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調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若瀟恰如其分的開口,“薛安,我正要尋你, 關於大殿下的事, 你且這麼做……”
薛安聽到正事, 也不敢多說其他, 唯有聽從指令, 但心裡卻分了一份心思顧及這兩位的事。
若瀟提筆寫了幾字,仔細摺好遞與薛安道,“務必儘快交到大殿下手上, 別多說其他,等他的回覆即可。”
薛安接下, 略顯遲疑。
若瀟察覺, 不解, 問,“還有什麼事?”
薛安悄悄看了眼若瀟, 探道,“陛下這些日子會常來,恐怕不妥……”
若瀟莞爾一笑道,“你也想勸我回去?”
薛安欠身道,“是屬下逾越了。可是先生一直在這裡, 並不妥當。”
皇后一直不在中宮, 制度上不妥, 責任上失職, 這就不是一個家庭的問題, 而是國事了。更何況若是帝王頻繁出宮,安全方面, 禮法制度上都不合規矩。
若瀟慢踱幾步,笑得有些無奈,“薛安,有些事不能退讓,就像有些原則不能改變。不論是我作爲臣子還是作爲帝后,都有自己的原則和職責。我不敢說自己是正確的,但我敢說,自己做的事是爲公而不是私,爲社稷而非家事。”
薛安認可的點頭,可是還是遲疑道,“今天那位鎮南侯小姐來此……”
若瀟回視,眼神中帶着點自傲和灑脫道,“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難道我還要擔心她?”她的神色漸明,似雲霧間的月色終於拋開了那層紗幕,那份無羈裡帶着點認真的神情繼續說道,“制度,規則,慣例……無非都是人定的。我做的不過是除舊迎新,憂慮,隱患,自然都有,不過,任何事總不可能一帆風順,薛安,將視線再放遠些……若是陛下問起這些,就將這些轉述給他吧!”
薛安神色間明朗許多,心中憂慮減輕,欣然應道。
若瀟復回轉身,走向桌案收起畫卷,動作小心鄭重,彷彿手中的畫是那無價之寶。
薛安跟在一旁,看着若瀟收好畫卷,自語輕嘆,“瀟湘之雅,高山之峻,相映成趣,這幅畫,果然又回來了……”
薛安不甚明瞭,緘默不語。
若瀟拾起木匣,笑了笑道,“走吧,你還有諸事要忙,我不留你了,送你出去。”
薛安連忙躬身行禮,退後小半步走在若瀟身旁。
——————
“請問若侯當下在何處?”棕色長袍的男子神色微斂,身姿挺拔的問院中僕人。
僕人躬身答,“回許公子的話,侯爺吩咐過,若有要事,請先去正堂等候,侯爺稍候便來。”
許舒平頷首,道了聲“多謝”眺望了眼水榭便折道走向正堂。
而這時,若瀟正與薛安走向正門。
小徑上,相遇,皆是一驚。
許舒平走在路上,本來對拐角處出現的兩人,並未注意,奈何眼角瞥到薛安這位禁衛軍副統領時,凝神注視。薛安此人,雖未有交集,但偶遇還曾有過幾次,印象深刻。而現在,顯然,他是退了半步跟在後面的,那麼他身前的這位,又是誰呢?
本來作爲君子的禮節,對於陌生女子,尤其是貴族女子,是不該打量審視的,然而現在,許舒平不得不注意起這兩人,尤其是前面的這位。
而這一打量,許舒平內心詫異不已。
眼前手抱木匣的女子,只要稍作打量,便可覺她與若侯的神似,而那一襲白綢鳳袍,更是明確了身份。唯一不解的只是這位何時到了侯府,而身邊又怎會跟着薛安。
而這邊,不單是薛安,連若瀟也未曾料到會有這突然的變故。
腳步未停,若瀟故作鎮定的點了下頭作爲禮節便翩然越過,薛安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麼,鎮定的越過許舒平繼續向前走去。
唯留下許舒平一人楞在當場,不可置信的懷疑自己的判斷。
而在正堂等待了半個多時辰後,僕人來告知說若侯身體不適不便前來時,許舒平又開始懷疑自己那臆想的可能性。
——————
透過長袍撫慰身姿的風帶着江南的溼軟溫和,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屋瓦白牆堆疊而成的府宅裡,一個穿着紫衣的剛毅男子正站在樹下低頭關注着什麼。
不遠處,一個輕盈的似枯葉拂地的腳步聲走來,風帶起他月牙色的衣袍,飄逸絕倫。
“有事了?”他說話的聲音如蘭花清雅,關心的口吻裡又帶着點幸災樂禍。
紫衣的男子回身揚了揚手中的紙條朗笑道,“的確有些麻煩了,那人要奪我軍權——”
看來很重要的事情被這人以玩笑口吻說出,到感覺不出什麼厲害關係了。而已然熟悉如他,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那人?是皇帝嗎?”他不帶尊敬的口吻裡,是自得的享受和旁觀的樂趣。
紫衣男子搖頭嘆道,“不是四弟,他不會用這種方式……這樣行動的,只有一人——那位姓若名瀟的人!”
“若瀟?文定侯?”他好奇的語調裡帶着點苦悶和佩服,“是那個把我的行蹤告訴你的人吧!”
紫衣男子笑着頷首,嘆道,“他可不簡單,四弟能登上帝位,少不了他的功勞,更何況那場婚禮之後……他儼然是朝廷內外最榮耀的存在了!”
“他要奪你軍權?皇帝再是糊塗,也不會任其發展自己的勢力吧!他都是國舅了,還能升哪裡去?”他帶着點諷刺的反問。
紫衣男子款步走了過來,搖頭嘆道,“你還不明白,他代表的就是四弟,他也是她,朝廷內外,他是最特殊的,也是最麻煩的!”
“我不明白……”
“呵,以後就明白了!這次他只是來討價還價的,不急,我過幾日再回復給他。”紫衣的男子淡定平常,似乎討論的不過是日常生活的瑣事,而非關係一國軍政的要事。
“罷了,隨你!”他冷淡的瞥了紫衣男子一眼,轉身離開,而那淡淡的檀香味還飄揚在空中,久久不得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