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嫂難爲 141賜教 全本 吧
方辰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清澈,聲音清亮,語調不緩不急,身軀挺直,絲毫不以自己失禮於人爲恥。正如柳叔之前跟白城山所說,方辰雖年方八歲,性子卻最是沉靜,爲人處世,自有自己的準則,錯便是錯了,知錯便要改,即便眼下當着如此衆多的人的面,當着左大名士的面,他也敢坦然應下自己的錯,光憑這份心性,就值得人讚一聲好!
邊上一羣原本想要看這小秀才笑話的人此刻也不免收了心思,“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這話說的容易,可真真正正做到的又有幾人?至少此時此刻,換做他們是方辰的話,是絕對沒有勇氣當衆說出這樣一番話的。
柳叔原本不悅的臉色頓時好看起來,不愧是他教出來的孩子,敢作敢當!
之前找茬的那個孩子頓時漲得滿臉通紅,他之所以看方辰不順眼,只是因爲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父親總是拿他跟方辰比較,總說他不如方辰,今日他好不容易見着了本人,偏生又遇到他犯了那樣的錯,當然不會錯過,立刻就上前諷刺起來,說到底,還是年紀太小,性子太浮躁!
這一屋子的小童生秀才們,看方辰不對眼的可着實有不少,可誰都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誰都不想主動上前生事兒,畢竟今兒最主要的目的是入了左大名士的眼!
左大名士捧着茶,笑眯眯地看着,看不出半點不悅,卻顯然也沒有插手的打算,當主人的都不出面,其他人就更不會說什麼了,那孩子的長輩也沒有出聲,畢竟今兒,他們家族可不止這一個孩子來了,若是因爲他一個,牽連了其他的幾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場面頓時有點兒冷了,趙立夏神色微動,他伸手隨意按在方辰的肩上,微微俯□子,笑道:“辰辰,你這話說的不對,剛剛這位小公子只在一開始那樣稱呼了一次,在立年提出來之後,他就改了,所以你也許誤會人家了。”
方辰露出些許困惑的神情:“是嗎?”
“不信你問問這位小公子。”
眼見方辰和趙立夏的目光都望了過來,那孩子總算還沒有笨到家,紅着臉一個勁兒點頭:“是的!你誤會我了!我都改了!”
方辰哦了一聲:“那是我誤會你了,我跟你賠不是!”說着,彎腰行了一禮,態度十分誠懇。
那孩子不敢再說什麼,匆匆還了一禮便立刻逃也似的回了自家長輩的身後,這方辰實在是太不好惹了!難怪他能考上三個案首!
看到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轉變,在場的不少長輩們都同左大名士一樣,微微眯起了眼,這小傢伙,似乎不簡單啊!在剛剛那樣都已經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居然瞬間就被擰過來了,還沒有半分不情願的模樣,這就顯然不是趙立夏的威信問題了,而是小傢伙自己也懂得見好就收!所以,這個看似老實耿直的乖小子其實也是個懂得人事變通的?若真如此,那可當真是塊上等的美玉了!
既然這個小插曲已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大家夥兒自然不會讓這場子繼續冷下去,畢竟這裡可是左府,畢竟,左大名士還坐在首位看着呢!一時間,說話聲又漸漸響起來,三五成羣,自顧圍在一起說着話,彷彿沒看到剛剛一幕似的。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方辰和那小孩兒吸引的時候,兩個小小的身影從門邊兒悄悄地摸進來了,個子高一點的人低聲道:“小姐,那邊好像有人在鬧事。”
小個子的那個一聽,立刻踮起腳來張望:“是嘛是嘛!誰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來我們府裡鬧事!我可要好好瞧瞧!”
高點兒的那個連忙拉住蹦蹦跳跳的小個兒的:“哎喲,小姐,你別這樣!你再看老爺就要發現我們了!”
聽到這話,小兒子的立刻老實了:“你別喊啊!咱們偷偷地擠在人堆裡就沒事兒了。”高個兒的立刻捂着嘴用力地點了點頭。
兩個賊兮兮的身影在人堆裡穿來穿去,倒也沒人覺得不對,今兒左大名士請來的小客人可着實有不少,或許是誰家的孩子在找朋友呢。
左大名士愜意地坐在首座,身旁有人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他聽後,神色不變,淡淡道:“隨她去吧,讓人看着點兒就是了。”
柳叔一路跟人笑着打了幾個招呼後,挑了一處靠窗子的地方坐下了,趙立夏他們自然也跟着,經過剛纔那一場,原本有心想要在這樣的場合裡給方辰一點兒難堪的人也不敢貿然上前了,這位連中三個案首的小秀才也許並不是個好惹的,更何況他身邊兒還有劉公子呢!
