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認祖歸宗後, 除了得蕭雪松得恩賜換了個宅子,配置了些僕人,其它方面的改變實在乏善可陳。
比如, 蕭雪松的宴席上, 他依舊坐在末尾一桌, 周圍盡是些不友好的宗室。
忍冬面色如常, 不動聲色。
蕭雲澗最見不得他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總是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
“睿王好大派頭,沒見給哪位長輩敬杯酒。”
“聽說你睿王府上只有五個老媽子,七八個護院, 連個年輕點的丫環也沒有,看來聖上果然不怎麼待見你啊。”
“聽說你還自請要去平叛蕭慎嶽?真是好大的口氣, 不自量力!”
蕭雲澗聒噪個不斷, 忍冬充耳不聞, 依舊喝着小酒。
忍冬有這個定力,蕭雪夕可沒有, 怒道:“蕭雲澗,你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你煩不煩啊!”
蕭雲澗看着蕭雲夕只指責自己,不針對忍冬,諷刺道:“怎麼?雲夕叔叔這是和睿王站了同一陣線?居然教訓起我來了!”
蕭雲夕嘆一口氣:“蕭雲澗, 算我求你了, 能消停消停嗎?方纔那鼓舞有雷霆萬鈞之勢, 煞是好看, 可被你一攪, 我耳邊只有你嗡嗡的聲音,全然看不進去臺上表演了。”
“我說蕭雲夕, 你自己定力差,怪我作甚!”
一左一右停不下來爭辯,忍冬夾在中間倒是鎮靜,這是臺上的舞者,長得好像阿姐啊。
忽然,忍冬感受到來自主座一道灼灼的目光,回眼一看,是遲思正盯着自己。忍冬露出個疑惑的表情,遲思卻紅着臉挪開了視線。
相比起忍冬,另一邊的清荷就要悠閒多了,她正對着陸照影的書,一點點開始學着繪圖。半日下來,只覺得堪輿一道博大精深,頗有些沉迷。就連袁月華何時進來的,也未曾留意。
袁月華在清荷身側站了半響,也未見她擡頭,不由撲哧一笑,打趣道:“妹子在看什麼,竟然如此沉迷?”拿起清荷書桌上的書,略微翻了幾頁,神色突然大變,低呼道:“這是先生寫的!他居然爲你寫了本書!”
清荷想到袁月華曾經對陸照影的心思,忙解釋道:“袁姐姐,你還不知,陸先生已經收了我做徒弟,教我堪輿之道,這本書正是他寫來,助我入門的。”
袁月華盯着清荷,沉默半響,方移開視線,悶道:“我曾求先生教我畫畫,卻遭婉拒,沒想到他居然會爲你寫一本書”,說道後來幾近咬牙切齒,眼中閃過一絲狠歷的光芒,復又平靜道:“ 忍冬呢?
清荷道:“進宮去了,今天是貴妃壽辰,皇上命所有宗室務必到場參加。”
袁月華笑道:“走,陪姐姐出去逛逛,聽說城西剛開了家新酒樓,姐姐做東,請你隨便吃。“
清荷放下書,伸個懶腰,懶洋洋道:“在這看了半日書,是有些累了,和姐姐出去走走,透透氣也是好的。”
袁月華親熱的挽上清荷的胳膊,相攜着出了睿王府。
二人在街上閒逛了一陣,袁月華便說自己肚餓,興致勃勃的帶着清荷走進了一家酒樓。
這酒樓金碧輝煌,卻是空空蕩蕩,沒有一個食客。
袁月華一進門,神色複雜的掃視了一圈,面帶微笑,對迎上來的小二道:“這位小哥,麻煩給我們找個清靜些的包間。”
“袁姐姐,何苦要如此破費?我看樓下也很安靜,不如就坐在樓下?”
洛陽城內的酒樓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大堂包間分別用兩套菜單,也分別是不同級別的廚師掌勺。
大堂的菜單多以實惠爲主,菜色簡單,份量卻不小,而包廂的菜單力求精緻有內涵,大多吃的是文化是內涵。
故而兩份菜單的定價也是大相徑庭。
袁月華拍拍清荷肩膀,道:“不用替姐姐省錢,看到你就像看見我家小妹,姐姐請自家小妹吃飯,哪有破費不破費的。”
相勸無果,清荷只好跟在袁月華身後上了二樓。
一進包間,清荷不由嘆道,京城之中還有如此招搖的地方。
小二引她們進的包間,名曰和湛,取自詩經:和樂且湛。雖是個風雅的名字,與之相配的房間,卻處處招搖,桌椅的木料,擺件的精巧,無一不體現着酒樓東家雄厚的財力。
清荷不由嘆道:“倒比皇宮還要奢華幾分。”
小二聞言笑道:“謬讚了,謬讚了,小娘子如此貌美,如我們東家見了,必見金屋藏之,肯定比這處再奢華百倍”,言語中別有深意,意味不明。
“小二,別在這裡多話,快取了菜單送來,再給我們到些熱茶”,袁月華見清荷眼神瞬間冷了,立刻出來打個圓場。
小二退下後不久,便端了熱茶回來,清荷留意到這位小二體格健碩,倒似個練家子,於是,狀似隨意道:“眼下正值晚飯時分,爲何卻沒客人來吃飯?”
