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高遠孤煙(中)
“回中納言殿下,進去已經快有半個時辰了!”小山田信嶺唯唯諾諾地說到,雖然是低着頭但說話中還是不時翻起眼皮,觀察一下織田信忠臉上的表情。
小山田信嶺雖然已經明確地投了過來,但是常年以來在武田家強大威勢的統治下,形成的心理威懾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除的。織田信忠原本是想讓他
進城勸降仁科盛信的,目的就是達到一個現身說法的目的。可說死了他也沒有這個膽量,百般強調客觀之後推薦了一個信濃地區和武田家有舊的和尚。
織田信忠因爲正在努力招撫各地勢力當中,對他也不好逼迫過甚。
“……到現在城裡還沒出現什麼異常的動靜,可能是已經有些進展了!”說完他又看了看織田信忠。進去的使者是他推薦的,自然是儘量往好了去說。
“我準備的那些禮物,是否已經都帶進去了?”織田信忠非常仔細地查問着,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可以對眼前的這個人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看法,
但是這一件事卻又不能不重視,而且必須依靠眼前的這個人,這些人。
“我親自盯着裝箱上封的,不會有任何問題!”小山田信嶺立刻保證到,現在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積極表現。
“這就好……”這時侍從們替織田信忠拿出了行軍馬紮,他坐了下來也示意周圍的人們落座。
這回織田信忠爲仁科盛信準備了兩千枚金小判,可謂是下足了本錢,在東國這裡即便是守護之間的饋贈,通常幾十枚金小判也就到頭了,上杉景勝的一
萬兩黃金可是買來了武田家的兩萬大軍和自己上杉家督的位置的。
“咦~~!”站在織田信忠身後的一個侍從突然發出勒詫異地怪聲,聲音之大足以引起了在場其他人一起對他產生了注意。
“嗯~~~咳!”織田信忠責怪地看了看他並咳嗽了一聲,意思是讓他注意一下所處的場合。
“少主……您……你看!”侍從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地失態,但還是伸手指着前面的方向表情怪異地說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正是高遠城的位置。因爲剛纔的晉見和談話,所以短暫的一刻大家都忘記了它的存在。現在被這麼一引大家
又轉了回來,不過吃驚地程度並不下於那個近侍。
“嗯~~~咳!”這一聲是我發出的,不過淹沒在衆多的嘁嘁喳喳中並不明顯。我下意識地離開馬紮向那邊走了幾步,眯起眼睛還是看不太清楚,把右
手向邊上一伸,腦子裡不禁作起了種種猜測。
因爲這是在甲信的山區,上午九時的天氣雖然還不是很熱。但陽光卻已經的開始耀眼。從高遠城的城頭冒出一片閃光的亮點,呈天女散花狀落向城前不
遠處的大軍。
看樣子是用小型投石機一類的裝置拋射出來地,難道是城內地守軍開始反攻了?亦或是他們想突圍?
櫻井佐吉把望遠鏡遞到了我手裡,我湊到眼前開始調整焦距,景物在鏡片那邊逐漸變得清晰。“啊~~~!”我再次驚訝了一下,真是人只要活着就總
會有新的見識。
城裡撒出的是一片片“金雨”,從天而降地金小判有如神的恩賜落在織田軍的陣營裡,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亂,而且來源不問可知。高遠城的守軍已經
作出了選擇,而且他們的這個舉動足以值得在史書、雜記留下鮮豔的一筆。只是不知道作爲配角的“我們”會被怎樣描述。
肯能是裡面的投石機型號太小。以致足足打了十幾次才把金小判拋完,我扭過頭看看織田信忠,正巧他的望遠鏡也剛剛離開眼睛。
織田信忠地臉色自然不會那麼好看。一陣紅一陣青地不斷變換着,嘴裡的牙齒也在進行着磨動,距離三米遠的我都清楚地聽見了咯咯的聲音。周圍其他
人也懷着各種各樣的心情關注着他,等待着他最後的決定。
“諸位各自回去準備,半個時辰後開始攻城!”約十分鐘後織田信忠緩緩地說到,剛剛鬆開的手指關節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的血色。這時他已經沒有了
憤怒,不過卻充斥着解不開的失望與無奈。
“當……當……”開善寺地大鐘不知這是第多少次鳴響,餘音在四周的山谷中忽忽悠悠地飄蕩着。這往常本該是宣揚慈悲天理的宏法佛音,此刻卻成了
殺戮的律令。
