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矯健
明媚的陽光灑在雪野上,潔白之上披了一層聖潔的金色,和煦的微風雖然稍稍帶着些寒氣,但與預想中的殘酷嚴寒卻有着不小的反差。誠然由於緯度的關係,絕對溫度還是很低的,但對於穿着厚厚皮襖的我們這個問題顯得並不突出。這是個非常適合長途旅行的氣候和環境,所以我的心情現在非常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原來對於這次跨海之旅,真是作了一番冒把險的心理準備,雖然我這個人一貫以來追求的是平平穩穩,但面對如此重大的抉擇我不得不冒一回險。我是個渾身上下充滿市儈氣息的商人,並且並不以此爲恥,但……只要有一張足額保付的支票,商人也完全能夠拿得出令人震驚的勇氣!不用說,我的這種“慷慨激昂”更加贏得了霍思金的好感。順便說一句,霍思金的姓是——貝林科伊耶維奇,所以相對完整的姓名就是霍思金•;貝林科伊耶維奇。至於中間那些打着嘟嚕的一大串教名、父名、族名,沒有一遍記住百位以上圓周率的能力,也就不要存什麼奢望了。
霍思金和他的夥計們準備了5條人力獨木舟,每條船上包括水手最多七、八個人的裝載量,抗風浪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不過有一弊必有一利,靈活簡潔而又堅固厚實的船體,使水中的浮冰難以對其一下子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也許是我的“氣魄”感動了上蒼,海上的航行也是順風順水!
浩瀚的海面上風和日麗波瀾不驚,一天的船程與頤和園盪舟(划船的反正不是我)也差不多!一座座五、六米高的冰山在遠處不時浮現,爲原本單調的旅程增添不少的樂趣。聽着阿雪和小狐不斷髮出的興奮的嘰嘰喳喳,我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了下來。
對於這種情況霍思金也感到大惑不解,他本人經歷的數十次往返可從來不曾如此順利過!遠處的那些“傢伙”實際上隱藏了不少實力,水下的體積應該是露出水面的十倍,如果再借助風浪的助紂爲虐,想把我們弄個粉身碎骨可實在是小意思。面對這種不可思議的運氣,霍思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受神眷顧的人!其實認識我的人裡有不少都持這種看法,但具體到這個“神”的身份,他們當中可是存在着不小的歧義。
“叮、鈴、鈴……”悅耳的鑾鈴聲中,五架馬拉爬犁奔馳而過。第一架是由三匹肥壯的高頭駿馬作爲牽引的動力,12只佈滿凹凸小釘的特製馬蹄鐵下,陣陣積雪形成的塵囂不斷的翻騰而起。阿雪和小狐一左一右在我身邊,並排坐在這架爬犁後面的位子上,前面車伕旁邊的霍思金不時回答着她們兩個從早上就沒有斷過的問題。
一開始阿雪還有些臉紅,小狐這個粗線條倒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事實上雖說她們倆都很嬌小,但三個人並排還是顯得有些擠,可說實話我並不很介意。
“冰雪掩蓋着伏爾加河,封凍的河面上跑着那三套車……”在最初對於四周景色的興奮被一上午的車程消磨盡了以後,一陣陣倦意向我襲來。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一首老歌突然清晰的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不自覺的輕聲唱了出來。周圍幾個人停止了交談,有些驚異的側耳傾聽着。
“雖然我不知道您唱得是什麼,可這個曲調卻讓我感覺很親切!這是您家鄉的俚語歌曲嗎?”我唱完後霍思金擦了擦眼睛,竟真的有幾分感動。
“不是……這是一首外來的歌曲!”我唱得並不是原版俄文,因爲我根本不會,如果自己翻譯成日語也會沒了韻味,據說把這幾首經典曲目譯成中文的均是一時大家。“……不過這支歌確實是從北方傳來的,說不定真的和你們的民族有什麼關係!”我微笑答到。
“看不出你這麼粗的嗓音也能唱歌,不過倒真是和這首歌子的曲調很是相配!”蜃千夜小狐撇了撇嘴說到,說完後就轉過身子朝外面望去,一點兒也不理會和我身體由此而產生的劇烈摩擦。
“咦~!”霍思金愣了一下,有點驚異於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也太不象話了!”我感覺臉上有些掛不住,沉下臉頗想樹立些威儀。“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在阿雪的偷笑和霍思金的疑惑當中,我的訓斥突如其來的又被打斷,而且這次更沒面子。
“快看!鹿,好大的一羣耶!”小狐興奮的嚷着,小臉都憋得通紅,兩隻手抓住我使勁兒的搖晃着。
“你……”我的嘴裡只蹦出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臉瞬間變得比她還紅,簡直就是紫駝色!所有氣息一下子淤積在了胸腔裡,眼前開始浮現幻影。我唯一還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平時爲了避免引人注目,堅決的禁止她在雙手戴上那對鐵爪。以現在的情勢看來,這項決定無疑是極爲英明的!
“快鬆手!主公快要被你卡死了……”阿雪眼明手快的拉開小狐的雙手,同時焦急的嚷道。小狐由於一時激動,所以搖晃我時是兩眼盯着前面,而雙手掐着我的脖子。
“咳、咳……不……不就是一羣鹿嗎……又不是沒見過!”我紅頭漲臉的好不容易喘勻了氣,而此時我們這一隊爬犁已經停了下來。
前面跑來了一羣鹿,的確是好大一羣,足足有着兩三百頭!其實在整個日本都有鹿,即便是人煙稠密的本州、九州和四國都可以見到蹤跡,只是一般只分散的呆在山裡而已。說真的日本的鹿既不雄健也不優美,大小隻與梅花鹿差不多,但又沒有那麼豔麗的皮毛。即便是如此,在日本的宮廷與神社當中也普遍把鹿當作“神物”,不得不說確實是好東西見得太少了!
