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 一個普通的日子,卻是風雲變幻的讓人措手不及的日子。
這日早朝,氣氛尤其壓抑。不僅僅是眼圈泛黑, 眼角紅絲的各位大臣一派沉悶, 就是高高坐着的帝王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病態模樣。時間飛逝, 而早朝仍安靜的沒有人開口。
最後, 還是禮部侍郎戰戰兢兢的踏出朝班, 手捧奏章彈劾了三皇子殿下。
羣臣譁然,帝卻沒有多少驚訝。抑或是說,帝已經耳聞更重大的事, 所以對此的反感並不激烈。
三皇子罪證確鑿,也無什麼反駁, 責令祖陵思過三月, 得詔令方可回。立即啓程。
而這一樁事結束, 那最頂要的事便擺上朝堂。
大皇子身披鎧甲,一身威嚴的呈上奏摺, 並講述了昨日傍晚的驚變。都城的十座城門皆遭遇叛亂,處死了兩個繼續反抗的地方軍官,其餘皆關入天牢。查悉主謀乃二皇子,軟禁在府,聽候發落。
按朝中律法, 謀反即凌遲處死, 不過皇族犯法, 尤其是皇子犯法, 如此刑罰過於嚴重, 有失皇族體面。羣臣爭論半天,終是沒有個定論。而真正該做決定的帝王卻緘默不語, 冷眼觀看底下衆人爭吵不斷。不過帝王雖不言語,卻觀察的清楚,那些急於反駁放寬處罰的大多是戶部官員,不少都是二皇子的派系。一些要堅持律法的基本都是禮部官員,究竟是三皇子指使還是他們自己恪守禮教君綱不得而知。而本應該決斷的刑部,帶頭的五皇子只是低垂頭不做聲,若不注意形同空氣。御史臺的人也爭的厲害,現在比較安靜的還剩站在前排的四皇子了。
帝試探的問自己的四子有何見解。
四皇子答曰,兄長之事,爲弟者本不該多言。但論及國家,大義也當滅親。爲公應嚴懲,爲私卻望寬恕,兩者相矛盾,雖該以國家大事爲重,但於心有不忍,故還望父皇決斷。
帝又問五子如何看法。
五皇子吶吶低語,只反覆說着謀反當誅,律法有言,卻言辭閃爍,不知重點。
帝再看朝中重臣,六部尚書分成三派,或嚴或鬆或中立,實在頭疼。
傳令二皇子、六皇子入殿,帝撫額暫歇,後室休息小半時辰,任前廷官員繼續爭論,待人到齊,重議政事時,帝最後問二子有何解釋。
二皇子冷笑,告一切乃與三皇子串謀,自己不過替罪羔羊,並列出數名禮部下屬官員與自身的事蹟。又言明六弟乃是脅從,不是主犯。
帝與羣臣更是震驚。但三皇子已不再朝堂,無法對證。不過思及三皇子鞭笞爲樂等怪異行徑,衆人懷疑者居多。
大皇子的問案、調查更是證實了二皇子所言禮部的涉及,帝怒。
直接撤去二皇子、三皇子的封號,降爲平民,二皇子發配塞外,十年不得入關,三皇子仍然留祖陵,十年不得邁出半步。諒六皇子年幼,也不是主犯,削去王爵,降三等侯,幽禁五年不得出城。
未等羣臣穩定,帝又頒詔令,立四皇子薛清逸爲太子,大皇子掌軍權,五皇子仍管刑部,七皇子去御史臺執掌兼學習。
這是權力的重新分配,每個臣子都能敏銳的觀察到這一點,小心確定自己該站的位置。
而突變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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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聖上就在朝堂上昏厥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着點無力的問道。
“是的,殿下和其他重臣都留在宮中,等候御醫的診斷。”沉穩中有些擔心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咳——咳——”響了一半悶下去的嗆咳突兀出現,側靠在軟榻上的男子以手掩嘴,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正是剛剛清醒過來挪步到暖閣的若瀟。
“先生,您沒事吧!要不要讓御醫來一趟?”明明很沉穩的男子卻帶着擔憂和懊悔的聲音小聲問道。
“薛安,不礙事的,不管怎樣,目的終是達到了。而且這突來的叛亂,也能很好的肅清江南地方官員的勢力,可謂一舉多得,今後的朝政若要改革阻力也會小上許多。”若瀟淡淡的笑了,突又神色一斂道,“不過對於二皇子,還是得派人注意着。謹慎爲好。”遇到挫折,有些人一蹶不振,有些人奮勇向前,這二皇子若是後一種人,便得小心提防了,不,也許什麼時候直接解決更好,雖然對他不仁,但他也並非義士,若瀟心裡想着,卻知道這些不該告訴他人。
“是,那三皇子那邊……”薛安問道。
若瀟想了想,微微搖頭嘆息道,“不必了,只是注意着別讓其他人也跟着遭殃,偶爾不經意送些死囚過去,這樣比較好,唉——”三皇子的事,既然是自己一手造成,若沒有長期的心理治療,根本不可能恢復好轉,所以若瀟半是同情半是無奈的吩咐。
薛安點頭瞭解狀,又遲疑的問道,“那大皇子那邊如何?”
“大皇子啊……”若瀟思索了陣道,“聽說他遇刺客了,知道是怎麼回事?”
薛安搜尋着彙報上來的情報,不怎麼確定的說,“只知道是刺客,孤身一人,行刺未遂,逃脫了。但軍隊消息封鎖的厲害,具體情況不知。”
若瀟點頭道,“那這個之後再說,有時間也許得和他聊聊,這個不急……對了,清逸殿下什麼時候回來有說嗎?”
“沒有,只差人通知說暫留宮裡了。先生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
“不是……”若瀟笑笑反駁,“突然想到,我這客卿差不多該結束了。”
“結束?”薛安一愣,復又一笑道,“的確,殿下穩住繼承人的位置,等做了帝王,先生必是封王拜侯的首選。屬下先恭喜先生了。”
若瀟露出點苦笑道,“不然,急流勇退纔是上策。你別反駁,我也不是懷疑清逸……殿下的真心,只是有時候時局擺在眼前,便不得不去做了。我不想到時候後悔爲何不在沒有定下君臣關係時離開,這樣對於我和清逸殿下都是最好,所以……薛安,若方便的話,幫我一把……”
薛安神色複雜的看着面前還受傷側靠着的男子,回想這人之前的所作所爲,也不敢保證說殿下能完全接納,也不敢想象今後起了矛盾會不會鳥盡弓藏,掙扎一番,終是點頭道,“好,先生有何吩咐但且明說,只要不危害到殿下,薛安必定再所不辭。”
若瀟心中一定,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神色道,“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不必多做什麼,只要做出完整的路引戶籍,一點能夠支撐生活的盤纏,便足夠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