在第一聲鐘響之後下面的部隊就開始了移動,前排的士兵們開始吶喊着向前衝鋒。看樣子士氣很足,不知道和剛纔投下的金幣有沒有某種關係。高遠只
能算是個半山城,我方又是佔據着人數上的絕對優勢,所以攻城戰的打法顯得有些傳統。
“諸星殿下你看要多久,我們才能拿下這座高遠城呢?”現在身邊又恢復了清淨,織田信忠顯得有幾分無聊。戰鬥現在正式開始了他反倒沒了精神,跌
坐在那邊的馬紮上打了一個呵欠。
“應該在天黑前就能夠解決吧,畢竟我不知道他們手中有什麼法寶!”我故作輕鬆地回答了一句,心裡的感覺有些怪怪的。面對着眼前的這座攔路虎,
竟說不清心裡是想拿下還是不想拿下。
“雖然很是惋惜但卻並不意外,似乎信玄公的兒子就該是這個樣子!”雖然織田信忠這話說得有氣無力,但我還是聽出了其中的真情實感。雖然彼此之
間是相互攻殺的敵人,可這並不妨礙彼此間的欣賞。
“少主說得不錯,我心裡也是這樣的想法!”我一時沒有注意,脫口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這時攻守雙方的前沿已經展開了搏殺,一上來就是異常的血腥和激烈。雖說是一座半山城,但是到了城牆地下還是餘地不夠寬闊,熙熙攘攘的進攻者中
最多可以同時立起十來架雲梯,下面的士兵只能一個個向上爬去。
長槍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制式武器,無論農兵還是精銳的足輕,大部分都是拿的這種武器,其中的差別只是質量上的優劣而已。但這種武器並不適合攻
城,不僅再長對城頭上的敵人也造不成威脅,爬梯子時又絕對是個累贅。其實針對日本滿山遍野的大大小小城堡,我倒是認爲應該大規模加大基層建制
中的攻城武器比例。
事情果然是這樣,大多數爬城者在梯子的中途就被刺了下來,翻滾着落到了下面的人羣裡。只有極少數的武勇者到達了城頭,多是些手拿太刀的低級武
士,不過面對局部上的人數弱勢,也馬上就被殺死拋屍下來。
簡單看來這是一種單方面的消耗,可因爲巨大的數量比例被忽視掉了,一個人倒下馬上又會有十個人頂上來,甚至已經產生的幾百具屍體都淹沒在人的
海洋裡。反觀守軍那方面,雖然看似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可倒下一個就是一個,不可能再有什麼補充。
城門的方面戰鬥情況要好些,換而言之就是對於守方更加殘酷,這裡緊閉的木製城門雖然堅守着崗位,卻無法直接對進攻者造成什麼傷害。一大羣士兵
聚集在那裡擠撞着大門,即便是在喧囂的喊殺聲中,依舊可以隱約聽到沉悶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彷彿是撞擊在人的心上。
如今我也算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軍事家”,僅憑這聲音就知道高遠城守不住了。空洞的聲音說明他們的城門並沒有用石頭和土方砌死,從城上落向進攻
部隊的也以輕飄飄的羽箭爲主,從各方面看他們並沒有經過長時間的準備,防守也不是武田家歷來的戰鬥風格,不過在今天,僅這一條就足以致命了!
真正殘酷的戰鬥將在稍後的時候展開,那是在城牆裡面曲折的巷子裡。
“主公,我是否可以帶上些人過去!”新八郎悄悄來到我身後,用不符合他性格的小小聲音說到。
“你……”我看了看他,他一臉的熱切。我又看了看織田信忠,他閉目養神並沒有注意到我這裡。
新八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戰場菜鳥,我察覺到的事情他同樣也注意到了。這次他暫時編入我的近衛營,就是爲了能夠一展身手與名將作戰
,可如今信濃都快平定了也沒找到機會。
“這樣的小城裡能有幾個人,你也感興趣嗎?”我不置可否只是向他反問到。
“雖說人少卻是強敵,難得有和武田家人過手的機會!”他於興奮之中有幾分緊張,手中“修羅之怒”轉動中閃過點點異彩。
“看!快看!”這時周圍響起了一陣興奮的低呼,我本能地立刻扭過了頭。
城門已經被撞開了一條縫,雖然細小但卻是在不斷擴大着的。一名性急的武士側身向裡擠去,但馬上就受到了來自裡面的攻擊,接着他就倒下了,不知
是死還是傷。後面的人立刻遞補了上來,這足以改變命運的大功似乎已經是觸手可及。
就在這所有人以爲一切以成定局的時候,位於城門上的幾扇小窗子突然被從裡面打破,連窗框一起掉了下來。三十幾個身着鎧甲頭纏白布條的武士從形
成的大洞裡跳了出來,把城下莫名其妙的進攻部隊砸得人仰馬翻,接着就在密集的人羣裡揮刀砍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