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胡紅梅還沒有離去,徐濤早已躺牀,唯獨葬無痕還在撐着。
“天都黑了,快回去吧。”葬無痕有氣無力的說道。
胡紅梅坐在門檻邊,託着腮幫子看着餘下的光線,冰雪散發着耀芒,說:“大壞蛋,其實我想要你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
“我以前很少回來,現在畢業了,過年後又要去讀書,很久沒有去山上了,明天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像明天我沒空,過幾天吧。”
“我不!”
胡紅梅脾氣一上,扭頭看向他,脾“我怕雪化了,好像覺得以後再踩不到雪了。”
葬無痕心中一咯噔,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眨,還是搖頭說:“這些日子雪不會化的,反正年前我帶你去一趟。或者,你可以叫你混蛋哥一起去啊,不一定非得是我。”
“反正我就是要你帶我去。”胡紅梅一臉倔犟。
……
“好吧,大小姐就是嬌氣,明天就明天,快回去,我要睡了,不能保證明天能醒來。”
胡紅梅見他的樣子確實疲憊不堪,無精打采,又是生着病,想到此時,不由心疼,最後看了他一眼便是離去。
葬無痕大鬆一口氣,迅速熄燈入眠,牀邊生着爐火,身體依舊很冷,雖然疲憊,但輾側難眠,睡半天都不見被窩暖和。
戳爛你棺材!
心中大罵,這是要死的節奏麼,要死就死快點,這麼多年來拖着一身病,難道真沒個好下場!
其實,除了這次染上的嚴重風寒,葬無痕也沒什麼病,就是精氣神嚴重匱乏,自小身體單薄,身體卻強勁有力的原因正是爺爺爲了葬式(屍)手法所需,激發開了各脈元能。
除了看病配藥不需要精氣神之外,算命看向,葬屍遷宅都是在損耗的,直到現如今,身體一處處的不適才慢慢體現出來。
更要命的是他算到自己命裡的那個劫數與精氣神有關,可能在年紀輕輕的某一刻,一聲不響的離開人世,誰也不知道。
葬無痕想了很多,終於入眠,一席疲憊涌來,毫無動彈。
“咚咚……”
不知過去多久,急促的敲門喚醒葬無痕,但只是模糊的意識,沒有理會。
門外,正是一人打着手電筒大罵不已,“葬天殺,你給老子滾出來,再不出來破門了!”
此人手舞足蹈,怒氣衝衝,搬起石頭就砸門,卻未能攻破。
葬無痕模糊中好像知道了是誰,除了周安康還能有誰,唯有他這個時候纔有興師問罪的理由。
周安康又罵:“葬天殺你個死不要臉,給我媳婦兒算命,大半夜的叫人搬口棺材回來,你還有沒有人性!”
“老子告訴你,要是我媳婦躺棺材裡出了事兒,跟你沒完,弄死你,把你葬家鋪一把火燒了,讓你永無寧日!”
“……”
罵聲還不斷,葬無痕眯眼當中煩躁無比,單手憑空一揮,翻身安靜睡去。
頓時,門外陰風一掠,周安康打了個寒顫,縮着腦袋看了看四周,剛剛慶幸時,手電筒猛然熄滅,再無燈色。
接着,一道古怪的聲音由遠漸近,周安康腿一麻,毛骨悚然,身體止不住往後退,驚懼萬分。
“呼~”
一道寒風颳過他身,周安康眼睛一晃,似乎看見什麼東西在眼前飄過,撲通一聲嚇尿在地。
“……”
“別別過來……”周安康下意識的這樣喊,舉目不定。
“啪!”
很輕微的一聲,似乎是滴水,周安康的面龐一涼,緩緩擡頭看去——
突然看到葬家鋪門樑上掛着一具屍體,舌頭拉的足有二尺之長,渾身是血,整個屍體吊在當空。
“媽呀!”
周安康拔腿就跑,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這吊屍竟會移動,一路尾隨在他後空,直到周安康亡命到家才消失不見。
第二天,又增新雪,雖然是薄薄的一層,而昨天的落雪已經結冰。當然,沒有踩到的雪跡並沒有結冰。
這天的陽光很強烈,離年末只有幾天的時間了,一切喜慶起來。
葬無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伸了伸懶腰,風寒已愈,但是身體還是很虛弱,有時咳嗽不斷,踉蹌不已。
“濤子,起牀了!”
他在後院喊了一聲,徐濤卻從堂屋後面鑽出,“葬師,我剛剛起來,你不多睡會兒?!”
“無恙?”
“好的很呢。”徐濤舉了舉雙手示意,心中暗道葬師配的藥果然非同一般,這麼重的風寒一夜全好。
葬無痕點了點頭,兩人走向堂屋,心中正疑惑,才發現胡紅梅已經在堂屋等候多時的樣子。
“還以爲你不來了呢,怎麼樣,身體沒什麼不適吧?”葬無痕問道,心中有自己的言外之意。
胡紅梅打了個哈欠,站起說道:“好着呢,倒是看你的樣子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今天還能不能上山了。”
“濤子,收拾下東西,我上山,也該備點年貨了。”
徐濤聞言吩咐,立即準備簡單的上山工具,葬無痕自己有一套專業的工具,並非什麼登山設備,而是一些小巧的農具。
突然他看到胡紅梅穿的花俏,壓根就不像是準備了的人,便道:“你這個樣子上山,能行嗎?”