小二慢悠悠道:“我家這酒樓,洛陽城內難得的高檔,不是人人都消費得起的,自然不可能如尋常酒樓般門庭若市。”
清荷輕笑一聲,道:“你這小二臨危不懼,用詞也很有章法,倒不似個尋常小二。”
小二低下頭,黯然道:“早些年也讀過書,只因家道中落,纔不得不做起苦力活”,沉默半響,又道:“您二位喝點茶水,看看菜單,有需要再招呼我。”
小二一走,袁月華像是渴極了,一言未發,連喝了幾杯茶水,心不在焉的掃了幾眼菜單。
清荷拿過菜單翻了翻,沉聲道:“袁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袁月華訕笑一聲,反問道:“我能有什麼事瞞着妹子?”
“一道蒸魚便要二兩銀子,這抵得上不少人家幾月的吃食,袁姐姐所說現在也是官眷,可拿出二兩銀子來也怕是做難。可姐姐看了菜單後不驚不奇,這可不是最大的反常?” 清荷扔下菜單,冷道。
袁月華卻道:“妹子多心了,姐姐已經答應做東請你吃飯,怎好坐在酒樓之中反而作罷?且喝點茶水,再看看想吃些什麼。”
“姐姐不必如此客氣,如果你一定要做東,我倒是知道一家餛燉鋪,味道可口,價格也實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這間酒樓和麪前的袁月華都透着幾分詭異。
袁月華聞言非但無動於衷,反而點了幾下頭,繼而暈倒在桌上。
清荷心中一凜,立刻起身欲走。
“美人啊,到頭來還不是要落到我兄弟手中”,清荷還沒走到門前,卻有人狂笑着進來,聽這聲音,分明是張浩張清。
清荷回頭一看躲無可躲,正在窘迫間,張浩張清已欺身上來。
“美人,哥哥們對你算是用盡了耐心,今天你可以好好報答我們一番。”張清搓搓手,一把捉住了清荷因憤怒捏緊的手。
清荷喝到:“我勸你們別亂來,我是當朝睿王的姐姐,如果我出事,我想二位也不能輕易善了”,清荷見二人如此放肆,心中猜測他們便是這酒樓的東家,呼救顯然是不可能了,只能搬出忍冬試試看。
“美人腦瓜子也很機靈,不過嘛,且不說沒人知道你在我們手上,就算知道了,憑他無權無勢的睿王,也想和我們鬥?我呸!”張浩不屑道。
張清摸着清荷柔若無骨的小手,眯着眼道:“美人,你放眼看看大成,除了皇上,身份地位還配得上你的,也只有我們兄弟。熬一熬等我那肺癆原配死了,我張清立馬扶你做正房,跟着我們吃香的和辣的,豈不美哉?”
張浩則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哥哥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簡直要迫不及待了。”說着拽着清荷另一隻手,用力拉到自己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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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自今早起來,心口就沒緣由的狂跳。莫不是清荷出了什麼事?裴九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暗道自己沒來由的瞎想,可當他見到一向和張好兄弟形影不離的幾個嘍嘍,如今卻在各自晃盪的時候,胸口強烈的不安感,再次氾濫起來。
“李校尉,張將軍呢?”裴九挑眉問道。
裴九雖然對這幾個投靠了二張的校尉打心底裡反感,但他平時掩藏的甚好,是以他們的關係倒也維持的還算可以。
李校尉一臉壞笑,神秘道:“將軍啊,他辦大事去了!”
“大事?”裴九右眼猛的抽搐了一下。
“對啊,據說張將軍一直惦記位絕美的小娘子,今天啊,大概終於要夢想成真的。”
裴九臉色忽變,右手劈手抓住李校尉,左手按在他要害部位,問道:“將軍去哪了?你都知道些什麼!快說!不然老子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