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暖意融融,火盆裡不知道剛纔顧章扔進了什麼東西,此時已經散發着一股甜香,沁人心脾。
本來已經在這股暖意中有些睡意的蘇若離,被這股甜香勾起了饞蟲,不由探頭問顧章,“什麼東西?這麼香?”
“呵呵,小饞貓,就知道瞞不過你!”顧章拿了一個枕頭塞在她後背,自己則下了牀,拿火鉗子扒開火盆上的炭灰,夾出一個黑乎乎香噴噴的東西來。
蘇若離瞄一眼,立即歡呼出聲,“紅薯?哪來的?”
顧章把上頭的灰敲剝趕緊,親自拿手送到蘇若離面前,瞧着她一口要下去就下了半塊,心滿意足地笑了,“是用鐵礦開採出來的鐵塊跟那些行商換來的,知道這些日子你饞了,先拿來給你解解饞!”
蘇若離白他一眼,拿胳膊肘子戳了戳他,“你才饞了呢?打着我的旗號方便你自己吃罷了。”
顧章不以爲意,只一個勁兒地喂着蘇若離,“快些吃,涼了就沒有這個滋味了。”
蘇若離每吃一口都覺得在喝蜜一樣,以前在京裡,她可是不缺銀子花的,如今就算是有銀子也沒處買去。真是可惜了當初沒有好好地多吃些好吃的,不然,現在好歹還有個念想。
吃完了一個大大的紅薯,蘇若離覺得肚子撐得慌,顧章給她拿出第二個,她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見她飽了,顧章這才吃下第二個,吃完後兩個人都喝了些熱水,漱了口,兩人方纔安歇。
也不知道是火盆燃得旺還是顧章的身子熱。反正蘇若離只覺得被窩一下子暖和起來,自己也不用再縮手縮腳的了。
顧章摟她入懷,愛憐地輕撫着她的背,溫聲道,“等將來宜城條件好了,咱們就在那兒蓋所大房子,住進去再也不怕風吹雨打了。”
“咱們啊。光房子就有兩大所了。”蘇若離吃吃地笑着。“在顧家村蓋了一次,進了京皇上賞了你一個將軍府。只可惜到如今,我們在這天寒地凍裡。卻住在了帳篷裡。”
她長嘆一聲,又歡快起來,“只不過事在人爲,絕地重生。皇上也未必想得到天無絕人之路吧?”
顧章側過身來。摟緊了她,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果然不假!”
兩個人的心情都不錯,說了一會子話,自然不忘了那*之事。
第二日醒來。蘇若離發覺顧章已經不見了蹤影。摸了摸身邊的位置,空留餘溫,看樣子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帳篷內依然暖意融融。角落的火盆裡炭火劈啪作響,想來顧章臨走前又添了些炭。
她神清氣爽地呼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方纔穿衣起來。
火盆上大銅壺裡的水不冷不熱正好洗漱,她倒了一些在盆架子上的銅盆裡,手被溫水環繞着,心也跟着溫暖起來。
這個顧章,對她真是細心,條件這麼簡陋,他還能想得到這麼瑣碎的事情。
這樣的男人,的確值得她去珍惜!
這,算是真情了吧?
剛洗漱完,顧章就從外頭帶着一身的冷氣進來,手上拿着一個食盒,見蘇若離已經起身,連忙把食盒放下,就去拉她的手。
蘇若離很是不大習慣,不過他力道大,她也掙不開,只好由着他了。
就見他滿意地挑了挑眉,“今兒手還挺熱乎!”原來他是來感覺她冷不冷的。
心內感動得不行,還沒有說什麼,顧章又領着她坐到了桌子旁,把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
一大海碗糙米粥,一小碟炒雞蛋,最難得的是還有幾個白麪饅頭。
來到這兒之後,很快軍糧就不接了,加上入了冬大雪漫天,更是一日兩餐都是稀得照出人影的粥。
蘇若離本來還有些圓潤的下巴,如今都成了錐子了。
這白麪饅頭更是好久都不見了,一聞着這股子香氣,蘇若離就食指大動,肚子不爭氣地跟着就鳴叫了幾聲。
顧章一臉的疼惜,忙拿了一個大饅頭塞進她手裡,催促着她,“餓了就快點兒吃啊。”
蘇若離相了相手中那柔軟的大饅頭,惡狠狠地上去就是一大口,沒怎麼嚼就吞下去了。
顧章趕忙貼心地把粥碗遞到她的嘴邊,心疼地道,“慢些兒,還多的是呢。”
蘇若離連着吃了兩個才覺得肚子有點兒貨了,顧章卻拿着一個饅頭慢騰騰地吃着,見她總算是擡起頭看他了,忙道,“等開了春日子會更好過,別怕!”
