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份遺產引發的思考(下)
“您……沒出什麼事吧?“在最初的錯愕過後我確認他沒有開玩笑,但隨即另一種擔憂卻油然而生,側過頭去借助微弱的燈光仔細觀察他的眼睛。
丹羽長秀對織田家的忠心無可置疑,就是有人告訴我他的忠心已經超過了織田家所有人加起來之和,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表示贊同!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會撒手不管,而且又是在這樣的一個多事之秋裡。
“唉~!我也是有心無力了……”緊抓着我的手慢慢鬆開了些,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主公先世拋下了織田家這偌大的家業,我有心維護卻難擋別有用心者的覬覦。在這種時候要想支撐織田家繼續走下去,需要的是強有力的手和智慧的頭腦,可這兩樣我卻都不具備……”
“丹羽殿下您不可以如此說,眼下也只有您可以撐住織田家的大局!”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有些不好受,但也只能給他些安慰而已,這個位子我是絕對不能接的。“您在織田家身孚衆望,方方面面都要給您些面子。我則不同,不管我做什麼都會成爲別人詬病的口實。眼下織田家依舊是天下第一勢力,只要我們內部不起紛爭,所有人對織田家都莫若奈何。所以如今唯有你,纔可以穩定織田家繼續走下去!”
“可如今我實在是感到力不從心,織田家需要的是強力……”他還是不想放棄努力,似乎這是他能夠爲織田家作得最後一點事情了。
“羽柴和柴田都不會答應的,織田親族也會生出別的心思!”我搖了搖頭語氣相當堅決,同時又顯得很無奈。“我知道許多人都在擔心,擔心我的勢力過於強大了。不錯,這確實是事實,而且已經威脅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讓他們感覺自己沒了安全感。不過也請您理解,要是讓他們每個人有了安全感。
我的安全感可就沒了,因此即便我有所讓步也不可能放棄的太多。所以在會議結束之後我會把主力收縮回四國,在近畿所留的人馬僅夠保證和泉、丹波等地地安全。也許我這支力量留在四國是最好的選擇,既讓那些人放心,又可以讓他們不至於肆無忌憚地打起來!”
“你這個人哪……實在是太過於的愛惜羽翼了!”丹羽長秀鬆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嘆息中感慨無限。“名聲這個東西,有時候實在是誤人,像一條無形的繩子束縛着人們的手腳。要是你能留在近畿。羽柴和柴田就都不會那麼得寸進尺了!”
“與其擔心這些枝枝葉葉的事,你還不如仔細考慮一下根本,時間可已經不多了!”我看他還沉浸在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中,因而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根本?什麼根本!”乍聽之下他沒有明白。
“究竟該立誰爲主公地繼承人,就算決定不了您也該有個態度吧?”我把語氣盡量放緩,說得輕描淡寫。
“只要穩住了主要的重臣,按照禮法古制……”本來信心滿滿的丹羽長秀突然說不下去了,張了張嘴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際不簡單,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時候!”我沒有刻意盯着他去看,而是也作出了深深憂慮的樣子。“……如果信忠少主尚在。那麼就一切無話可說。可是眼前這種局面,立誰不立誰好像都有道理。我相信這幾個主要繼承候選人的身後都有人支持,而且那些支持者恐怕也都有自己的打算。雖然強制通過一項決議應該也辦得到。但是不久之後就會有人藉着那些落選者的名義揭起反旗。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做周密穩妥的打算,不然就乾脆作戰爭的準備好了!”