沒人上來找事兒,幾個小的也樂得輕鬆,方辰的眼睛四處轉了一圈兒之後,便落在了小圓桌上擺着的點心上了,唔,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按照之前的禮儀教導,這種聚會上的點心一般很少人會吃的,就算吃也只是意思一下,不會一坐下來就開始吃!可是這裡是左大名士的府邸,不是尋常人家,這盤子裡的點心可裝了不少呢!並不像是僅僅做個樣子的,而且剛剛左大名士也說了只管吃,那是不是可以吃點兒?
就在方辰暗自糾結的時候,冷不丁兒被人撞了一下,差點兒沒把他從凳子上給撞下去,他扭過頭,看清來人之後立刻瞪圓了眼:“怎麼是你!”
撞人的那個在看到方辰之後,反而比他更兇:“居然是你!”
方辰回過神後,跳下凳子,一把拉住面前那人的手,拉着她蹲到桌子底下,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跑來了!這裡是左大名士的府邸,左大名士這會兒正請了客人的,你跑來做什麼!你居然又女扮男裝!”
面前這撞人的這位,可不就是那日在逸仙居女扮男裝被方辰識破的瓷娃娃麼!一年沒見,小瓷娃娃的模樣倒是沒怎麼變,方辰一眼就認出來了,小瓷娃娃莫名其妙被拉到桌子底下,聽到方辰這話,立刻就不樂意了:“我爲什麼不能來!難道只有小童生和小秀才可以來嗎?如果不是爹爹不讓,我早就去報名了,哪裡還有你拿案首的份兒!”
方辰無辜地眨着眼,默默告訴自己,君子當心胸寬闊,不與小女子計較!反正這瓷娃娃的爹爹是不會讓她去考科舉的,只是在心裡頭想想,又沒有錯!
見方辰不吭聲,瓷娃娃不樂意了:“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方辰連忙搖頭:“不是。”
瓷娃娃這才滿意了,想到之前的問題,她拽着方辰的胳膊,指了指柳叔的方向,問道:“他是你的師父嗎?”
方辰雖然有些納悶,卻還是如實回答了:“是也不是,柳叔沒有正式收我爲徒,但是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師父!你問這個做什麼?”
瓷娃娃滴溜溜轉了轉眼,笑道:“我之前聽人說,你的這位柳叔是個可厲害的人了!所以就想來瞧瞧。”
方辰點點頭:“柳叔當真是個很厲害的人!幾乎什麼都會!”
瓷娃娃聽着這話,心裡頭可得意了,擡着下巴驕傲道:“那是當然!”
方辰心裡頭很是納悶,不過卻忍着沒問出口,怕問出來冒犯了這位熱衷女扮男裝的小姐。
兩人小傢伙蹲在桌子底下嘀嘀咕咕,柳叔只當沒看見,自顧喝着茶跟人聊着天兒。不大一會兒功夫,客人們就陸陸續續到齊了,當總管帶着最後一批客人過來之後,聚會就正式開始了,原本三三兩兩隨意湊成堆的人也自覺地分開了,回到了一早就選好的座位上,這間湖心小竹屋的面積並不算太大,今兒請來的客人有五六十位,加上小圓桌小方凳,差不多擺了個滿滿當當,就只夠身材瘦弱的家丁們來回穿梭,添點兒茶水什麼的。
按照往日的規矩,這種聚會的客人們都是以少年居多,那便少不得要考驗一下大家的學識,怎麼個考驗法呢?那當然不是跟私塾先生那樣挨個兒提問,一路點過去,那也未免太無趣了些。於是,便有了“擊鼓傳花”這樣的遊戲,拿一個柳葉編織成的小環,讓在場的小童生和秀才們挨個兒傳過去,再找一個人,矇住眼睛,敲打小鼓,鼓聲起,小環開始從前往後再從後往前的依次傳遞,鼓聲停的那一刻,小環在誰手裡,那便由誰來抽一道題目來答,對了有獎,錯了便要小罰一下。
這樣的遊戲自然是大家所歡喜的,每個人都恨不得那小環輪到自己手裡的時候鼓聲停,他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一年的功夫。
雖然遊戲規矩是依次傳遞,可當鼓聲真響起來的時候,大家神經又緊張了起來,經常一激動就把小環給丟出去了,隔了幾個人是很正常的事兒,方辰他們那一桌就被隔空了兩回了。方辰有心想要把自己的小方凳讓給瓷娃娃坐,卻被她搖頭拒絕了,只說自己是偷偷跟來的,不想讓爹爹看見,方辰信以爲真,當真就坐直了身體,企圖讓自己的那副小身板兒擋住身後的瓷娃娃。
看到自家調皮小妹那得意的小眼神兒,柳叔當真是哭笑不得,這小祖宗真是越大越能鬧騰了!她還真以爲自己滿屋子的亂躥,就沒個下人能認出她來?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這遊戲就已經進行五輪了,被點起來的五個孩子抽中的題目大同小異,跟童生試的內容相差不大,那五個孩子都應對的很好,左大名士毫不吝嗇地誇獎了他們幾句,把幾個孩子樂得小臉兒紅撲撲的,其他孩子們紛紛投去羨慕的眼神。到了這會兒,已經沒有人去想方辰會不會搶了他們的風頭,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小環能在輪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停下來!
