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自然知道林珂的婚事是蔣郡王妃心裡頭等大事,忙帶上蔣郡王妃備好的幾樣禮物和林珂的草貼子,從南寧郡王府直接去了太子妃季氏叔父季天官府上。
季天官夫人方氏和崔夫人多年交好,這又是樁門當戶對的好親,方夫人當既滿口答應了,崔夫人出了季府,先到南寧郡王府給蔣郡王妃回了話,蔣郡王妃鬆了半口氣,合掌唸了句佛,又嘆了口氣道:“嫂子別笑我,實在是這門親事難得,你也知道,如今的東陽郡王府……”蔣郡王妃眼圈一紅,崔夫人忙拍了拍她安慰道:“大姑娘雖說是葉家媳婦,可她一不當家二不掌權,不過一個老老實實的婦道人家,能有什麼事?有你幾個哥哥呢,還有鴻哥兒,斷沒有袖手不管的理兒,你別多擔心。”
“是啊,”蔣郡王妃隨口應了一句:“這府裡,你也知道,就是個空架子,他們爺幾個沒一箇中用的,阿珂自小被一家人捧手心裡長大,慣的一點委屈不能受,要是光看門弟給她說親,我這心裡一萬個捨不得,若不看門弟吧,你看看這個家,怎麼辦?如今難得看到武二爺這樣的好親,你也別笑我跟閨女嫁不出去似的,實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眼看着蔣郡王妃說到傷感處淚花閃閃,崔夫人忙伸手拍着蔣郡王妃的手安慰道:“當初阿珊和徐家七哥兒議親的時候,我也是恨不能一天裡就放好大定拿到婚書,眼瞧着一門好親,這當孃的不都是這樣?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大姑娘多好的人,必定吉人天相,阿珂這又眼看着結了這樣一門好親,你呀,以後就等着享清福吧。”
“借你吉言……”蔣郡王妃和崔夫人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心滿意足的送走了崔夫人。
五皇子直煎熬了這半年,難得歇了一天,早上懶懶散散起來,出來推窗看了看零零星星飄着雪花,一邊坐下吃早飯,一邊吩咐小廝去尋武思慎,請他午後過府賞雪說話。
誰知道小廝回來連一刻鐘也沒有,外面就通傳說武二爺到了,正悠閒自得抿着茶和李恬說話的五皇子差點嗆死,他請他午後過府賞雪,他現在來幹什麼?
外院花廳地龍燒的很足,武思慎端着茶杯,心神不定的從一個窗戶挪到另一個窗戶看雪景,聽到腳步聲,急忙放下杯子迎出花廳,五皇子去了鬥蓬,背過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武思慎道:“這麼急尋我,有事?我今兒好不容易歇一天,你有什麼事非得尋我?朝裡有的是人,件件事都有人管!大事小事都用不着找我。”
“我沒什麼事。”武思慎目光閃爍,嘿嘿笑道:“你不是請我過府賞雪麼……”
“那是午後!午後!”五皇子怪叫一聲,武思慎忙往後退了一步,攤着手吱吱唔唔解釋道:“我就是……你也知道我那個府裡……呆着難受,再說,我還有點事,想早點過來和你說說話。”五皇子哈的怪笑了一聲,轉身坐到扶手椅上,翹起二郎腿點着武思慎“你跟我說話?什麼時候你跟我也學會說這種假腥腥的話了?你來的早有什麼用?人家小娘子說午後到就是午後到,一刻鐘也不會早,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
五皇子站起來就要走,武思慎忙前拉了拉他陪笑道:“我真有好些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太子爺想讓我年後就回北邊領兵……”
“這都是朝廷大事,”五皇子擡手止住武思慎:“你已經歸了宗,瞧太子的意思,是要把這溫國公的爵位也給你,往後,”五皇子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跟從前不一樣了,我是立志要做個閒人的,這些朝廷的事,你要商量……你也該尋幾個高明的幕僚去商量,好了,你先回去吧,午後再來。”五皇子一邊擺手一邊往外走,武思慎跟在後面苦笑搖頭道:“五爺這份謹慎……真是……那我去尋管先生說話去,不知道我那個府上,從昨晚上起就有人上門說親,喬夫人大約被刑部的人嚇狠了,看見我就會發抖,我昨晚上只好去把容氏太婆請到府上應付這事。”
