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頭子不好當,看到刺客屍體的時候,趙錚更是深有體會。
當時自己那一刀擲的應該還算準確,按理說只會傷到刺客,讓其失去戰鬥力。誰曾想看到還是一具屍體,皇城司的仵作也給出了確切的答案,服毒而死。
死士!
趙錚終於見到了這個羣體,牙齒裡藏毒這種事,以前並不相信,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早該想到了,既然敢刺殺皇帝,必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怎麼可能輕易留下線索,尤其不可能是一個大活人。趙錚發現自己有些太天真了,從現在開始需要好好適應一下古代陰謀家的節奏。
刺客死了,唯一的線索斷了,行刺驟然間變成了無頭案,很讓人頭大,根本無處下手啊!趙匡胤也深知這一點,實際上皇城司從昨日開始就有調查,但是全無結果。之所以啓用趙錚,其中有個緣故就是看中了趙錚與衆不同的機敏,希望他能劍走偏鋒,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能有什麼效果呢?趙錚很遺憾,前世自己只是個律師而非偵探,現在只能以業餘選手的身份來參加這場偵破角逐大會了。
刺客死了,並不意味着所有的線索都斷掉了,前世的律師生涯中也接觸過不少的刑事案件,也算多少懂點偵破知識。
記得經常在偵探劇中看到有人說:屍體是會講話的。毫無疑問,屍體和遺物都是有用的線索,至於能發現什麼樣有價值的東西,那就要看手段和運氣了。
趙錚沒有耽擱,立即讓皇城司的仵作重新勘驗屍體,並且仔細檢查所有遺留物和兇器。刺客身高在五尺左右,這在身形普遍不算高大的宋人中算不錯了。重要的是身形極爲精悍健碩,一見到那滿身堅實的肌肉便知道此人力量不弱。
如果按照尋常仵作驗屍的流程。想要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很難。好在趙錚叫來了李元,準確說是趙匡胤安排他來的,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將會是自己的親隨扈從。
趙錚很清楚這個安排意味着什麼,自己名義上負責爲秘密監察百官,總得有個人監察自己。皇帝哪裡能絕對信任某一個臣子,監視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趙錚相信,自己身邊絕對不止李元一個,不知道還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着自己。
對此趙錚並不是很介意,雖說隱私受到窺視很不爽。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行爲注意這點就是了,好在李元也算是個不錯的人,可以給自己幫上不少忙。至於以後,再看情況就是了。
李元是禁軍出身,以前是歸德軍中一名斥候,偵查和軍旅經驗都十分豐富。所以他瞧見屍體的第一眼,便判斷出此人出身軍中,應該還是禁軍中的一員。其身形符合禁軍募兵的標準,手腳和腿部的老繭都是兵卒所特有的。
身上的幾處舊傷痕也是戰場上遺留下來的。李元推測道:“這些傷痕至少有三年的時間了,之後便沒有什麼明顯傷疤,所以可以着重調查三年前從中退役將士。”
“雖然縮小了範圍,但人終究還是很多!”趙錚很無奈地攤手。心裡卻極爲震驚。別的不說,這至少證明汴梁城裡有太多人對老趙家的大宋朝心存不滿,想要顛覆之。
三年前開始就將軍中將士招攬到自己門下,訓練成爲死士。足可說明此人的野心,背後的實力自然也差不了。只是三年的時間太長,這個時代普通士兵根本沒有完整詳細的檔案。想要調查到一個普通士兵的底細,以及他的去向太難。
李元搖頭道:“想要調查無異是大海撈針,這些年軍中很亂,進進出出的士兵着實不少……”
“活着的不少,說不定還是個死人……”
“死人?”李元遲疑了一下,明白過來,即便有可能查到刺客的底細,也很可能是陣亡名單上的一員。對方既然精心設計,要能不仔細周密?
“怎麼辦?”
趙錚嘆道:“還能怎麼辦,先放着吧,人不好查……還是在物什上多動點心思吧,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李元點頭稱是,拿起弓弩瞧了半天,說道:“這是軍中普通的弓弩,想要查到具體的出處似乎很難,畢竟前幾年周世宗南征百戰,折損和丟失兵器不計其數……”
趙錚輕嘆一聲,現在至少能確定不是李筠和李重進餘孽的報復,而是一場有預謀,準確極爲充分和周密的行刺。
“並非全無線索,你仔細看,這把弓弩從材質的顏色來看是有時間了,但通體嶄新,沒有過多的磨損,說明沒怎麼在戰場上使用。”趙錚觀察入微,沉聲道:“如果是前朝所用的舊兵器,那麼很可能並未投入戰場……去找兵部與樞密院詳查,看是否有相似情況,能否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是!”