眼下這羣鹿正是在日本最常見的品種,棕紅色的身軀並不高大,只是因爲北方寒冷的氣候造就了它們豐茂的皮毛,加上又是隆冬世界,使它們一個個看前來都是圓滾滾的!
一千多隻蹄子敲在地上確實很有聲勢,雖然有着厚厚的積雪聽起來依舊有種轟隆隆的感覺!這些怯懦的生靈好像正受到什麼威脅,咴咴叫着由遠處奔騰而來,見到我們這一羣人立在路上更加慌亂,轉了一個彎橫着向斜刺裡跑去,這時已經可以遠遠的看到後面十幾個騎士的隱約身影。
“看樣子你們的生活還是滿暇逸的嘛!”我點了點頭,在這樣一個島上有大規模的鹿羣,無疑是一種對自然惡劣環境的補償。“只是你們爲什麼不多找些人進行圍獵,這樣收穫不會更大些嗎?”
“此地無法種植棉花,因此這些鹿的功用不僅僅限於食用!”霍思金嘆了口氣,面色顯得有些無奈。“我們幾大部族五萬餘人,穿衣的需求總是供不應求!根據各部之間的協議,對於這些鹿我們只把捕殺量限制在‘必要’的範圍。我們倒是每年在春秋兩季,對破壞草場和莊稼的兔子進行大範圍捕殺,但效果一隻不怎麼明顯。由於這裡冬季天氣很冷,每年都會有相當數量的牛羊凍死,由於有小麥的收成糧食還好說,可僅靠着羊毛和鹿皮服裝就成了一個大問題!說起來還要感謝您,您送來的布匹、棉花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互利互惠嘛……”就在這時,一聲近乎呼哨的嘯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從那幾個騎士處沖天而起。
這道黑影竄上十餘丈高半空,迅疾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向我們這邊劈下,極爲準確的擊中了一隻跑在羣體外緣一隻鹿的脖子。那隻鹿在奔騰中受到如此重擊,向前翻了兩個滾,一聲淒厲的悲鳴後,倒在雪地上結束了生命,只是因爲神經作用四肢還在微微抽搐着。
及至此時我纔看清那道黑影是一隻純黑色的獵鷹,一身如墨的羽毛反射着一層油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它的利喙和兩隻緊扣着鹿頸的爪子居然是泛青的白玉色,而那對金黃的眼睛正警惕,或者說是殘忍的盯視着我們。說真的,那目光還是真像織田信長!
“海東青?!”驚呼了一聲,我稍稍感到了些意外。在記憶裡,只有女真人和幾支漠北蒙古部族能捕獲並馴服這天空中的王者,俄國人雖說也有鷹獵的傳統,但似乎並沒有這種馴化海東青的記載。
“在東方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霍思金點點頭,證實了我的猜測。“……這種鷹生棲於北地冰原之上,生性兇猛桀驁不遜!據老人們講:在我們西方的故鄉也有這種鷹,只是並不知道能夠捕捉,就更不要講馴服了!這還是在西伯利亞汗國時,從一些蒙古人那裡學來的方法,有了它們我們現在已經不用別種的獵鷹了……”
正說着鹿羣已經跑了過去,那幾個騎士奔馳着來到了我們的面前。只見一個爲首的長着一頭金髮的年輕小夥子,把左手小指含在嘴裡打了個響哨,那隻海東青立刻放棄了獵物飛到了他的手臂上。邊上一個長着滿臉連鬢鬍鬚漢子對着我們點了點頭,指着地上的那頭鹿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也紛紛向他招手致意,點頭還禮。
“主公……替我買一隻吧!求求你了!”蜃千夜小狐看着我一臉希冀的軟語求到,這種語氣在她可是不常見。可她的兩隻手卻在不停的相互搓着,好像隨時準備再次“光顧”我的脖子。
“砰!砰!”我正要開口的時候,突然兩聲轟鳴在耳邊響起。
冬天裡的熊:關於哥薩克的問題,記得我在以前的章節裡作過一些說明,這裡再重新講一下我的構思。自1555年沙俄征服西伯利亞汗國開始,大量的哥薩克武裝移民就開始出現在遠東,至十六世紀下半葉,以庫葉島爲主的北方列島都有大量的俄國移民居住,等到了十七世紀初連阿拉斯加也出現了他們的蹤跡。北海道南部雖然有日本大名修建的城池,但所轄區域僅僅是沿海一帶,對於中、北部直到明智初期依舊一無所知。在明志維新之後,作爲德川一族的會津藩主鬆平中將容保被遷至北海道(實際就是全藩流放)更名爲斗南藩,也僅是指了個大概方向,連地界都沒有。綜上所述,在十六世紀下半葉雖然哥薩克並沒有大部族進入北海道,但以當時的社會背景並非沒有發生的可能,只是歷史沒有讓它真的發生罷了!至於女真、蒙古,我倒真沒聽說過他們從極北渡海東進的說法。
本書中爲了加強氣氛描述,寫到了“海東青”這種獵鷹,根據網上的說法現在普遍認爲這種鳥是“矛隼”,我的書中也就按這個說法進行了描寫。其實對這個問題我是有疑問的,歷史上斷鹿頸、裂狼頭的記載似乎不是隼所能達到的,雕還差不多鷹也說得過去,但隼……,另外古書上說的“金睛環眼”也明顯是鷹的特點而非隼,隼的眼睛幾乎都是純黑的,還有其中極品“玉龍”的純白類型在矛隼家族裡似乎也太多了些!如果有東北滿族或者對這個問題有研究的讀者大大,請在書評裡說明一下以解我多年所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