“唉……”丹羽長秀在那裡佇立了一會兒,最後無言的離開了。夜色中他地身影漸漸隱去,顯得是那樣地孤獨與蕭瑟。
“唉……”我也無言地嘆了一口氣,繼續回去睡我的覺。對於他的同情和對眼前局勢地認識都是真實的,真實到並不需要加以證明。
織田家的時代過去了,不管怎麼拉也無濟於事,即便是我不伸手取得,別人也絲毫不會客氣。我如果真是就這麼放棄了的話,那麼我的這一支勢力也會在我死後迅速消散。那些爬上去的曾經的競爭者,不可能心存慈悲之念。
“嗯?”進門時我的眼皮跳了兩跳,扶着門框的手沒有繼續往外推。“你們退下吧!我要一個人呆一會兒!”我站在那裡說到。
“是!”櫻井佐吉答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把燈籠遞了上來。
“我不需要燈!”我擺了擺手後走進了屋子,然後在正中間的位置上坐下。“你怎麼回來了?”當屋門關上以後,我對面前地一個白衣人問到。
“竹中大人預計主公近期將有大的舉措,因而急令將臣從九州召回。加藤大人費了一番功夫,纔將臣送了進來!”白衣人叩拜回稟到。
“這幾天風雲變幻通信不便,重治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起近些日子給竹中半兵衛的信過於簡單。導致了他按照猜測進行了一些準備。不過這也沒什麼,不會影響什麼大局。“……九州的事情怎麼樣了,目的都達到了嗎?”我舒了一口氣後問到。
“全部安排已妥,只等主公光耀九州!”儘管不明白我在這個時候怎麼會想起那麼邊遠的事情,但他還是簡單明瞭地回答到。
“這就好!”我點了點頭,想着自己也該採取些主動的步驟就說:“織田家的善後會議將會在清州舉行,所以規模也必然會擴大很多。你可以現在就趕過去,提前在中下層地勢力中作些準備!”
“微臣遵命!”雖然白衣人馬上答應了下來,但心裡並不是沒有顧慮。他的行事作風素來穩重,因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時間急迫目標衆多,微臣實在沒有把握達到太好的效果。不知主公可否給微臣一些……”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搖了搖頭心中有些好笑,連竹中半兵衛都誤會了何況是他。“這次會議上雖然是我一力促成,但是卻沒有在會議上取得決定性政治優勢的打算。這次會議主要的目的是維持織田家領導層的平衡,而且是一種動態的平衡。一定要強調‘動態’,你明白嗎?”我把雙手伸到面前比劃了一下。
“動態?……動態……臣明白了!”他叨唸了兩聲,然後纔會答到。我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聲音卻是逐漸清晰的。
“柴田和羽柴一定會想方設法攝取最高的權力,關於這點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我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在這個問題上是不能含糊。在戰場上可以進行暫時的退卻,但絕對不可以把勝利交在對方手上。“我已經交代了段藏,他會讓人散佈一些關於柴田和羽柴野心的傳言,可以藉着這股風在織田舊臣中活動一下,讓他們對那兩方的話產生懷疑。不過你的身份不同,不能過於張揚,這個尺度你自己去掌握!”
“這個主公敬請放心,微臣會間接的去行動,更不會有人聯想到主公!”白衣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手裡面有一把看不見的“尺子”。
“‘煉石計劃’進行到什麼程度了?”我突然問到。
“這件事……進行得還很緩慢!”聽我提起這個問題,白衣人顯得有些侷促。“因爲要進行的不着痕跡,所以無法採取那些過激的行動。之後又發生了九州的事,所以……”
“要抓緊了!”我沒有對他進行責怪,絕對安全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不過以前我卻是有些放鬆了,近來的事情對我觸動很大。“主公蒙難的經過,你都聽說了嗎?”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問到。
“已經在加藤大人處,看到了相關的資料!”黑暗中他在點頭。
“一個已經將天下捏在手心裡的人,就這麼輕易地死掉了,這有誰能想象得到呢!”黑暗中我彷彿又看見了那兩隻鷹隼般的眼睛,不過事實上它們已經永遠的閉上了。“在主公的身後能夠完成大業的,應該也只可能是我,但是我卻不想在最後關頭那樣的死去。‘煉石’和別的計劃比起來目標要少很多,卻是更加的精細,不容有絲毫的差池。我是不希望會真實的發動,但不得不看作是一條保命的手段,之後會再撥給你20萬貫,一定要完美的部署!”
“主公苦心臣已深知,請主公放心!”白衣人再次跪拜行大禮。
“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了,清州的事情應該不會太難辦!”我現在還必須施行一段韜光養晦的策略,所以如圍棋走輕一般,在這片反而有了主動。
“主公!據臣所知,柴田一夥已經準備強力推信孝殿下繼位了!”他突然明確地向我提到。“……如果一但讓他們成功,將對主公造成極大的困擾。不知道……”他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來。
我靜默了大約三分鐘,然後把雙手攤開豎直向前伸去。
“你看見這兩支手了嗎?”我擺了擺問到。
“是!”他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親手’沾上織田家的血,永遠也不會!”我的嗓子有些乾澀,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臣明白了!”半晌之後白衣人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