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不出痕跡的門裡出來,若瀟一直走到自己屋子邊纔對跟着的薛安說,“那個人在這裡的事一定要保密,這裡反正也沒有人住,那就以我的名義,把我屋子到後院的地方全部歸爲禁止入內,讓下人注意着點,別誤闖了我的地方。”
“這……”
“沒關係,反正他們對我的脾氣也摸不清,覺得古怪反而會疏遠,達到目的就好。薛安,不過你也要派人注意着點,別讓有心人真闖進去了。”
“是,先生放心,人手都已經安排好,他們都是一直效忠殿下的人。”
“那就好。來,我跟你說說之後的事。首先是食物,不要端給他吃,一日兩頓就可,把他迷昏了直接灌進食道,對了,這樣灌會不會?”若瀟詢問道。
“……有種審訊可以用羊腸做的腸道一直接進喉管,只要將食物全部變成流稀狀,沒有問題。”
若瀟點點頭道,“好,然後是衛生方面,儘量不要讓那屋子裡有異味,對於排泄之物,也在他昏迷時全部弄乾淨。對了,你屋子做的不錯,連潮溼陰暗的味道都做出來了,若是不知道,還會以爲是在地下。”
薛安謙虛的笑了笑道,“先生過獎。屬下對於僞裝曾和一位前輩學過,略通皮毛。”
若瀟讚許的點頭道,“還記得我讓你探察京都的流民嗎?準備如何了?”
薛安微低着頭道,“已經盯住了十個人,都是孤身一人,沒有背景沒有能力,常混在貧民窟,偶爾出來乞討過日,沒有問題。”
“小心爲上,再多尋幾個。王府有沒有關押的地方?”
薛安搖頭道,“殿下不準,王府裡不能用私刑,所以沒有牢房。”
若瀟瞭然一笑,擺手道,“無妨,這樣也好,查不到王府來。你在這附近尋處地方把那些人關押起來,每日帶三個來,怎麼做你應該清楚吧!”
“是,已準備好了邢鞭,不過恐怕他們的喊叫會驚動王府裡的人……”薛安遲疑道。
若瀟嘆口氣,把這事也歸到自己頭上說,“若是有下人問起,就說是我在處罰偷竊的小賊。殿下那裡,從明日起不會有這功夫來,更何況我會陪着,決不會讓他靠近這兒的,你不用擔心。”
若瀟想了想又說,“還有,讓你準備的酬勞辦好了嗎?”
“一人十兩,均已備好。”
“別用銀子,都兌換成銅幣。否則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敢用這些錢,薛安,這些事雖小,還是要注意!”若瀟皺眉道。
一個常年爲了幾個銅幣奔波乞討的窮人,若突然有了十兩銀子,恐怕不用別人起疑,衙差就會認定這是不義之財而直接帶走吧!那些王孫公子不知民情,隨手賞賜,又怎知得到的人會不會覺得這是燙手山芋,想要又不敢用。而眼紅的人貪婪的人卻會爲此展開殘酷的追逐,若瀟不想因爲一點補償反而害死了他們。
薛安赫然道,“是屬下疏忽了。”但他又心中一動,擔憂道,“先生,雖然屬下不明白這樣做會有什麼影響,但不管成效如何,您總會擔上罵名,若是殿下知道了,恐怕也不會認同……”
若瀟神色一黯,但仍堅持道,“雖然清逸殿下也許不認同,但這是能儘量少的流血衝突下接掌三皇子勢力的關鍵,奪得容易守成難,要那些文官乖乖歸順,這是最快的方法了。薛安,你也不必勸我,既然已經展開行動,猶豫只會讓危害加深,不如果斷利落的完成。殿下惱了,也由我一人承擔。”
薛安退後一步躬身道,“先生,薛安在此爲殿下向您一拜。您的良苦用心,即便他人不知,但薛安及屬下衆人都將銘記於心,若將來先生有所需要,薛安等人必將誓死以報。”
若瀟連連扶起,口裡謙虛推辭着,心中卻放心道,看來若有什麼變故,力所能及處還可靠他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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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潛金寺
黑衣的男子站在菩提樹下,手中夾着一片剛剛飄落的心型樹葉,靜默沉思。
在這偏北的地方本不會有常綠的菩提樹,奈何百年前佛教僧人虔誠的從南方運了樹種過來,精心澆灌照料,這菩提竟也活了下來。萬物蕭瑟中,它綠意正濃,倒是難得的亮色。
腳步聲漸漸接近,男子轉身對視,面色平和,臉上無笑。
來者兩人,其中一人微躬了躬身,道了句,“先生!”便退開了數步。
另一人身子瘦小,個頭也比黑衣人矮上半截,但神色淡定,似見慣了大場面,只語中帶惑的開口道,“不知閣下是何人,竟有門路邀雜家來此,但請直言。”
“公公多慮了,在下不過四殿下府中的客卿,來此相邀,不過有一個不情之請。”黑衣男子謙遜有禮的回答道。
那公公好似瞭然道,“可是想要雜家在陛下面前爲四殿下美言幾句?”
