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三
在失蹤半月後,三皇子在煙柳巷最紅火的依旎樓後院姑娘的房裡被例行巡查的差役找到,驗證了時下民間的傳聞——三皇子忘忽朝政,沉溺紅樓姑娘的風流韻事。
對此,朝中御史彈劾乍起。雖三皇子否認此事,並揚言乃被一夥歹徒幽禁。但朝臣質疑,並認爲三皇子沒有受傷,消瘦只是縱慾所致,且民間傳言非空穴來風。三皇子當庭對峙,爭吵不斷。帝似頭痛,無直言,只令其府中休養,並管理好兩部政事。
正月廿五
一處尋常的民間小宅。院子裡,走來一個人,玄衣飄揚,氣質清雅,神色淡然。潛伏在樹梢、牆角的眼線似乎都沒有阻攔通報的意思,任由那高貴的黑衣人如入無人之境。
突然,那人正對着的,半掩的木門打開,裡面走出一身着藏青長袍的沉穩男子。那沉穩男子有些詫異,但語帶恭敬的稱呼,“先生,您怎麼來了?”
被稱作先生的男子淡笑道,“難得出來走走,想到你這裡還沒完成,便過來看看。無妨,你先忙裡面的事!”
那人一躬身,說了句抱歉,也不客套,直接轉身回屋將事情交代完,等再出來時,那位先生已經不在原地了。問清周圍潛伏的人員,便急急趕去。
那沉穩的男子腳步飛快,繞過幾條小巷,穿過幾道門,便見到了站在樹下的先生。他腳步放輕的走近,見他正對着地上暗澤的污跡發愣,小心喚道,“先生!”
那人似乎料到他會跟上來,沒有回頭,仍然盯着腳下的污跡道,“不管是什麼鞭子,血還是不會少……薛安,他們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嗎?”
沉穩的男子正是薛安,他恭敬的答道,“都已按要求準備好。之前因爲三皇子失蹤,戶部尚書又突然回鄉守喪,整個部門暫時處於無人接手狀態,透過下面人一點途經,這點事都安排好了。”
那先生轉過身來,正是若瀟,她釋然又嘆息道,“算是給他們一點補償,都也是命苦之人。唉,只是將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遭殃……”
薛安不解,“先生,您確信他一定會照做?雖然我相信先生所言,不過像先生這種方法,實在是聞所未聞。”
若瀟淡淡道,“我也是別無良策。以清逸殿下的性子,若奪得帝位,絕不會剿殺忠於其他兄弟的臣子,但君臣貳心,對將來而言總是個禍根。所以,讓他們自起矛盾,讓那些臣子主動歸附,或者僅僅是認可殿下,對於將來都會是不小的助力。只是,這樣的法子,切記,不到萬不得已將來都別再用,它會毀了人的一生。”
薛安神色嚴肅道,“是,先生,屬下保證。不過,若是殿下問起,屬下……不得不明說。”
若瀟看着薛安帶點愧色和堅持的面龐,苦笑,“不必內疚,他若問起,你就將知道的都說了吧!你是忠於殿下的,這點明瞭,又有什麼好愧疚,我也一樣……所以纔會瞞着他這麼做。”
“可是先生如此……殿下又要氣惱……”薛安不忍見他尊敬的先生做了那麼多,卻永遠都不被認同的道理,止不住開口。
若瀟淺笑,轉身推開那已經半敞的門,讓陽光直射進來,對着漆黑的屋子,聲音迴盪着,“無愧天地良心,做人坦坦蕩蕩,何必自擾人。你手下的探子不也是生活在陰影中,他們憑着堅強的信念,堅持下來,我也一樣……薛安,你若真想助我,就不要想些別的,你以及你的屬下對殿下的忠心,就是我最大的幫助!”說着這樣話的若瀟其實心中明瞭,自己這是在籠絡人心了,呵。
薛安聽得感動的一鞠躬,誠懇的說道,“先生深明大義,是屬下小人之心,若將來先生有所危難,薛安必捨身以報。”
若瀟口中說着不可,心中卻微微一笑,只要你有了這個心思,以後只要是針對我的事無論如何都會有些不忍,留些破綻,到時候……呵呵……
這邊,若瀟摸着光滑的牆壁道,“把這全部拆了,別留任何痕跡,這裡的土也重新翻整遍,或者讓人種些花吧!就算有人察覺了這裡,也要讓他們沒有任何可以疑心的地方!”
薛安躬身順從的應道。
“你先去忙吧,我想獨自待會兒——”若瀟返身出了那陰暗的屋子,對薛安說道。
薛安道了聲告退,便腳步迅疾的離開。
若瀟站了會兒,又走到樹下,腳踮起來輕觸那塊暗色的土地,心中漸起憐憫。世人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爲是如何殘忍,但她自己知道,而且非常清楚這樣做會有何結果,卻仍淡淡幾句話便下了命令。若是將來清逸知道,若是他完完全全知道這個的後果,不知道還會不會容得下她。
其實若瀟做的,不過是一個源自心理學感覺剝奪的實驗。那個實驗是將人完全封閉起來,沒有任何刺激,呈一片空虛狀態,然後觀察,常人能忍受兩天便會受不了,若過三四天,便會出現幻覺,精神失常等很多不良狀況。若瀟正是根據此實驗演變,做出了這樣一個生生改變人性格、氣質等精神狀態的囚禁。
感覺剝奪是完全剝奪,但若瀟知道以現在的條件沒有這個可能,更何況突然將三皇子逼瘋,太過劇變,反而讓人起疑。
所以,若瀟換了個方式,儘量做到感覺剝奪。但仍保留一些,比如他可以說話,可以偶爾在那走動幾步,但其餘的能不給他就不給他。然後,每天定時給他聽覺上的刺激,一天三次,將那種鞭子抽打的聲音和人悽慘喊叫討饒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生生映入他腦海。剛開始也許只是聽聽、謾罵,但若長期沒有其他感覺,這種感覺成了唯一,那麼,可想而知,他會拼命尋求這種刺激,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若瀟甚至爲了達到完全的效果,特意將時間延長至十五天,誓將這種變態心理生生刻入他的神經系統,完全改變。
現在,十五天已經結束,三皇子看似沒有什麼改變,但若瀟知道,他的焦躁已經漸漸出來。若給他一個契機,那種病態的瘋狂也會激發,只是,到時候,哪裡有那麼多人能受他折磨……
“若瀟,怎麼在這裡?”一個聲音帶着點驚訝遠遠傳來。
若瀟心一驚,擡起頭來,看到清逸正遲疑的看着那處本不該存在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