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毒花粉末很可能在化糞池附近施放,蘭生就提議去那兒勘查。
誰知剛出廬堂,俞燕歸就氣喘吁吁跑來,“太……太子帶都護軍到了山腳下!”
蘭生正詫異,卻聽到泫瑾楓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就站在她身後。趁着俞老和大家商議得鬧哄哄,兩人開始說悄悄話。
“金礦的傳言奏效,再加上聖女已能醫治的消息已經遍佈坊間,比起屠圍盡失人心,不如大方進來挖山。渣玉山開礦,這些百姓一定要遷出,反民的處置暫時押後也無妨。”泫瑾楓知道太子嗜殺,不過太子有的是謀臣,應該看得出殺局已破,只能改變謀略。太子未登帝位之前,對那些謀臣的話還聽得進去。
“這麼一挖,你的金子還守得住?”蘭生奇道。
“媳婦兒又忘了,不是我的金子。”泫瑾楓聲音帶笑,“放心,北關大營的軍餉沒人拿得走。我倒是對你的推據好奇。你認爲化糞池附近有人施毒?”
蘭生點頭,“極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抓到他們,太子就更不敢動手了。”
“這樣吧。”泫瑾楓道明自己的意思,免得有人再隨便出頭,“你隨俞老下山,拖延太子一會兒,我和柳夏先去那附近查看,能抓出人來就最好。若抓不出來,你用點巧妙心思引太子去糞池。”
“爲什麼引太子去?”問問清楚。
“既入寶山,怎能空手而回?你這個弟妹好意思,我這個當弟弟的還不好意思呢。”泫瑾楓這話說得奧妙難懂。
蘭生卻笑,“敢情你把黃金藏在糞池裡了?”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好地方!誰能往那兒想?薰都薰死了!
無人應她,人已悄走。
於是,蘭生隨俞家父子下山,尚未到山口,卻見許多人在挖地。還有許多人往山上跑,個個眼放光,一臉興奮。若不與這場渣玉山風波聯想到一起,會感受衆人拾柴火焰高的美好。但渣玉山有三百多人臥病在牀。還死了不少人,八坊差點慘遭屠戮,就在今天早上,人心惶惶得要恩將仇報捉聖女。再看這滿目的坑,遍地的洞,有種笑不動的悲涼。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種無懼死亡的貪性,究竟是天生人性,還是後天逼就?她不願深想。
“上午來的人還不多,太子一進坊。屠圍的說法不攻自破,大概以爲性命無憂,這會兒就都涌來了。”俞燕歸撇嘴冷嘲,“挖吧,讓我也開開眼。咱們的人原來全是瞎子,住在金山裡卻以爲是渣山裡。”
這時候,太子的淡金輦,東宮侍衛隊的銀龍旗,都護軍的麒麟旗,出現在蘭生的視線中。她不想應酬那樣的傢伙,視人命爲螻蟻。生殺予奪隨他一個心情變化。但她卻也不想在這種人面前顯得怯懦,眸光流轉,微笑迎上。
且不說蘭生如何拖延,泫瑾楓四人步伐匆匆,趕到了化糞池那片平坦山地。山地無林,難得見一兩棵樹。土地多是疙瘩塊,豎立怪石嶙峋,褐冷苦寒。風勁異疾,如蘭生所說,發散開來。就在怪石褐土之間。糞池多達七八個,三四丈長寬。糞場不遠有幾間石頭屋子,除了停糞車之外,還有燒磚的窯窖。
馬秀捏着鼻子,“沒錯,整座山都是這種臭糞味道,要不是你媳婦發現,這山遲早把整個帝都薰臭!”
泫瑾楓看他一眼。
“幹嗎?”馬秀以爲他對“你媳婦”這三個字有意見,“我決定了,只要你沒穿皇子袍,我就還叫你景風。你媳婦既是南月氏大女,那本風神冊就必定爲明月流至寶。”
泫瑾楓再看他一眼。
“不過,我還聽說南月氏長女無天能無通感,又怎能拿着明月流至寶呢?”馬秀試圖鬆開鼻子,卻被臭味薰得差點背過氣去,“你總瞪我幹什麼?有不同意見就直說。”
泫瑾楓仍沉默,直到停在石屋前,感覺風向順了,這纔開口,“沒意見,就是不想張大口吞臭味而已。”
馬秀猛咳。
“而且,風神冊不是明月流至寶。明月流的寶是人,大國師南月涯,天女南月金薇,聖女南月玉蕊,三人。至於我媳婦,只是特別喜歡用風神命名,還製作一柄風神杖,測風八向,相當有意思。”泫瑾楓補充說明。
柳夏突然使個眼色,手握拳堵在嘴前,馬秀立刻安靜了下來。同時,泫瑾楓和琴師閃身進屋。
片刻後,馬秀開始踱步,聲音尖細,“不知道哪個倒黴鬼胡扯,說渣玉山有金礦,如今太子都進山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進山又如何?”柳夏的聲音卻粗嘎。
“萬一跑糞池這兒來——”馬秀看似急得團團轉。
“太子會到糞池來嗎?估計走到山口就被薰回去了,更別說臭不可聞的糞池。”柳夏聲音變了,語氣不變,酷得很。
“也是。”幾乎冒煙的蹭步緩下,馬秀鬆口氣,“我們都聞着受不了。當初把東西藏這兒就對了,人人恨不得躲遠,誰想得到糞味裡有香味道呢。嘻嘻!”
