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站長說道:“經費緊張我自然知道,但說那個項目沒前途,我不敢苟同。什麼叫有前途?對於我們,一年能賺到二三萬收入就是有前途。結果呢?現在那塊地被幾戶農民承包了,養鴨子,一年收入有七八萬。還有,去年鎮上那個糧庫向外租賃招標,站裡想把它租下來做點生意,也是因爲局裡沒錢沒答應。哎,這種事僅僅靠我們站裡幾個人還是做不了事的,我們有什麼想法也只能乾瞪眼。”
張修遠問道:“現在糧庫被人租走了嗎?”糧庫是過去建的,基本上每個鄉都有,用來收購和存儲農民上交的“國家糧”,現在糧食價格放開,國家也不再硬xing要求農民交糧,這些糧庫就空閒下來了。
宋站長搖頭道:“大部分租賃出去了,我們再租的話不是很合用。當時局裡如果能及時答覆我們,我們就不會這麼被動。”
聽到宋站長一次又一次推卸自己的責任,將責任往上推,而且張修遠的臉色也因爲宋站長的話而變得有點不高興,辦公室主任江軍心裡很是不爽,就說道:“張局長,這兩件事我都知道一些,他們遞交的報告也是我按照局領導的指示處理的。我們局裡還收到過很多這種報告,之所以最後沒有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承包紅利村灘塗的事,宋站長他們當時的報告是說將那塊灘塗用壩堤將它圍起來,用來養鱔魚。可這個報告裡存在與當地村民產權不清的隱患,加上管理站沒有養鱔魚的技術員,從技術管理到資金管理管理站都沒有絕對的話語權,加上投資大、鱔魚的市場價格不好,所以局裡就否決了。”
宋站長說道:“養不了鱔魚,我們可以跟農民一樣養鴨啊,養鴨要什麼技術?”
張修遠知道他們各有各的算盤,也各有各的貓膩,否則的話不可能面對大家爭吵起來。張修遠不想聽他們爭吵,也不想了解那些齷齪事。他說道:“江主任,不用再爭了。這個項目都不存在了,誰有理誰沒理,爭出來有什麼意義?……,宋站長,當時你想租賃糧庫,是準備用來幹什麼?”
宋站長說道:“準備開一個綜合xing的超市,我們這裡沒有一家像樣的超市。”不過說到後來底氣有點不足。
果然,剛纔爭吵的江軍說道:“幸虧沒有開,現在那裡不是開了一家超市嗎?結果呢,結果是顧客沒有服務員多。裡面的貨架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張修遠見宋站長低下頭,就對他旁邊的那個女會計問道:“超市的生意爲什麼不好?”
女會計看了頂頭上司一眼,說道:“主要是糧庫不便路,要去買東西的話,必須先下大堤,再走一段路,進了大院後才能買東西。顧客不願意走那麼遠,想買東西的就在街道上買了。反正都不是很值錢的東西,跑到
下面去買也省不了幾個錢。如果買值錢的、高檔的東西,大家還是喜歡去縣城買,那裡買的東西放心些。”
見這個女會計說的有條有理,張修遠忍不住又問道:“你叫劉霞吧?劉會計,對於讓大家賺錢,你有什麼想法嗎?”
女會計羞澀地笑了一下,說道:“我?我沒什麼想法,……,不過,如果縣局能拿出一大筆錢來,也許……,嘻嘻,我說着玩的,我不知道。”顯然她心裡是有想法,但又覺得沒把握,怕說錯了領導會批評,所以說到後來乾脆不說了。
這時,宋站長擡起頭,說道:“張局長,她說的這個想法大家都有,也有好多人給我們管理站說過,但肯定不可能。局裡真要能解決這麼多錢,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一個投資幾萬的小項目,承包灘塗地風險也不大,結果申請了好幾次都沒理我們。還說什麼呢?我們就在這裡等死算了,反正要考試的話我年紀大水平低也考不上。”
張修遠嚴肅地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作爲一個基層領導你應該帶領大家積極想辦法,爲大家謀利益爲上級組織排憂解難,一次失敗了就怨天尤人?先不說你們真的承包了那片灘塗地能不能賺錢,局裡拒絕肯定有一定的理由,你們完全可以羣策羣力再想辦法,賭氣能解決問題嗎?賭氣能讓職工增加收入嗎?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說這種孩子說的話,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宋站長,你好好說說,這個項目到底怎麼一回事,到底要投資多少?”
