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躲避宋庭的追捕,韓微如同鬼魅般藏匿在汴梁城裡,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對此他沒有絲毫怨言,爲了給父親,以及幾個枉死的弟弟報仇,任何的委屈和辛苦他能都承受。
尤其是潞州和淮南的兩次失敗後,失去了李重進這棵可以依靠的大樹,想要再借助旁人的力量越來越難。
若非有一位大人物救他,只怕已經死在淮南,或者落入趙匡胤之手。更難得的是,這位大人物還給了他一個機會,從而有了再次藉助的力量報仇的可能。
機會來之不易,所以無論冒多大風險,事情有多難,吃多少苦,他都可以忍受。人不人,鬼不鬼不要緊,只要能爲家人報仇,到了黃泉之下,也能對父親有個‘交’代。
除夕那晚,他前往已經化爲灰燼的府邸,祭奠家人,許下了這樣的承諾。
很遺憾,這一次他不能在主導的衝鋒位置,只能聽從別人的命令來做事情。儘管心裡有些鬱悶,但沒有辦法,能幫到別人對付趙匡胤,只要自己參與了,也算是報仇了。
不能親自動手,到底遺憾,而且時日綿長,也讓人着急。
雖說他也明白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的道理,可是看着大宋國家安寧,趙家紅紅火火的局面,他這心裡就格外不是滋味。
尤其是最近幾日,趙錚竟得了皇族的身份,成了名副其實的五公子,還封了文安伯。
仇人的風光就像是一根刺,刺入他的心底,讓他恨的咬牙切齒。對比自己如今的慘狀,以及韓家家破人亡的悽慘狀況,心裡的仇恨感就越發強烈了。
除此之外,更讓人憤怒則是趙匡胤兩面三刀。卑鄙虛僞的一面。
他趙匡胤口口聲聲說自己並非有意要奪江山,坐上這皇位是因爲將士們的擁戴,黃袍加身,不得不不從。可謂是迫不得已,顯得自己仁義道德,擺出一副仁君的光輝形象。
儘管趙匡胤信誓旦旦,但韓微是絲毫不信,說的趙匡胤信口雌黃,做一套說一套。當往日裡沒有證據,而今趙錚的身份一公佈。情況可就不同了。
如果說趙匡胤在陳橋驛兵變是偶然,並未蓄意策劃,那麼他一家老小前去定力院禮佛也是尋常,並且家裡人什麼都不知情。
當自己帶兵過去抓捕時,該是手到擒來,不會遭遇反抗。可結果是,趙家人早有準備,還有趙錚這麼一個厲害角‘色’阻攔。
原本說趙錚只是定力院中一個小和尚還說得過去,是出於仁慈。或者說見義勇爲。
但如今證實趙錚是你趙匡胤族人,那唯一的合適解釋便是你趙匡胤提前安排好的。如此便可證明,陳橋兵變絕非偶然,趙匡胤早有不臣之心。蓄意兵變,謀逆作‘亂’。
可實際上,其中確有巧合,只是……哪怕趙錚親自前來。說明自己不知身世的事實,橐駝兒也不會相信,想來天下人也不會相信。
當認定趙匡胤和趙錚兄弟卑鄙無恥之後。韓微心裡的憤怒和恨意就越發濃重了。
他就越發想要親自報仇了,可是眼下自己親自做的事情還暫無頭緒,不知何時纔會有成效。
與其苦等下去,不若眼下就做點什麼,以泄心頭之恨。
當然了,韓微也知道,不可輕舉妄動,以免誤了大事。但他在強烈的報復心驅使下,哪還顧得了那麼多,他覺得自己能夠把握好這個度。
於是,一條流言開始在汴梁城內流傳,說的正是陳橋兵變之夜,定力院中內情,以及趙匡胤卑鄙虛僞,道貌岸然之事。
直到此時,朝中低層次的官員,以及汴梁百姓,才知曉陳橋兵變之夜還有這麼驚險的內情。很多不明所以的官員回過神來,難過官家如此重用厚待趙錚,還有這層救命之恩在內。
隨着流言傳播,切切實實損害到了趙匡胤的形象,皇帝當初不忍奪取柴氏江山,心懷愧疚的忠厚仁義形象‘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還有些‘奸’詐卑鄙,道貌岸然的感覺。
官員們肯定不敢議論,普通的老百姓未必關心,但一些文人墨客卻少不得在背地裡議論幾句。再加上有人蓄意渲染,一盆髒水便直接潑向了趙匡胤。
……
“皇兄,也許不該着急公佈五郎的身世,如今流言滿城,有損於你的英明啊!”趙光義得到流言,有些坐不住,匆匆進了宮向皇兄奏報和牢‘騷’。
不過他的重點似乎有些偏頗,首先提到的竟是公佈趙錚身份一事。他對此事一直不太贊成和滿意,之前想要發發牢‘騷’沒機會。
而今流言四起,他首先便將問題歸結到這裡,埋怨兩句。當然了,埋怨的對象不是皇兄趙匡胤,主要還是趙錚。
“罷了,他們願意說就說去吧,五郎的身世不宜再拖了,如此能讓他安心,也好讓你岳父安心,這應該更重要吧!”趙匡胤比預料中要淡定,或許是因爲做了皇帝,更有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沉穩,彷彿根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要是不提符彥卿還罷,一提起來,趙光義的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趙錚一個五服遠支的庶出子孫,憑什麼冒出來和自己爭呢?奈何皇兄都這麼說了,且事情已經發生,偶然的一句牢‘騷’可以,再多便不能說了。
趙光義道:“皇兄,話雖如此,五郎和岳父倒是安心了,可是而今流言沸沸揚揚,對你的英明有損,並非好事……”
“那又怎麼了?無非就是說朕表裡不一,口是心非,卑鄙虛僞而已,能怎麼樣呢?古代爲帝王者,有幾個不是這樣?”