“走吧。雖說一定妥當,不過這回讓朝廷盯上,渣玉山已經不安全了,要儘快轉移出去。”柳夏說着,跑起來。
馬秀跟着跑,聲量不低,“不錯,得趕緊通知老大,不能再將掏糞的傢伙們當成替死鬼。”
兩人很快跑過蜿蜒的山道不見了。
泫瑾楓從窗洞望出去,見石屋前多出三人,穿着破爛,像渣玉山百姓。
一人道,“太子殿下怎麼進山了?”
“沒聽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說嗎?渣玉山有金礦,太子殿下才進來的。”
“可是,渣玉山怎麼會有金礦呢?窮得幾個人穿一條褲子了都。”
“這事先別管,咱們混進來的時候,上頭不是吩咐過了嗎?不僅要散花粉,還要找賊金。咱們找了一個月,沒找到賊金,光聞賊屁了,天天往糞池跑。還被上頭罵得狗血淋頭,說咱們沒用。可那倆傢伙剛剛說有東西藏在這裡了吧?”
“欸?他們是說了,但沒說黃金啊。”
“蠢貨!這都聽不出來?朝廷盯上渣玉山。又要儘快轉移出去。本來還想掏糞的傢伙當替死鬼。說得不是黃金,難道還是這些臭糞水?趕緊。通知太子殿下去!”
三人走起來,還能隱約聽到一人說話。
“不過,還真是挺他娘能想的,居然藏在糞場裡。會是糞場哪兒呢?千萬別是糞池底下,那就得把糞掏幹……”
泫瑾楓的冷笑就切換成好笑,他的媳婦果然聰明。
對蘭生,他說得都是真話,保住黃金,蘭生只要管玉蕊安全離開,而那位太子三哥殺人也好。立功也好,他樂於看其扶搖直上。不管對方是用何種方式,血腥也無妨,他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一件一件逐步實現。
渣玉山這回卻託他媳婦的大福。蘭生找出毒花粉。因此找出解藥,令太子不能再以瘟疫滅殺他們。既然如此,他就來個婦唱夫隨好了,貢獻出糞坑裡的“秘密”,幫渣玉山的人洗白,順便欣賞一下太子的不痛快。
可笑太子重兵佈陣,卻不知六皇子夫婦在陣中。不僅是攪局,而是掌握了全局,他反而成了跳樑小醜。
泫瑾楓開門出去,不一會兒就見柳夏和馬秀繞了回來,對他翹起大拇指。倒不是贊他,而是一切搞定的意思。他看着天色。夕陽只掛住了天邊一線,渣玉山上方沉暮,船快到了。來接他們的船。
兩年相處下來,柳夏瞭解這位皇子殿下一點,和蘭生有關的一點。“我們還走嗎?”
泫瑾楓食指用力按過眉頭。這個任務本來很直接,暗船進來,暗船出去,但他漏算了蘭生。而在昨夜之前,他準備以符合六皇子身份的方式歸來,百官出迎,百姓夾道,父皇親自爲他洗塵,風光回嶄新落成的六皇子府,與他的愛妃鬥嘴鬥趣,正式開始過日子。
“哦——有人捨不得媳婦。”馬秀終於找回往日的笑感,“以前離那麼遠還罷了,如今就在咫尺之間,心癢……”
泫瑾楓卻沒讓馬秀把話說完,“琴師,你留下,若有萬一,將蘭生一人救出就可。”
馬秀潑冷水,“你確定讓他留下?昨夜裡,他還對你媳婦說,擋他者死。”
琴師但答,“我只負責保護僱主的命。你守信付金,我亦守信護全。”
“我加銀子。”泫瑾楓一向掌握關鍵點。
“多少?”琴師也真乾脆。
泫瑾楓立刻遞去一張銀票。
琴師看過,收進懷裡。
“你承諾?”不能想當然以爲對方應了。
“我承諾。”一諾,千金。
泫瑾楓轉身就走。
馬秀雖說愛開玩笑,見泫瑾楓真走,“你要留下,我和柳夏絕不會跟隊長多說一個字。”
“軍令如山。”泫瑾楓回他四個字。這不是一時興起的行動,城外有鬍子隊長在等,出發和回去的時間都是定死的。他如果因私人理由延誤,會影響整個隊。
泫瑾楓雖回來了,也和蘭生重逢了,但卻是以軍人的身份,而非六皇子的身份。自己,柳夏,馬秀,一個不能留。只有琴師不受軍令,就留給蘭生——
當一道用不上的護身符吧。
不算卡文,情節很清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寫得超級慢,頭疼得不行,今天爸爸節,所以還出了門。感謝親們耐心。
明天中秋,我還不知道上哪兒買月餅,但希望大家能夠人月兩圓,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