一句“別怕”,讓蘇若離幾乎溼潤了眼睛。這個男人,總是把她捧在心尖上,這一輩子,也算是值了。
日子果然一天天好起來,臨近年關,竟然連魚肉也有的吃了。
聽顧章說,礦山出產的鐵很受胡人歡迎,換來了大量的牛羊馬匹,還和內地行商換來很多的糧食乾菜,這個年,不難過了。
本來還因爲糧餉的事兒有些躁動不安的軍心也穩穩地掌握在了顧章的手裡。
這個年,顧章和蘇若離二人過得還是有滋有味的,雖然天寒地凍,住着帳篷,但是兩個人的心都溫暖似火,看到了希望。
開了春,雪一劃,顧章就讓大軍行動起來,開始屯田春耕。
年前,他用開採出來的鐵和行商們換來大量的種子糧,又從胡人那裡換了一些耕牛,如今全都撥下去,分給了這些駐軍。
眼見着宜城在顧章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有望成爲邊境的第一大城池。但是天算不如人算,靠近邊境的隴西地區開春以來卻發生了大旱,接連四五個月沒有一滴雨水降臨,連春耕都耽誤了。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餓死了不少人,一些人在家鄉再也待不下去。扶老攜幼地四處逃散。
先前顧章就暗地裡招徠流民,如今一傳十十傳百,很多流民都涌到他這兒來了。
軍中的口糧雖然勉強夠用,但是爲了將來能夠立於不敗之地,顧章還是咬牙把流民都招攬過來了。
蘇若離閒着也是閒着,每日裡都穿着一身小號的軍衣跟在顧章身後,忙着安頓流民。
這些流民拖家帶口的。除了吃還要住。而宜城並沒有空閒的房子安置他們。
於是顧章就在露天支起了粥鍋。每日裡熬上十幾鍋的粥,那粥都要插筷子不倒的。
至於住處,顧章早就有計劃。宜城若是想發展成一座像樣的城鎮。必須要有人口來支撐。如今人來了,就得解決住的地方。
於是他下令,凡是身強體壯的男人,都到礦上上開採鐵礦。幹上一年,就能爲他蓋三間小房。
這個消息對於這些流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於是一個個爭先恐後地都上了礦上。
剩下的老弱婦孺,暫時安置在軍中的帳篷裡。蘇若離把她們按照年齡分好了隊伍。
五六歲的孩子都集中在一處,專門撥一些年輕心細的婦人照看。她每日裡則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教這些孩子們識字讀書,給他們講一些簡單的道理。
年輕的姑娘和年紀大的婦人可以給軍中的將士們縫縫補補,做些衣服鞋襪。
如此一來。草原上很快就欣欣向榮起來。
只是蘇若離有些發愁顧章先前誇下的海口,這麼多的流民。若是都在宜城蓋房子,那得要多少磚瓦木料啊?
到時候,上哪兒去找啊?
一年以後,若是不能兌現先前的承諾,他如何在這些人中間樹立威信?
雖然擔憂着,但是蘇若離了解顧章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他許諾一年以後給各家蓋房子,定是有些成算的。
生怕顧章有壓力,她也沒有深問,顧章也沒有跟她透露。
過了幾日,顧章忽然召集大軍,說是有緊急軍情。蘇若離不知何故,還以爲胡人又來入侵。
不過看顧章那樣子,分明不是。
她不明所以,顧章也沒有告訴她,只是在一天傍晚時分,帶着幾千人馬出發了。
去的人都是騎着馬的,這對於大周的軍隊來說,還是很奢侈的。
瞧着那清一色兵強馬壯的隊伍,鎧甲鮮明旗幟獵獵,蘇若離不由感慨,敢情這傢伙把從胡人那兒換來的馬匹都派上用場了?
大周之所以總是被胡人侵襲,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原地區都是農耕經濟,缺少馬匹,更缺少騎兵。
如今顧章獨自拉起了一直騎兵隊伍,那是相當了不得啊。
已經鎧甲佩刀穿戴齊整的顧章,騎在那匹威風凜凜的大黑馬身上,大紅的披風襯着銀白色的盔甲,簡直是帥呆酷斃了。
倚在帳篷門口的蘇若離,被他那副酷烈的樣子給驚呆了,看得嘴都合不攏。
騎在馬上的顧章,只是遙遙地衝她一笑,就帶兵出發了。
整齊的鐵騎劃過廣袤無垠的草地,踏起一陣陣飛舞的灰塵。
望着那絕塵而去的隊伍,濃濃的憂愁泛上了她的心頭。
兩日後,顧章就勝利而歸,身後是綿延不絕的大車,車上拉着滿滿的木料磚瓦之物。
蘇若離這才知道他是找這些東西去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從哪兒弄來的。
事後才知,原來顧章這些日子專門派斥候出去探聽消息,附近哪個地方若是有佔山爲王爲非作歹的山匪,他就出動騎兵去端了山匪的老窩,把他們的房屋拆下來的木料等運回來。
如此出去了幾次,毫髮無損,還帶回了大量的建築原料。
她知道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還真是膽大,就不怕遇到危險啊?
可是顧章卻一本正經地說權當是練兵了,反正騎兵們還沒有上過戰陣,先和這些山匪們練練,將來若是胡人在入侵,就能發揮用場了。
這簡直是一石二鳥啊。
蘇若離也不由得佩服起他有勇有謀、敢想敢做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