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還擺了幾桌宴呢,淳王自己都沒加個菜,對着恭喜聲,皮笑肉不笑呵呵幾下,大家都等着看皇帝后招呢。
又過了幾天,淳王被廢了,裕王成了太子。
裕王都懶得做樣子,麻木接了旨,都沒多看那明黃聖旨一眼。
大臣心裡同時喊了聲:果然如此。
該幹啥幹啥。禮部和宗人府也不操心誰當太子了,反正儀式都一樣,他們就事論事好了。做禮服的也不着急了,下次換成九皇子,這身量差得大,他們啊,不着急。
後來,裕王下了臺。
宣佈廢太子聖旨時,滿朝寂靜,沒有噤若寒蟬,大家都等着下一位呢。
老皇帝冷笑:“不是個個都要當太子嗎?不是個個都盯着朕的龍椅嗎?好啊,朕讓你們都過過太子的癮。過夠癮了沒?不夠就再來一次。”
三位皇子面無表情,心裡不僅僅是惱羞成怒,他們想的已經不再是懷柔的手段了。
大臣們也不說話,您直接宣佈下一任太子是誰吧。
老皇帝今個兒有新玩法。
讓人將貴妃叫來,看了眼站在階下離他最近的九皇子,小小少年有些不安和茫然。
笑了笑,問盛裝打扮隱隱激動的貴妃:“朕欲立九皇子爲太子,愛妃以爲如何?”
貴妃畢竟是個以夫爲天教導長大的婦人,有野心卻不夠理智,一聽這話,美麗的小臉龐就漲紅了,盈盈美目泛起水光,激動的。
可惜,她沒看見兩邊大臣們暗暗譏諷的表情。
“臣妾,全聽聖上的。”
“好。”老皇帝很欣慰:“愛妃深得朕心,朕也捨不得你,待朕殯天,愛妃隨行吧。”
哈?隨葬!
貴妃小臉唰就白了,泛着灰。
寧王淳王裕王同時翻白眼,看吧,老頭兒現在是怎麼折騰怎麼來。
九皇子也白了臉,無措看向生母,似乎嚇壞了,又似乎暗含期待。
大臣們觀望着。
終於,貴妃開口。
“九皇子幼小,不敢越過皇兄們去。”
九皇子低了頭,沒人能看到他的神色。
皇帝挑眉:“哦?朕有意封九皇兒爲太子,貴妃這是要爲他拒絕了去?”
話說的太明白就成了刀。
貴妃心裡暗恨,看向九皇子,卻看不清他低垂着的臉上的神色,不由罵了聲老畜生,臨了臨了還不忘來挑撥他們親母子一把。
“皇兒,”貴妃幽幽喚了聲,引得九皇子看向她,似無限心痛般道:“要謙讓要恭敬,師傅們不都是這麼教你的嗎?”
若不是兒子還小,有些事她怕他露了痕跡,哪裡怕皇帝挑撥的。
九皇子深深看她一眼,跪倒在地:“皇兒不敢。”
貴妃也忙跟着跪下:“聖上隆恩,但九皇子不合適爲儲。”說到最後一個字,很是深沉。
母子倆拒絕了。
皇帝眯了眼,看他們半天,纔開口道:“還算有自知之明,起來吧。”
貴妃咬碎一口銀牙,暗道,等你落到我手裡那一天…
如此氛圍下,百官也沒心思說朝政了,左右都是熟手,大家商量商量也就處理完了。這繼位人選,才真正心焦啊。
退朝,皇帝起身先走,衆人才爬起來往外走。
韓謙走出大殿,站着未動,抄着手落在人羣后頭,眯着眼睛看着通向後宮的宮道。
貴妃正拉着九皇子的手一步一步走着,微微側頭正說着什麼。
忽然,她回頭望了眼,掃視人羣,最後看到韓謙,一怔。
韓謙一笑,微微點頭。
貴妃有一瞬間的疑惑,但立即回了個微笑,復回過頭拉着九皇子快步離開。
九皇子似有所感,也匆匆回頭,正對上韓謙目光。
韓謙奉上一個更加善意的微笑。
九皇子也笑了笑,比他生母可真誠的多。韓謙愣是看出了他的輕鬆來,脣邊笑意便更深了。
燕平侯等到兒子,徑直問:“你可看出什麼?”
“貴妃說,九皇子不適合爲儲。這話,很有意思。”
不適合爲儲,適合直接爲帝嗎?
燕平侯更謹慎些:“這個,說明不了什麼。哦,只是說明她貪生不想死罷了。”
父子倆周圍沒了別人。
韓謙低低笑道:“她自然不想死,她要做垂簾聽政的太后呢。”
燕平侯倒吸一口涼氣。
“你看出什麼了。”這是肯定的問句。
“是。我一直盯着這兩位瞧,皇上與貴妃答問時,九皇子有些失望,跪恩時語氣帶着心灰,畢竟年幼,養氣功夫不夠。貴妃話裡有話可說是我的揣測。但一個皇子錯失太子之位,不可能才從大殿出來聽得母親幾句勸慰就變得輕鬆且自信起來。”
沒錯,九皇子方纔對他那一笑,眼睛亮亮,分明是聽了什麼高興的事。這事蓋過了他不能當太子的噩耗。比如,貴妃有把握讓他當皇帝。
燕平侯眼睛一亮:“鍾家真與貴妃聯手了。”
“是啊,之前或許九皇子不知道。但今日皇上這麼明顯的離間母子倆,貴妃必須要說了,不然便是做了太后,九皇子心裡存了這個疙瘩,她未必真能享那尊榮。天家無情啊。”
深吸一口氣,韓謙道:“柳家好大的野心,父親,我們要動作起來了。”
柳家便是貴妃的孃家。貴妃不可能自己與去鍾家聯絡,必然是她唯一信賴的柳家牽線搭橋。
燕平侯道:“放心,我已經讓宮裡的人手開始佈置。哦,你記得嗎,柳家與你妻子的孃家範家,也有親,還比較近,也走動起來吧。”
韓謙深思卻是搖頭:“此時未免太着急了不好看,也太顯眼。況且,皇后外家,太后外家,很少不被皇帝介懷。兒子覺得,咱家只忠於皇帝便好。”
燕平侯想了想,是這個理,貴妃和柳家暗地裡勾結鍾家,九皇子長大了誰知道心裡怎麼想呢,若是學瞭如今這位的性子,那可有得好戲瞧。
“那走吧,回家再好好商議商議。”
韓謙卻站住腳。
“父親,我還有事,我——”
燕平侯盯着他:“去金家?”
韓謙點頭。
燕平侯不知說什麼好,和離了,自己兒子也惦記着人家,可他又不能攔着,誰讓他家欠了人家呢。
“你去吏部找金大人,不要登門了。”
都和離了。
韓謙卻不願:“畢竟外人不知道,正常來說,我上門才合適。”
燕平侯瞪他:“你就不怕被打出來?”
“總能說上幾句話。”
這是寧願被打了,燕平侯氣得吹鬍子,甩袖子走了,眼不見心不煩,愛咋咋吧。
韓謙就去了金家,金家父子自然不在。金夫人讓人趕他走,他就在門外守着,門房也沒法趕啊。
金夫人氣了陣,喊人:“找老爺回來,把人打發了,以後讓他別上門了。”
她對韓謙,真是以前多滿意,後來就多痛恨,尤其知道了女兒遇難內幕,更是遷怒。更有一層複雜的心緒,她也想過,若是沒這些破事,韓謙與女兒還有外孫女如今該多美滿。
索性,見也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