四皇子近段日子頗受打壓,皇帝又沒有出面袒護的意思,世人都知四皇子肯定不好過,現在來求內臣向自己父親美言幾句,也無不可。那公公本就是御書房伺候的內侍監太監之一,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極爲忠心,爲人又圓滑,懂得適當的幫忙,臣子中都無不滿的。
黑衣的若瀟嘆口氣,欲言又止,返身仰望高大的菩提樹清吟道,“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那公公也是明理之人,恰當的接下話題道,“閣下對這菩提也有了解?”
若瀟推脫道,“不然,是殿下極喜菩提慈悲之意,常心有感慨。在下曾數次陪伴來此佛寺,對這菩提也就有些感念。”
四皇子仁慈之風,朝中上下也有耳聞,那公公點頭應道,“四殿下仁義之德,陛下也是知道的。”
若瀟臉色不忍的道,“只是……如今朝中上下都指責殿下失職。兄弟相煎,殿下一退再退,實是退無可退,在下看着實在不忍,殿下卻仍顧及兄弟情義,不肯實說。”
“喔?閣下的意思……四殿下是被冤枉的?”公公反應極快,立刻明白這客卿的意思。
若瀟點點頭,神色悵然道,“殿下早已知道,只是茲事體大,殿下也不想多生事端,鬧得朝廷不安,便儘量在彌補缺漏,壓下聲音。只是,二皇子和六皇子卻變本加厲,勢要置殿下於死地。在下沒有殿下的度量,但也知這事關係殿下聲名,所以不便按部就班的傳達,只能將東西交予公公,還望公公進諫陛下。”
說着若瀟便將地上的一個包袱遞了過去,道,“公公,這都是些賬本和地方官的奏疏,陛下看過就會明白。只是若明日欽差查案後沒有什麼大責,還請公公勸陛下不要公佈這裡面的東西,在下不想讓殿下背上難堪的名聲。”
公公神色一凌,正色道,“閣下放心,雜家今日正輪值晚上,定把這東西交給陛下,還四殿下一個清白。”
“如此多謝公公了。這點酬勞還請公公笑納,辛苦公公爲此出宮一趟。”若瀟委婉的將銀票遞了過去。
公公擺手拒絕道,“不了,雜家也不是貪財之人,今日之事,定會辦妥,閣下放心。也請四殿下多照顧自己,聽說今日正告病在家,四王妃病逝後,四殿下一直獨身,莫過於傷心了。”
“多謝公公關心。”若瀟略帶感激的答道。心中卻瞭然,這公公先年是清逸母妃身邊伺候的下人,自清逸母妃病死後,才升職到了內侍省,對清逸還是有點感情,這就足夠了。
“薛安,送公公。”
“公公請。”薛安快步走上,繼續做引路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