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紛紛揚揚,飄舞在空中,被風捲起一個又一個旋渦, 然後盪漾着輕吻大地, 化作透明。
一隻手伸出屋檐外, 想要截取那份純淨, 可是, 那蒼老的手掌裡得到的只有微小的水跡。
“大人——”沉重的聲音在這人身後響起,帶着不解和激憤。
面朝屋外仰視天空的老人緩緩轉身,眼神堅定, 威嚴而銳利。他只是看着對方,就讓說話的男子微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可是, 即便如此, 那人依舊說道, “大人,此事實在有欠妥當!”
“妥當妥當……”蒼老的聲音嘆道, “如今哪還有時間去考慮妥當!時機不等人啊——”
“可是,您這樣做,若是被陛下知曉……”男子遲疑着不敢說下去。
“哼,老朽爲社稷身死又如何!做事豈可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如今形勢你又不是不知, 若等明年夏天皇后誕下龍種, 再想要制衡他, 就沒那麼容易了!趁此機會, 怎能錯過!”聲音雖然蒼老, 卻鏗鏘有力,蘊藏着無比的威勢。
中年的男子還想說什麼, 卻被老人一手阻止道,“之慎,此事你不要插手,我意已決。爲臣者豈能一味的阿諛奉承唯唯諾諾,直言上諫,血濺三尺也當得!”
陳之慎又是欽佩又是擔心道,“大人,可是您此舉,無異於向陛下示威,即便您是爲了朝廷,爲了江山社稷,到頭來,又該何處?”
老人苦笑一聲,拍了拍陳之慎的肩道,“將來若真有這一天,我自當一力承擔。你……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能放棄信念!”
陳之慎眼眶泛紅,低頭答,“是,下官一定牢記大人教誨!”
老人放心的笑笑,回首望向屋外的雪花,喃喃自語,“今年的雪來早了,但願南方……傷亡小些……”
陳之慎也跟着望向屋外,眼中帶着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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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另一處小樓中,暖爐正散發出溫和的熱意。
一個富態的男子彎着腰,將手放在暖爐上方吸取着熱度,神色隨和裡帶着悠閒的味道。
“學生沈舒拜見大人!”提着衣襬上樓來的男子立定後躬身一拜道。
“沈舒,來,到暖爐這裡先暖和暖和!”招呼人的男子正是御史中丞李愷,今日他似乎心情極好,說話間也透露出愉悅的味道。
沈舒行了一禮,也不多言,大步走了過去,照着李愷的樣子把手放在暖爐上方。
過了會兒,待身子暖和許多,沈舒想起來此的目的,開口道,“大人,關於禮部的事,學生聽聞了點東西,不知道可靠與否,還請大人指示。”
“但說。”李愷沒有回頭,只平靜的吩咐。
“最近南方局勢突變,據說是禮部操縱,不知真實幾分……”沈舒低聲開口,嚴肅非常。
李愷收回手,直起身回視,點了點頭,邊走向書桌邊道,“這件事不簡單,你能察覺這個的確不錯。來,這個,你看看。”
說着,李愷已經從書桌的一疊文書中抽出一紙遞了過來。
沈舒雙手接下,迅速瀏覽一遍,面露震驚道,“大人,這……”
李愷拿回紙,繼續放回原位,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
沈舒難以置信的開口道,“那禮部尚書竟敢做出這等事來,豈不是……豈不是……”話竟無法說完。
“等同謀反。”李愷接道,鎮定而冷靜。
沈舒腳步一晃,退了步才穩住身子,喚道,“大人——”
李愷踱了幾步,沉着說道,“我今日收到的消息,可信度還是高的。但這個事關重大,我們不能草率。”急急的又來回走了幾步,李愷皺眉思索。
沈舒急道,“大人,此事拖不得啊!”
李愷伸手一阻,堅持道,“不搞清緣由,我們不能輕率行事,這事我要先查查清楚,你見機行事!”
沈舒嘆口氣,無奈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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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的一人一騎停在驛站門口,立刻便有人上來牽馬行禮,口呼,“薛大人!”
男子翻身下馬,點了點頭。
立刻,便有人引路,並小聲說道,“薛大人,裡面請!”
男子跟在引路人後面,大步流星的往驛站內走去。
待推開一門,裡面坐着辦公的一人眼神與引路人一確認,立即起身相迎道,“久候大人,請這邊坐。”
薛平也不客氣,坐下直接問道,“當下局勢如何?”
屋子的主人快步走到桌前,拿出一疊資料,一邊說道,“局勢有些異變,不過還在掌控之內。只是,人心惶惶,最爲憂慮。”
薛平翻開資料,迅速瀏覽,一邊點頭道,“我知道了。先穩住局勢,半日後我們再詳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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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是大殿下要交給您的東西!”日風雙手遞上一個木匣,對站在暖閣眺望的若瀟說道。
若瀟聞言轉身,接過木匣打開,看了眼手中安放的半塊軍符,欣然點頭道,“好!”
日風又拿出一封信道,“這是大殿下同時交付的,並囑咐說,務必請您三思。”
若瀟接過信箋打開,白紙上不過一行草書,“過猶不及。”
若瀟收回信,沉思片刻,道,“派人轉告大殿下,多謝他的好意,若某心領了。”
日風點頭稱是。
若瀟放下手中東西,想了想道,“關於薛平在南方的消息,務必儘快遞來。還有,你親自拿着這軍符去找在草原上訓練的騎兵部隊,讓他們時刻準備待命。”
“是。”日風躬身道。
這騎兵部隊本是拱衛帝都的部隊,按例三年一次去草原操練,爲時一年。當年大殿下交還北方軍權時,卻沒有提及這支部隊。而雖然這部隊原屬於禁衛軍,卻暫時不歸薛安管轄。到頭來,這除了北方邊境的邊軍外,實質上當屬最精銳的部隊,仍然由大殿下掌握着。而今,這半塊軍符,足矣指揮這騎兵部隊,以及原屬南方軍隊的現帝都護城軍,和南方的所有軍隊。
若瀟看着屋外的初雪,心中微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