趙匡胤對自己受到的誤解毫不在意,滿不在乎道:“流言如此,朕臉上還掛得住,雖然傳言甚囂塵上,但目前並未有異動,便不要緊。等過上些許時日,流言自會平息。”
“皇兄,這明顯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中傷於你,只怕短期內難以平息,甚至還會變本加厲。”趙光義似乎並不認同兄長的看法。
趙匡胤嘆道:“那就隨他們好了,其實啊,爲兄還希望他們繼續散播,讓百姓都知道當晚的事情也好。相比於被誤解爲卑鄙虛僞,朕更怕被人說成是無情冷血……”
“呃……”趙光義愕然道:“皇兄這話怎麼講?”
趙匡胤沉‘吟’片刻,嘆息道:“兵變當日,你我在陳橋驛,突然率軍回師,可妻兒老母還在城中。當時情況危急,朕着實擔心家人的安危,想來你也是如此……”
聽到這話,趙光義黯然低頭,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兄長有所遲疑,但自己卻毫無顧慮,並且勸兄長莫要顧慮。仔細說起來,當時城中的情況,以及會發生什麼事情,自己更爲清楚。楚昭輔能不能及時趕到,誰也說不準,而趙錚的出現則完全是意外……
後來安然無恙,皆大歡喜,趙光義便沒有在意這個事情,或者說一直有意迴避。但如今兄長突然提及,他這心裡便有些忐忑了。倘若當日沒有趙錚出現,一家老小有個什麼閃失,他該如何面對?能否心安理得呢?
趙光義捫心自問時候,趙匡胤繼續嘆道:“一直以來,朕都覺得有愧於一家人,好在娘娘和皇后,以及符蓉他們都理解,並無怨言,可是朕卻始終於心不安。更怕外面有人議論此事,說朕冷血無情,爲了權位融化,不顧家人安危……
被人說卑鄙虛僞,朕不在乎,些許事情,百年之後自有公論。但朕怕人被指責冷血無情,若此事留筆史冊,會成爲永遠抹不掉的污點。而今流言傳開,所有人都會認爲,五郎是朕提前安排的,那麼就不存在不顧家人安危,冷血無情說法了。”
“呃……皇兄說的是。”趙光義實在無奈,沒想到皇兄竟然是這般想法。他敏銳地發現,即便做了皇帝,兄長依舊是個仁義之人,做事也頗有君子行徑,而且還分外重視親情。這對自己而言應該是好事吧,手足情深,自己的受到重用,前程遠大的可能‘性’才大。
不過趙光義覺得,作爲一個皇帝,太過重情並非好事……
趙匡胤敦敦叮囑道:“光義啊,你記住,江山和權位固然重要,但終究不及血脈親情重要……”
“啊,是!”不知爲何,趙光義猛然心中一驚,兄長好似隨口一句,爲何像是在自己耳邊敲響了警鐘呢?
“以後遇到事情莫要慌張,你看看五郎,比你還要小几歲,遇事明顯更爲冷靜。”趙匡胤道:“流言四起,他皇城司肯定知道,可他卻沒着急,甚至不會覺得這是壞事,肯定已經着手調查了,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是!”趙光義黯然低頭,把自己與趙錚相比,還有些不如的時候,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同時心裡還微微有些埋怨,趙錚正經是皇城使,可自己什麼都不是,怎麼管?又能做什麼呢?
不過趙匡胤下面一句話,頓時讓趙光義喜出望外。
“你親自去趟開封府,告訴吳廷祚,要是流言平息不下去,他就回家去頤養天年吧!”趙匡胤道:“你此去,順便熟悉一下開封府的情況,也好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