被張修遠批評之後,宋站長終於冷靜下來,他說道:“張局長,我還是先帶你看看附近的情況吧。坐在這裡一時半會說不清。”
一行人走出管理站大院,來到了圍牆外面,走下一段凌亂的斜坡,再往左邊走了三十多米,宋站長指着面前熙熙攘攘但顯得有點髒的街道說道:“張局長,這是西街,這裡地皮平緩,建的房子多,住的人也多。幾個菜市場、百貨商場都在這裡,遠處還有一個高中學校。”
張修遠看了看遠處,點了點頭,說道:“這裡的人確實不少,不過經濟情況不是很好,街上連小汽車都沒看見幾輛,都是摩托車、自行車。小吃店倒是很多,過不了多遠就是一個,這些小吃店主要是給學生們吃的吧?那裡好像有不少學生在吃。現在還不到吃飯時間,怎麼有這麼多學生?”
宋站長說道:“張局長觀察得很仔細,那些都是學生。五六元就可以吃兩個菜一個湯,很多學生不願意在學校食堂吃,他們就在街上吃。有時候十點多還有吃早餐的,下午三四點還有吃中餐的。體育課、自習課,很多孩子都跑出來吃。”
幾個人都笑了笑,感覺這學校的管理也太糟糕了一點。也覺得這些孩子太調皮。他們還看見街上有一對明顯是
高中生的男女青年手牽着手逛街,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當然,別人似乎也司空見慣,對他們上學期間談戀愛熟視無睹。
宋站長說道:“西街被這裡的人稱之爲貧民窟,住的基本都是當地農民、做小生意的人。雖然人多,但收人不多消費不高。你們看後面,後面就是我們管理站的圍牆,立在高坡上的圍牆生生地將這裡隔開,人們要到東邊去,必須繞過這段圍牆然後通過我們的船閘上狹窄的鐵橋才能過去。”
幾個人一邊看一邊點頭,秘書陶東杉說道:“如果我們的圍牆剛好在街邊就好了,乾脆將圍牆打掉,在這裡建一排門面,這樣也能收一些租金,或者乾脆讓我們自己的人開店鋪。”
圍牆建在高坡上,高坡下放是一排民房,砸掉圍牆建門面那些民房的主人肯定不同意,人家那些民房都是門面,你建在他們後面不是搶他們的生意嗎?而且他們完全可以不給你留路,門面建了也是白建。除了這個麻煩,這裡建門面還需得到鎮政府有關部門的批准,水利局內部也要權衡利弊、考慮門面對管理站工作的影響、對船閘安全的影響,更不說要投入一筆資金了。
宋站長說道:“僅僅開門面肯定不行,是在當地人嘴裡奪食吃,如果鬧起來,鎮政府用不了多久就會封掉這些門面。……,看了西街,我們再去看東街。”
跟着行人繞過長長的圍牆,通過狹窄的船閘鐵橋,然後又是繞過一段長長的圍牆,這裡的情況爲之一變:好幾棟高樓拔地而起,幾處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單位一路排下去。視力不錯的張修遠看到那裡懸掛着赤林鎮人民法院、赤林鎮稅務所,稍遠的地方還有馬山縣第五人民醫院等等。這裡的街道潔淨得多,但路上行人不多,也因爲街道兩邊都是機關單位的圍牆,這裡沒有幾家商店,只有一些農民肩扛手提地賣蔬菜水果。路上不時駛過一輛倆小汽車,有的車還比較高級。不時從單位裡出來的幾個行人基本上都西裝革履,看上去都是工作人員。
不用宋站長介紹,大家都知道這邊的東街算是富人區。西街和東街被管理站人爲地斬斷,強行劃分出了兩個區。
看了這個情景,張修遠心裡明白了宋站長和劉會計心裡想的是什麼了。
宋站長說道:“情況就是這樣,因爲我們管理站南邊連長江,北邊接赤山運河,而船閘又不能廢掉填埋,導致人爲地出現了兩個不同的區域。東街這邊單位多,但地方小,想建商場也建不起來;西街那邊地方多人多,很希望把商品擺到東街來賣。現在東街的人爲了買東西每天都要饒好遠的路到西街去買。晴天還好說,權當鍛鍊身體,到了雨天就遭罪了:從我們那裡的高坡上流下的雨水混着街上的垃圾,幾乎讓人寸步難行,我們經常被人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