說道弓弩嶄新,趙錚突然受到提醒,再看那具屍體時,沉聲道:“對了,你仔細看看屍體上傷痕,很密集,彷彿是同一時期所受,而非新舊傷痕不斷疊加,這說明什麼……”
李元恍然道:“說明是一次戰鬥中重傷……”
趙錚笑道:“這就對了,應該是某一場激烈的戰事中重傷之人……去樞密院以及當年的老兵和將領覈實,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看是否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是!”
“還有這個……”趙錚拿起那件偏墨綠色的外衣,心中覺得好笑,利用仿生學進行戰場僞裝的歷史果然悠久。綠衣與柏樹樹葉的顏色十分接近,躲藏其上若是不仔細,當真是很難發現。
“絲質,青綠色!”趙錚轉身看着李元,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這……”李元遲疑道:“尋常人穿麻布衣,絲綢少有,而且這質地和染料似乎都非同一般……”
“這就對了,絲織作坊和染坊似乎也是我們調查的對象……”趙錚笑了笑,目前能夠發現這些線索已經殊爲不易了。
“屬下立即去辦!”
趙錚拉住匆忙的李元,語重心長道:“着急做什麼?記住了,一定要秘密進行。記住,有句話叫殺人滅口,如果你不想爲更多知情者收屍的話,千萬小心!”
“是!”
……
趙錚走了,自有皇城司仵作和手下收拾殘局,同時也將消息稟奏給官家。
趙匡胤接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在後宮福寧殿,皇后王氏的住處。雖說是皇帝了,但家庭生活同樣不能少,出城在外許久,自然也冷落家人許久。
今次回來,先去母親杜太后處請安之後,趙匡胤就來了妻子這裡。王氏是他續絃所娶,原配妻子是賀氏,可惜福氣薄,等不到丈夫登基稱帝就去了。不過被追封皇后,還留下了一個兒子趙德昭是身份尊貴的皇長子。
王氏嫁給趙匡胤之後,夫妻感情和睦,還有一個兒子趙德芳,如今兩歲不到。趙匡胤將小德芳抱在懷中,滿臉愛憐。走的時候,兒子還在懷中抱着,而今已經能夠蹣跚走,偶爾還能小跑兩三步。
這個年歲的孩子,最爲可愛,自然而然也能引發趙匡胤的慈父情懷。
“父皇……”趙德芳已經會講話,雖說時常語焉不詳,但呼喚親屬倒是沒一點問題。
“真聰明!”趙匡胤感慨道:“皇后教子有方啊,朕已走數月,德芳都已經能說能走了!”
“官家征戰在外,照顧孩子自然是臣妾分內之事!”王皇后道:“現在孩子小,妾身尚能言傳身教些許,待孩子大些以後還要官家多費心教導。”
趙匡胤隨口道:“那是自然,德芳自小聰明,自當悉心教導,當來定大有可爲……”
王皇后卻搖頭鄭重道:“陛下,德芳還小,或有幾分可愛,但聰明還差很遠。倒是德昭,聰明懂事,孝順知禮,是個不錯的好孩子。如今年歲差不多了,臣妾尋思,官家是不是該給德昭請幾位先生了。”
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趙匡胤而今只有趙德昭與趙德芳兩個皇子,都是嫡出。不同的是德昭之母賀皇后已經去世,而現任的王皇后則有趙德芳。如果她有私心,爲兒子德芳爭取儲位是有便利的。
但王皇后賢惠,他對賀皇后留下的幾個兒子都視爲己出。如今丈夫坐穩皇后,將來這太子之位必定備受關注,她不想兩個“兒子”之間有嫌隙,或因此生出許多波折來。所以通過爲德昭請師讀書的提議,向趙匡胤表明心跡。
趙匡胤當然明白妻子的良苦用心,有如此賢惠的皇后,對他而言是幸事。點頭道:“是啊,德昭不小了,起居之事你多費心,其他的朕來操心就是了。”
趙匡胤覺得,是該做點什麼,不過沒有太過深遠的打算。畢竟自己才三十多歲,春秋正盛。兩個孩子還小,將來說不定還有更多皇子,傳承的問題暫時不必考慮。眼下倒是這江山穩固之事,還需要多費神。
也不知道……趙匡胤正想着的時候,一名內侍進來奏報道:“陛下,趙錚大人那裡有進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