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同又跑來與渁競天閒話。
“咳嗽,當衆喊了御醫來…三人爭先恐後送藥材進宮…生了氣,一個都不見了…”
渁競天樂得剝了福橘,一小瓣一小瓣扔進嘴裡慢慢的嚼。她倒要看看,哪個皇子願意爲皇帝割把心頭肉。
衛同見她笑,也跟着開心,低着聲音問:“就是你做的,是不是?”
渁競天白他一眼:“我又不是神仙。”說完噗嗤自己樂了,好笑問衛同:“割點肉真的死不了人,給老頭表表孝心,不是增加籌碼嗎?”
衛同也白她:“明知故問。若是先頭沒先例,皇上指不定感動。可這時做來,卻是東施效顰,只會讓人懷疑譁衆取寵另有圖謀。那位又是那樣性子,便是感動一時,過後只會更起戒心。”
渁競天噗嗤噗嗤笑個不停。
衛同沒好氣:“你早想到的,倒挖好大一坑。”動手將她剝下的橘皮掃到一旁,再給她剝了一個。
“別吃太多。”
渁競天接過來,依舊一瓣一瓣的吃,得意道:“不割呢,就頂住皇帝不能明說的怒火。割呢,又引猜忌,況且割在自己身上自己疼。誰知道隔多少皇帝纔好轉。”
萬一皇帝不念父子之情,把人割到死呢?
“所以,你把他們給坑慘了。”
“哼,你心疼?哦,我倒是忘了,宮裡也是你半個家,那仨是你好兄弟嘍?”
衛同忙撇清:“我纔沒那樣兄弟。我說你做的好,給他們找些事做,省得他們太清閒。”
渁競天伸着手看指甲:“皇帝跟他兒子鬧彆扭,又有開科,這個二月是起不了波瀾了。等這個月過去,皇帝就得收拾我了。正好休養生息。”
衛同立即問:“你有什麼打算?”
“能什麼打算,見招拆招唄。”
衛同賊賊一笑,連人帶凳子往她身前湊了湊:“你看…二月裡挺閒的,要不,咱把事辦了?”
渁競天無語,孩子都有了也不裝羞澀了,直接道:“我都沒準備嫁妝。”
衛同蹦起來:“不用,只要你這個人就成。”
渁競天抓了一把橘子皮砸他:“早先,你還說想法子讓皇帝放了我回蒼牙山的。”
回蒼牙山?婚禮呢?
“先成親。”
渁競天沒好氣:“我仇還沒報呢。”
“不就是沈家嘛,我找人滅了。”
他找到證據了?
渁競天坐直了,驚喜問他:“你查到什麼了?”
衛同不解:“這還用查?你先前不是說過沈家有問題?而且,你出事後,是沈煙霞和金悅兒得了好,當然就是沈家和金悅兒有嫌疑了。既然有嫌疑,那就直接動手滅了他們唄。別耽誤咱的好事。”
邏輯很清晰,但證據呢?咱是講究證據的人。
得虧這小子還沒接他老子的班,不然,得把軍營搞成什麼樣的。也得虧他不是皇帝,不然一個“莫須有”,就把大臣害死了。
瞧他臉紅脖子粗的急模樣,恨不得立即擡花轎來拉她。
渁競天懶得跟他說,朝外頭喊:“大哥,衛同要找你。”
嚇得衛同一個趔趄,晃着兩隻手,噓聲:“你別喊他啊,你別喊他,我受不了了。”
黎鐵華呵呵進來,一把拉過衛同:“衛兄弟,哥哥想你啊。”
衛同笑不出哭不得,嗯啊的不知該說什麼。
“走,陪哥哥澡堂子裡走一遭。”
衛同立即苦了臉,他就想不明白了,這個大舅哥怎麼就那麼愛泡澡,他來一次,他就拉他去泡一次。一泡泡半天不說,看他的眼神尤其怪滲人,他都恨不得褪下三層皮了。
“哥哥,咱能不能換個消遣?跑馬,我請你跑馬成不成?”
黎鐵華拉着他往外走:“還是泡澡吧。這一天不沾水,皮子都發幹。”
衛同心裡苦啊,他都泡出一身褶子來了。
黎鐵華比他更苦。他也不喜歡被溫水泡着。可杜儀娘說了衛同的隱情,一定要讓他確認衛同那方面能不能行。他當然也在意,不能娶個沒用的壓寨夫君回去窮擺着吧。
思來想去,黎鐵華便決定拉着衛同去泡澡,近距離觀察。看着是沒差,只是用起來…不是眼睛能看出來的。若是別人,他就直接拉人到青樓實地演練了,可作爲寨主要用的男人,能被別的花花草草給碰了?
黎鐵華這次已經決定在澡堂給衛同看點兒他精心淘來的“好東西”。
衛同不知道前頭有多大的坑等着他,掙扎着回身衝渁競天揮了揮手。
渁競天問杜儀娘:“大哥怎麼就喜歡上了泡澡堂子?”
蒼牙山的人是魚變的,魚可不喜歡熱水。
杜儀娘面不改色:“澡堂子大,能讓他劃拉兩下。”
渁競天點頭,想起之前打算:“纔來的時候還想再換個大宅子,有湖的纔好,如今卻是隻想着回去了。”
杜儀娘悄悄問她:“那你的事——怎麼辦?”
她說的是金汐兒的仇。
沈家,怎麼才能下手去查呢?還有金悅兒。
若是衛同說的那具屍體是沈家準備的,那麼金悅兒便有可能與沈煙霞結了同盟。
渁競天眼睛一閃,是了。那時候,金悅兒的爹是八品還是九品來着?燕平侯府怎麼可能看在眼裡?韓夫人尤其講究門第。便是與韓謙有了首尾,頂天一個貴妾,平妻卻是太過了。
而不接受任何人做繼妻的韓謙,不可能爲一個妾的名分去與韓夫人大鬧。
除非,孃家使不上力的金悅兒另有助力。
若她有把柄脅迫沈家讓步,那…
渁競天眼底寒芒閃過,那沈家和金悅兒共同謀了自己的落水事故!
金悅兒。
沈家,她伸不進手,但燕平侯府卻已有了暗棋。
若是金悅兒被逼的翻身無望,她會不會再次動用她的把柄?
半夜,渁競天在睡熟的渁朝兒耳邊輕輕道了句“孃親出去會兒就回來”。
渁朝兒沉沉睡着,吧唧下小嘴。
渁競天換了夜行衣,來到餘招財家。
第二天,燕平侯府,呂姨娘身邊的肖媽媽出外採買,回府時,袖子裡多了一包銀子,眼裡多了一絲算計。
走到一條灌木小徑時,肖媽媽停了停,左右張望。
沒一會兒,一個着青色比甲黃綠裙子的小丫鬟鑽了出來,見到肖媽媽,平凡的面孔一喜。
“肖媽媽,你回來了,我爹孃——”
肖媽媽示意她噤聲,拉着她的手道:“無妨。我去瞧了,請了郎中抓了藥,郎中說養幾日就好。”
小丫鬟感激莫名,哭着道:“實在是請不了假,不然我自己回去了。幸虧肖媽媽伸援手,我爹孃身子一到這個時節就難捱…”低低哭了兩聲,想起什麼,慌忙掏出一個裹着的帕子來。
“肖媽媽,請郎中的錢,還有藥錢…我只有這些,等發了月錢我再還你。”
包裡只有一塊碎銀子和幾小串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