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戰線不寬,我還能夠不斷的以生力軍補充前面的損失,可由於敵軍進攻一直沒有間斷過,所以我也沒有進行輪換的機會。
"卟!"一名長槍足輕半掩身在柵欄之後趁着一個赤備騎士提疆準備躍起之際,將五米多長的長槍猛地向前刺出,一尺半長的槍尖在戰馬的頸部留下一個深深的血曹之後,齊根湮沒在騎士的胸腔裡。
可能是由於被刺穿了肺部,那個騎士一聲沒吭的扔下了手裡的太刀,但戰馬卻因爲吃痛一個蹶子把屍體甩了下來。由於措手不及長槍足輕被槍桿那邊的重量一下子壓了起來,暴露出來的身體剛好被兩名衝上來的騎士砍成了幾段,而這兩名騎士又被隨之而來的七八支長槍挑在了半空中。
我微微低下了頭,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不讓別人看到我閉起的眼睛。空氣中的刺鼻的火藥味依然濃重,但還是越來越難以壓制血腥氣息對感官的刺激,而這兩種味道相互的作用就是,令人嘔吐的慾望也越來越強烈。也許是我過於敏感,亦或是因爲高度緊張的神經已使戰鬥中的部隊變得麻木,總之前面的士兵們既沒有逃跑也沒有神經崩潰。
"主公……是否應該退往第二道戰防線了?"不知是不是把我的無言理解成了過度鎮定,反正竹中半兵衛惴惴不安的提醒到。
"那就……主公那裡情勢怎麼樣了?"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又改變了意思,織田信長一沒有傳令二沒有退卻,我又怎麼能先退。
"戰況也很激烈,雖然沒有退卻但瀧川殿下的軍陣已經發生了動搖!"竹中半兵衛很理解我的苦衷,因而對於那邊的狀況也一直很注意。
"再堅持一下!命令業盛再派些人遞補上去,其餘的進至二道塹壕邊隨時準備接應;鐵炮隊停止射擊,退到二道柵欄後待命!"我還是沒有先行撤退的勇氣,膽怯在與感情的一番激烈較量後取得了上風。
"是!"竹中半兵衛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傳達了命令,相信他此刻能夠明白我的顧慮。
撤退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由於缺少了鐵炮的支援一線顯得更加吃力。武田軍依舊一波接一波的衝向前方,只是此刻全線陣亡的武田騎士已經高達了2000以上。
"中央一線崩潰了!"一聲通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由自己的戰線引向了織田本陣方向,瀧川的馬印在快速向後移動的過程中倒下。那裡有一段柵欄被推倒,大隊的武田赤備衝過了一道防線如潮水般涌向二道塹壕。那是山縣昌景率領的部隊,奪取二道塹壕上跳板的意圖相當明顯。
正在我揪心不已的時候,中心防線果斷地撤掉了二道塹壕上的十餘架跳板。上千支鐵炮和數十支大筒同時怒吼,站在前面的一大排赤備騎兵和依舊滯留在一道防線的織田軍士兵一起栽進了二道壕溝裡。不知這是不是織田信長親自下達的命令,總之是相當及時。
"終於開始收縮防禦了,趁着武田軍現在的注意力都在中路叫賦秀也撤回來吧!"我轉頭對竹中半兵衛說到,聲音裡帶着些許的無力與無奈。
"是!"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向前面發去了命令。蒲生賦秀且戰且走向塹壕上的跳板撤來,長野業盛已經不足千人的部隊也守在了"橋頭"。
經過如此苦戰終於取得了些許進展,武田軍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番旌旗伴隨着法螺聲急促的搖動,大隊的武田足輕邁着穩健的步伐走下了對面的斜坡道。
"快,大炮向敵軍步兵發射!"我立刻對身邊的津田一算命令到。
炮口是早就描好了的,彈藥也就緒多時,隨着接連的兩聲巨響炮彈在密集的步兵軍陣裡炸開,大約五十多人被炸得東倒西歪血肉橫飛。
作爲一直生活在東部山國裡的甲州士兵,幾乎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南蠻人,就更不用說大炮這種東西了!武田信玄生前花大力量建立起了一支有相當規模的鐵炮隊,但也都是通過駿府商人付出了大把黃金的結果。對於前所未見的恐怖武器武田步兵顯出了一定慌亂,但極快的又恢復了前進的秩序。我也只是爲了遲滯他們的行動,從此時代歐洲的戰爭情況來看,兩門小口徑炮決定不了十數萬人的戰爭進程。