“不是還有你嗎?”
胡紅梅蹬了蹬休閒鞋,看着葬無痕認真的穿戴着一雙老舊的深牙靴子,不禁好笑,“你這鞋也太破了點吧,洗都不洗下。”
葬無痕繫好最後一根鞋帶,面無表情的道:“這不是還能穿麼。濤子,你也該穿爛一些,山裡頭的荊棘可不長眼,一腳下去這靴子比啥都實用。”
然後,徐濤穿上一雙膠筒鞋,扛着鋤頭,手拿砍菜刀,三人就出發了,葬無痕在面前豎起一牌子:屋內升級裝修,暫不營業。
這讓胡紅梅咯咯直笑了好久,徐濤也感覺有點尷尬,唯獨葬無痕自己很淡定,反正一個意思,今天上山釆年貨,沒空!
天葬村的西邊是日落之地,有一道山脈,崇山峻嶺之外是隔壁村,剛好烏嶺山緊挨天葬河。
烏嶺山右邊就是長嶺蓋,整個山軀拉的很長,幾乎快要包了天葬村,上面大部分是東北鬆。
然後,就是報公嶺,山型不大,多半是灌木居多,村裡每年都在這裡摘茶籽榨油,也是離村最遠。
還有什麼求雨嶺啊,老虎山、大平溝等等,這些都是些不恰當的山體,名字稀奇古怪,山林的的樹木也是數不清的品種。
相比之下,最爲茂密的還是烏嶺山,天葬村的高峰,龐大如斯,葬無痕當頭選的就是烏嶺山。
此時山腳下,了無人煙,胡紅梅哼哧哼哧喘着熱氣,高興的說:“沒想到我們是第一個來這裡的人,雪跡將由我們踏足!”
說着,她便是蹦蹦噠噠,腳下每一足跡,留着她的歡快。
葬無痕不以爲然,徐濤擔心的說:“葬師,我們這次在烏嶺山的南邊進山,恐怕有點艱難啊!”
“沒事,這裡坡度雖然有點大,樹木也是最濃密的,不過我知道一條進山的路,會路過勝利山的竹林。”
話落,徐濤一喜,問:“挖竹筍?”
葬無痕點了點頭,徐濤又道:“可是咱村裡明文規定,不能挖竹筍,砍竹子也要交錢申請的。”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沒事,有我在,保準不會被人發現,倒是胡紅梅這娘們有點礙事。”
葬無痕思索一番,然後道:“咱們這樣,到時經過竹林時,我引開她,挖竹筍這玩意兒你應該拿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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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挖一個準!”徐濤得意不已,還很有正解的道:“這個季節的竹筍未冒土,加之前夜一雪微冰,今日只要撥開昨夜下的薄雪,竹筍在地下有了一天的生長時間,今天來看那些微冰肯定有小裂縫,這樣的天氣挖冬筍是再適合不過的。”
因爲在冬天,竹筍還生長在土裡,所以又叫冬筍,這玩意兒就是好吃,燉個野兔子就能過個年。
所以,葬無痕這次來不僅是要挖筍還要撈點野貨,以及山貨等等。
“你們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胡紅梅忽然跑過來,疑惑的問道。
徐濤原本還想說等回來的時候,江噶田經常有人放鴨放鵝,整個跡象是黃鼠狼叼走的,卻硬生生止住了嘴。
“沒事,你還受得了吧,我們該上山了。”葬無痕喝了一口壺中熱茶,遞給了她。
“我纔不要你喝了的呢~”
胡紅梅一轉身,曼妙的身軀扭轉而上,落雪把一些小草荊棘都壓在地上,比夏季時分不知好走多少倍。
兩人跟了上去,葬無痕悄悄嘀咕道:“說話注意點,這娘們嘴裡藏不了東西,千萬不要露了餡。等下她的高興勁一過,累的時候你不要去幫,這樣在勝利山才能引開她久一點。”
“這個法子好!”徐濤忍不住連連點頭,又想拍馬匹,被瞪了回去。
坡度越來越大,畢竟是濃密的叢林,在冬季非一般的雪能毀得了,少有路處,胡紅梅艱難的走在兩人前頭。
後面的兩人心中嘿嘿直笑,慢騰騰的走着,惹得胡紅梅嬌罵:“兩個大男人走得那麼慢,將來誰敢嫁給你們,一看就是過不了好日子!”
千不怕萬不怕,最後一話倒是戳進葬無痕心窩子了,確實,堂堂一男子漢,過的日子有一頓沒一頓,在天葬村了傳的已經是夠丟人的了。
忽然,葬無痕看到一高大的杉樹下,數不清的小杉苗樹壓了厚厚的白雪,幾個梅花腳印一路向西延伸去,曲曲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