遊戲繼續進行着,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孩子被點到了,也出現了答不出來的情況,幾乎每個家族都有孩子被點到,唯獨趙立夏他們這一桌子附近持續被輪空,運氣也實在是太差了些。
對此,柳叔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那老頭兒要是不整些事兒來那就不是他了!只不過這一回,老頭兒的期望要落空了,他挑中的這些孩子,可不跟別家孩子那麼膚淺!如此簡單的抽題,不答也罷!
左大名士安然坐在首位,捧着茶盞,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底下的這一羣孩子,所謂三歲看到老,並非沒有道理,一個人聰明與否並不是最重要的,心性纔是決定成敗的關鍵,勤能補拙,但從未聽過有什麼能彌補性格的缺憾。
對於不能答題這種事,趙立夏趙立秋和趙立冬當真是沒任何想法,趙立年一門心思都在研究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扮男裝的瓷娃娃,方辰則是努力的擋着瓷娃娃,這一桌子的人對於自己不能當衆發揮一場毫不在意,他們本來就不打算來拜師的,自然也沒想着跟人搶這種風頭。
卻不料,正因爲這份無所求的淡定從容,讓他們在這一屋子的人當中脫穎而出。今日受邀前來的都是些童生和秀才,另外就是一些家族裡頭的孩子,這年紀小一點兒的,就期望能被左大名士看入了眼,直接收作徒弟,這年紀大點兒的童生和秀才們倒是沒想過要當徒弟,他們就指望着能留在左大名士門下,哪怕是旁聽一陣子,那也是受益匪淺的。
這個遊戲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大名士這才笑眯眯地喊了停:“玩了這麼久,也該休息會兒了,不然你們的手都該酸了。”
底下的孩子齊齊喊着不酸,一點兒都不酸!
左大名士笑道:“就算你們不酸,這敲鼓的先生可是手痠的緊了,得讓人家休息一下嘛。”
衆人頓時笑成一團,左大名士又趁機讓人上了些點心茶水,讓孩子們吃些東西。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左大名士道:“剛剛是我給你們出題,現在該輪到你們給我出題了,有什麼讓你們覺得困擾不解的,都可以提出來,我雖然未必就能答得出來,但是在座的有這麼多人,或許就能探討出個結果來。”
這一環節也是每次聚會所必須的有的,所以孩子們一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的提問,這提問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提問不能太難,若是太難了一不小心問倒了左大名士,那可就真心地得罪人了,若是太簡單,又不能顯出自己的學問,所以,這提問一般都是由族裡的長輩們跟先生一起敲定的,孩子們只管拿來問就是。
左大名士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這番好意已經變了性質,只是規矩習慣一旦形成,再想改可就難了,饒是他也只能繼續按照規矩來。
孩子們陸陸續續起來提問,左大名士應對自如,偶爾有年長的秀才問一些提問,他反倒答得仔細一些。那些家族裡的人當然知道左大名士已經察覺了他們的小動作,心頭難免生出些許無奈,他們也沒有辦法,孩子們畢竟還太小,所學有限,讓他們自己去想,恐怕問出來的都是些淺顯的東西,又哪裡能入得左大名士的眼?卻未想過,他們會做小動作,別人同樣會,於是,便有了如今這局面。
左大名士在回答了一些問題之後,冷不丁點到了方辰的名字:“你平日讀書,可有什麼不解的之處?”
方辰正聽得有些無趣,這會兒被點到名,連忙站起身,朗聲道:“方辰愚鈍,平日讀書時常遇到不解之處,不過在詢問了柳叔之後,都已解惑。只是,在前幾日的時候,我家養的那隻蘆花母雞孵出了一窩小雞,當時我與姐姐正在給雞羣餵食,姐姐突然問我:這小雞是由雞蛋孵出來的,雞蛋又是由雞生出來的,那這世上,到底是先有雞然後生下了雞蛋,還是先有雞蛋然後孵出了小雞呢?我苦思多日無果,自知所學有限,今日趁此良機,還望左大名士賜教!”
寫的太投入了,居然不知不覺2點了,大家久等了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