“容氏身子骨還康健吧?”五皇子聽武思慎提到容太夫人,跟着問了一句,武思慎有些唏噓的答道:“老的厲害,我一直記着她風風火火奔過來解救我們母子的樣子,十幾年沒見,竟老了那麼多,老的讓人難過,好在身子骨還硬朗,一眼就認出我了,拉着我的手一個勁的掉眼淚,還說起我娘……當年多虧她,也就她敢把寧國頂回去。”
“嗯,既然歸了宗,往後盡孝的機會就多了,你去尋老管說話去吧,過了年他也要出仕爲官了,太子爺很賞識他,午飯讓老管陪你吃,等午後人到了,我再打發小廝過去叫你。”五皇子邊走邊吩咐,武思慎答應了,陪五皇子走到月洞門外,才折返回去尋管通去了。
正午剛過,林珂打發人送了封信進來,李恬看着信封上大大的‘急’字,剛要拆開,小丫頭在門外通傳說清江侯府大娘子到了,李恬猶豫了下,林珂那性子,趕到點上,芝麻大點的事都能是不得了的大事,想到此,李恬放下封,出門迎俞瑤芳去了。
李恬將俞瑤芳接到後園湖邊暖閣裡,屏退衆丫頭小廝,只留瓔珞、青枝在暖閣門口守着侍候,笑吟吟將武思慎的心思和想提親的事說了:“……我細細問過五郎,武二郎爲人重情守義,一諾千金,是個能託付的人,你也見過他,只看你的意思,你若覺得還好,我就去問問他,他若肯答應守這有子不納妾的規矩,你就和他見一見,再細看看,如何?”
“好。”俞瑤芳聽的眼裡如同有一團火在跳動,臉上泛起一片通紅,那個揮刀斬馬的身影如同刀刻在深印在她心裡,她心底最嚮往最仰慕的,就是那樣的男子氣概!俞瑤芳掩飾着羞澀和難爲情,顯的大大方方的應道:“那一回,他斬馬,你不也說他和京城那些人不同?難得那股子英氣,我也覺得好。”李恬聽着她零亂的話,眉梢挑起又落下,當時夸人家英氣,和京城諸人不同的,可不是她!李恬並不挑穿,只抿着嘴笑着不停的點頭,招手叫過瓔珞正要吩咐,俞瑤芳又伸手拉過她道:“不用見了,他若肯……不用見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噢……”李恬輕輕‘懊’了一聲,聲音未落,俞瑤芳羞的已經擡不起頭了,瓔珞看着她,也忍不住歪過頭抿着嘴笑,李恬示意瓔珞先下去,拿起蜜餞碟子塞給俞瑤芳:“咱們姐妹沒什麼話不能說,你真就憑那一面就覺得行?不用再見見,再說說話,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人了?”
“這樣……見面,又能說上幾句話?憑几句話,能看出什麼?他……這京城誰不知道他,傳了好些話,好些事,再說,五爺都說他好,還能不好了?”俞瑤芳一番話說完,臉上的血紅稍褪,李恬微挑着眉梢笑道:“這話說的極有道理,你這麼見他,還真是看不出什麼,這人和人的緣份,也就是一眼就夠了。那好,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問他去。”李恬一邊說一邊下了炕,俞瑤芳掂起塊蜜餞咬着,彎眼笑着看着李恬出了暖閣,竟有些患得患失,忐忑不安起來。
武思慎揹着手,身體重點不停的從左腳換到右腳,再從右腳換到左腳,五皇子懶散的靠在扶手椅上,一隻手肘支在旁邊几上託着腮,另一個手用兩根手指輕敲着扶手,眼睛瞄着武思慎換來換去換個不停的腳,他的腳換一下,他就敲一下,竟敲出了不少趣味。
一個小丫頭從後面園子方向往花廳過來,武思慎換到一半的腳一下子定住了,五皇子手指也停在半空,打了呵欠問道:“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武思慎竟緊張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五皇子高高挑着眉梢,臉上的神情又是意外又是可笑,扶着扶手站起來,走到武思慎身邊,把他往旁邊推了推,探頭看了眼故意道:“好象不是。”武思慎失望之極的‘哦’了一聲,肩膀驟然垂下,往旁邊趔趄了兩步,肩膀靠在窗框上,眼巴巴又往園子深處看上了。五皇子無語的橫着他,一直橫到小丫頭的聲音在花廳外響起:“王爺,王妃說酒水備好了,請您和武二爺過去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