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口諭,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即刻去文定侯府會診,請馬上啓程!”
……
“殿下,文定侯請您立即過府, 有急事相談!”
……
“薛大人, 侯府急報, 請您立即前去!”
……
不明就裡的人匆匆趕向侯府, 最先到的自然是輕功矯健的薛安。
“先生!”薛安踏進暖閣, 頓時一聲驚呼。
那濃厚的血腥味中間,白狐氅衣的若瀟已是被血污染得一片刺眼,他半坐軟榻, 低眉垂目,似神遊天外, 卻掩不住那凌亂和頹然。
被聲音喚醒的若瀟擡頭, 看向來人, 那雙淡定的眼睛是壓抑的沉寂,他起身, 示意馮凌繼續,便不再回頭,徑直向樓下走去。
薛安瞥了眼軟榻上昏迷的帝王,心中震驚無比,但還是強壓下疑問跟着下樓。
水榭在寒風中如孤舟欺凌, 若瀟只是面湖站着, 那凜冽的風便吹得他衣袍瑟瑟作響, 暗色的血污襯着素色氅衣, 明明狼狽不堪卻因那挺直的身軀而讓人不自覺忽視。
薛安見着覺得有些胸悶, 急切開口,難得的沒了那份穩重, “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陛下他……”
若瀟沒有回頭,只是擡手阻止了薛安的問話,沉默了會兒才聲線平穩的說道,“有人對我下毒,卻被他誤食。毒性劇烈,不過救治及時,不會有問題!”
那後半句話說得篤定而自信,薛安稍鬆了口氣,放下心,卻看不到背對着他的若瀟那眼神中的動搖和惶然。
“薛安,現下關鍵是不要讓這個消息引起朝廷的騷動,你必須加大力度關注朝中官員的動向,派人去秘密□□禮部侍郎陳之慎,不要讓一個人從他府裡出來。”若瀟語氣凜冽,有着一絲殺伐的果斷和剛毅,隱隱帶着不知名的怒意。
“是他!”薛安微詫道,“屬下遵命。”
“一旦病情穩定,你想辦法遮掩,送陛下回宮。後天便是早朝,最好能趕在這之前……”若瀟喟嘆,後面的話更似自語呢喃。
薛安低頭應道,復又擡頭看着若瀟蒼涼的背影,頓覺心酸。
眨眨眼,掩去情緒,薛安道,“先生這裡是否也要加強控制,人多嘴雜,若是傳了出去,對您最是不利。”
若瀟淡淡搖頭道,“不必了,這裡僕從本就不多,你也早就安排了守衛,這兩天,人手本就緊,不必考慮這裡了。”
這府邸在過去怎也不下百人,但自從歸了文定侯後,大多僕從都隨之入宮,那不足二十的僕從裡多數還是清逸命令留下來的。畢竟作爲僕從待在宮裡的待遇是絕非一個侯府能比的。更何況以若瀟個性,也不在乎人多人少,十幾個人反倒清靜。薛安爲此還特地派了二十人作爲護衛守護侯府,若瀟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接受。
至於太醫等人,只要入了侯府,就不可能放他們自由行動了,爲帝王診治的慣例,彼此都該一清二楚。
薛安遲疑了下,還是點頭道,“好,屬下這就去安排,若先生有急事,請立即差人通知屬下,屬下即刻趕到。”
既然若瀟不在意朝野名聲的影響,薛安也不好僭越了,只能託辭告退。不過私底下還是會留心注意,莫讓陛下的中毒牽扯出若瀟的緣故來。
若瀟只是揮揮手,表示不送,一直不曾回首面對。
人不過走了小半刻,一羣腳步匆匆的聲音從外傳來。
若瀟有所察覺,收斂了神色,面帶嚴峻的等候他們進了水榭,不等他們開口詢問便直截了當的說道,“現在,若某說的每一句話都請你們聽進去,並且務必做到。否則……有什麼後果,諸位不要怪若某不把話說在前頭。”掃視了一衆人臉色不佳卻也不敢反駁,若瀟滿意的一點頭,正了神色道,“陛下在二樓,中了毒,是夾竹桃,你們應該都清楚吧!不要吵,馮凌已在樓上爲陛下診治,你們要做的就是想出萬全的解毒之策,確保陛下能在兩日後清醒,好轉……”
“若……侯,這個微臣等需要見過陛下,診斷後才能確定其他,現在實在是不敢保證啊!”一箇中年的男子出聲解釋,周圍一羣人連忙附和。
“是啊……是啊……”七嘴八舌的太醫惟恐擔下這重責,紛紛出言表示。
若瀟一揮手,阻止他們的附言,冷冷的看了一眼,道,“推脫之詞多說無益,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作爲最後接掌的太醫,若某相信,不會有人願意保下你們。與其保守推脫毀了前途,不如爲陛下,也爲你們自己的未來做些努力,諸位都不是年輕人了,應該知道如何做!若某雖不才,但也略通醫術,諸位討論,若某也會在旁聆聽,只是對陛下的關切之情,還請諸位不要多慮。”
“不敢……不敢……”太醫們臉色雖不好看,卻還是得敷衍的謙說。
若瀟此番話是恩威並施,逼迫這些最懂“中庸”之道的太醫們發揮他們的潛力,爲清逸做到最好。而若瀟自己雖只通皮毛,也得裝作極懂醫術,震懾住他們不敢胡來。
“好了,諸位請上二樓,爲陛下診治。”若瀟率先走了上前,一邊還用漸輕卻不容置喙的聲音警告道,“諸位當知規矩,倘若陛下仍處在危險之中,諸位也得留在侯府這水榭之地不得離開,還請不要違例,否則……諸位性命若某不敢保證。”
太醫們心中一驚,但還是低下頭回應道,“若侯放心,微臣等懂得規矩。”
待若瀟把他們帶上小巧的二樓暖閣,馮凌連忙躬身道,“若侯!”
若瀟隨意的點了點頭便站到一邊,讓後面的太醫們上來,不一會兒便擠滿了狹小的空間。
等待他們的診斷結果時,若瀟並沒有將視線移開軟榻。他只是這樣站在遠處看着,不眨眼的看着,彷彿要深入骨髓,嵌入心頭。
“若侯!”一聲叫喚打斷了若瀟的視線,那人躬身道,“我等觀察了陛下的脈象和氣色,再結合馮太醫先前的措施和藥方,一致認爲馮太醫的急救方式非常正確,現在需要的只是等待。”
若瀟回視,喃喃重複道,“等待?”
“是的,必須等藥喝下去才能判斷下一味藥方,而且必須根據陛下的體質來決定之後的用量。”那人繼續說道。
若瀟點點頭,表示知道,卻已累的不想說話。
等待,太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