就在此時,戰場的情況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由於一道柵欄和二道塹壕之間的距離狹窄,武田赤備無法藉助跑之力越過塹壕,要想過去只怕又要用屍體來填滿。面對這種情況山縣昌景採取了最爲明智的選擇,扭頭向我的陣地殺來,絲毫也不顧忌鐵炮與大筒在側面的瘋狂射擊。馬場備隊也全軍展開猛攻,死死的咬住了蒲生賦秀後退中的腳脖子。
"鐵炮隊掩護!"我站起來揮動着手中的軍扇衝着前面大喊,如果不是侍衛們拉住我幾乎就衝了過去。
菲利普指揮的鐵炮備隊再次開始了射擊,但是這幾乎沒有什麼作用。越過頭道柵欄的武田騎士已經全部失去了戰馬,在雜沓的混戰中太刀比長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如果不是還有200 名旗本在前面,蒲生的長槍備隊早就叫對方殺光了,鐵炮隊自然也難以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挑出敵人來。
可就在此時,又一支爲數約有三百的赤備騎兵跳過了頭道柵欄,與前面不同的是這隻騎兵是沿着血肉墊起的斜坡跳過來的,因此還都騎在馬上。在爲首一員黑甲大將的率領下,這隻騎兵疾向二道壕溝的跳板馳來,沿途撞到了不少雙方正在交戰的士兵。
"砰、砰、砰……"作爲專業僱傭兵菲利普· ;呂克貝鬆的戰場敏感性是一流的,在我還沒有看清對方旗幟的情況下一片彈雨就傾瀉向了這羣突然冒出來的"靶子"。一陣硝煙過後我看見了大約有六十幾個騎士被打了下來,其中就有那個黑甲大將,他的馬印也被打折了。
原本已經殺紅了眼的武田軍突然出現了一陣混亂,我即便隔得很遠也感覺出了他們士氣的浮動。
"馬場信房已被討取!"從那裡突然傳出一聲聲嘶力竭的高喊,我清清楚楚的聽出那正是蒲生賦秀,真沒有想到一個如此文靜的人也能喊得這麼大聲。
"馬場信房死了!"
"馬場信房被打死了!"
蒲生賦秀一聲之後他周圍的士兵也全都喊了起來,接着就是我的前軍、中軍和後隊,最終這股聲浪瀰漫到了設樂原戰場的所有角落,每一個織田聯軍的士兵都在高聲吶喊,士氣陡然爲之一振。
"殺呀!奪回陣地!"我突然覺得一下子看見了歷史的真實軌跡,那麼爬上這隻飛速前進的巨輪纔是我此刻最該做的。
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有沒有信心時所能發揮的力量絕對是天差地別,而衆多同伴的作用就是再乘上幾個倍數,反之擴大恐懼的效果也同樣明顯。
蒲生備隊反身殺回,長野業盛備隊也衝過跳板向中路方向推進。失去主將的武田軍馬場備隊一團混亂,不一會兒就被趕回了第一道柵欄後;正向我這裡迂迴的武田軍山縣備隊對着迎面而來的成片長槍也是寸步難行,由於側翼不斷受到鐵炮的密集攻擊,也只得暫時後退。織田聯軍在奪回第一道戰線後又穩住了陣腳,正在渡河中的武田步兵既要躲避己方的騎兵還要面對鐵炮的射擊,不得已下武田本陣傳令收兵。
"馬場信房確實死了嗎?"在雙方調整部署的空檔時間我對召回的蒲生賦秀問到。
"不太清楚!"他對我一搖頭說道:"我看到那支騎兵裡有不少揹着馬場靠旗的旗本,但那員黑甲大將的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誌,而且他本人雖然落馬但卻被部下搶走了,所以是否死了還真不好說!"
"你作的非常好!"我讚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番武田軍銳氣已挫,在我們這裡找到屍體的武田家知名武士就有土屋右衛門尉昌次、原甚四郎盛胤和甘利藤藏利重等17人!"蒲生賦秀興奮的說道:"殿下,經此一戰武田赤備損失過半,今後將再無人言敗了!"
"你的功績我都看到了,會盡快上報主公。你和業盛交換位置,稍事休息一下!"我此刻終於再次感覺到了對歷史的把握,心情也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殿下,我……"
"我明白!戰役剛剛開始,不用怕沒有繼續立功的機會!"看他有些不情願我急忙補充到,又向他身後指了指。"就算你還撐得住,部隊也總該調整一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