樂道又身份尊貴的人來的重要？若是你同樣樹立一個完美形象，你不可能有三皇子經營多年產生的影響大，但換個方式，用親民的態度讓下層的人民瞭解，勢必會有更好的呼應。”
“你覺得只要這樣就好？不用做些親善的舉動？”清逸不太相信的問，手中卻是非常肯定的又殺了一個陣營的片甲不留。
若瀟心疼的看着黑子越來越少，語氣卻非常鎮定的說，“不用，就是你做些送錢啊，救人的事，也許當事人會很感動，不過周圍的人會覺得你太過刻意，反生警覺。況且，清逸你若這麼做，置京兆尹如何地位？你若路上見着不忍，差人暗地知會聲京兆尹，讓他出面處理。這個人是御史臺裡的小吏升遷來的，辦事正直又不出差錯，能在京城達官顯貴多如牛毛的地方不爲人詬病，也是圓滑之人，不用擔心他會不幫忙。”
清逸手中落子飛快，不多時，白子已佔據全盤的主要位置，只留一兩處供黑子盤旋，這剩下的黑子也是清逸在剛開始不去攻擊留下的，感受完美戰果，清逸笑道，“若瀟，你下棋和你說話真不像一個人，毫無章法。”
若瀟咬牙切齒狀道，“那敢問殿下可看明白，若瀟是否是在糊弄殿下！”
“這個嘛……再比上一局就知道了。別……別走，不是說要營造雅緻的氛圍給有心人看嘛，你沒發現那邊百步外有老婦探頭探腦的在往這邊看嗎？來來，你繼續說下去，我洗耳恭聽。”清逸笑得燦爛，眼睛更是明亮的如同暖陽。
若瀟冷哼一聲，覺得這位殿下舉一反三的本領是一點不假，心中忽略那一點欣慰和高興，故作冷淡道，“最後一局，殿下，你保證的！”
伴着收拾棋子的清脆玉響，若瀟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若是偶爾知會京兆尹，更有個好處，那樣能讓官宦子弟也發覺殿下的親民舉措，懂得分權而行，交予下級官吏做事，不親自而爲，更能體現殿下的穩重和顧全大局。一個皇子的身份，有時候不適合處理太細小的事情，這點也希望清逸在處理政事的時候能逐漸放手。”
“嗯。”清逸微微應了聲，頓了頓又問，“若瀟你爲何覺得我三哥是刻意做作，他的形象，不僅是民間，朝廷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的殿下，因爲你不在官場，所以不瞭解爲官之道。能在官場立足的僅僅是政績出色是不可能的，他們察人觀色的本領一點也不比貼身的奴僕差。相反，他們更敏銳的能發現各個勢力的動向，做出最適合的舉動。三皇子的形象既然需要完美，努力做到完美，那麼不管是三皇子那一勢力的，還是其他官員，都會默許這個認可。但也只會是默許，所以不會有中立的官員站出來大讚三皇子的，而三皇子也終究沒有被立爲太子。”
“這又是爲什麼？”
“或許他們害怕吧！”若瀟臉色又恢復如常，帶着點自信的微笑道，“怕一旦是不完美的，一旦跌破了他們心中樹立的形象，那麼，彼此的處境都將難堪。也會忌憚吧，如此完美，城府太深，心思太密，對將來的臣子就會疑心，不適合作爲帝王。”而現在，正是需要將三皇子的完美形象更加提高，若瀟心中已有個想法，非常毒辣卻見效極快的方案，那麼剩下的只是要站得更高，摔着纔會萬劫不復吧。
……
“清逸，滿盤白棋的感覺如何？”
“呵呵，好了，若瀟，下次我教你下棋，保證讓你贏回來可好？”清逸不自覺的笑着安慰，心中卻舒暢許多。
若瀟暗自嘆了口氣，也知道一個人的壓力需要適時排解，自我防禦機制會將負面的情緒藏起來不被發現，但存在的總是存在的，紓解纔是上策，若瀟不過被當做緩解壓力的對象，又有什麼不可，畢竟是自己要輔佐的殿下，自己暗自分析做出對策的關鍵人物啊。
“對了，清逸，你會劍舞吧！舞一曲看看。”若瀟有點好奇道。
清逸有點愕然，嘆口氣道，“好吧，你連這個都知道，看來我沒有什麼能瞞得住你的了。不過這裡沒劍，我拿樹枝將就一下吧！”
若瀟兩手撐地，身子向後傾的坐在地上，微眯起的眼裡是青衣殘影，輕快又靈動的招式，果然適合舞劍。果然有當‘明星’蠱惑人的資本，雖然這個明星奪得是民心，奪得是江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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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後，民間對四皇子的關注儼然慢慢熱絡起來。
平和親善的形象，儒雅溫和的談吐，不拘小節的作風，風雅高貴的氣質，都漸漸成了民間津津樂道的談資。更何況，這位皇子低調的裝束，不帶侍衛，只與一玄衣男子相伴而行，更是讓難得見到皇族的百姓們雀躍不已。
“聽說了嗎，昨日四殿下和那位公子去了京都禪院，我親眼看到的哎！”褐色麻衣的男子炫耀道。
“啊！你這走運的傢伙，居然能遇到。我每次聽說了趕去都沒看到，真是可惜！”灰白布衣的漢子嘆氣。
“哈哈，你這小子，就你這樣也想去見四殿下？”褐色的男子嘲笑。
“你又哪裡好啦！狗屎運的傢伙，明天我一定會遇到的，哼！”灰白的漢子惱着吼道。
這樣的對話漸漸多了起來，正如同對四皇子的熱意也慢慢興起，不着痕跡的，曼延在京都的人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