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團長,等下要能勸降他們則罷,要不然,還請你馬上把這土匪抓起來,迫使他們交換人質。事後,我重禮答謝!”
趙玉棟看着像個莽夫,其實心細如髮,城府頗深,最擅長見風使舵。
一聽這話,正要張口含蓄的拒絕,卻轉念想到:萬一真的能談好,我豈不是兩頭獲利?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笑了笑,轉頭看向猴子。
“趙司令。”猴子把槍往腰間一插,對趙玉棟抱拳道:“我是王家家主王世華手下快槍隊的中隊長王世秦,綽號猴子。你可以派人去查。”
“我相信你。”趙玉棟也把手裡的盒子炮往腰間一差,再順手壓了壓,見周圍的手下將槍口放下,這才板起臉,對猴子問道:“我跟王家向來和睦,生意上也有些往來。只是你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踩過來,是不是太不給我趙玉棟面子了?”
這話聽着是不給面子,可聽話聽音,對方先說兩家和睦,再問臉面,擺明了是要找回口頭上的面子。猴子當下抱拳一拜,道:“事情太沖忙,沒來得及拜訪趙司令,在這裡,給您陪個不是,還請恕罪。事後,定當負荊請罪。”
果然,趙玉棟一聽這話,面色緩和了很多,揮了下手,笑道:“你家家主讀書時還來我這邊玩過,跟我有數面之緣,都是朋友,算了,算了。”
又笑道:“你們這次爲麼子來的?”
“趙司令既然跟我家家主是朋友,您相問,不敢隱瞞。”猴子直起身體,怒道:“只因擴修機場的監工頭子王章明不識好歹,貪得無厭。我王家人從這裡路過,被他強行抓去修機場。我家家主聽說後,念他是本家,就客客氣氣地給他下了拜帖,還包了一百二十塊大洋的見面禮,請他看在大家都是本家的份上,放了我王家的人。誰曉得這傢伙六親不認,只認錢不認人,把紅包和拜帖收下後不僅不放人,還口出狂言,要我們一百塊大洋贖一個人。趙司令,您也是一方豪傑,您摸着良心評評理:這是不是欺人太甚?這要還不給他一點警告,我王家臉面何在?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可講?”
可別小看道理的作用,雖說很多時候實力纔是硬道理,但當雙方實力差不多時,道理的作用就大了。
這種事,趙玉棟還從中分了一杯羹,又如何不知道這裡面的運作,但這個時候不好說什麼,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王章忠是又羞又氣,面紅耳赤,惱羞成怒的指着猴子,大叫:“放肆!你太放肆了。滿嘴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趙玉棟,老子給你面子纔跟你解釋一下,你當老子真怕你不成?猴子眼神一變,不善的盯着趙玉棟,冷聲問道:“趙司令,我是王家的人,不是你的手下,還請你管好你的人。”
“這位……這位不是我的手下。”
猴子一聽,一耳光扇去。
“啪!”
一聲脆響中,還沒等王章明回過神來,猴子又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大叫一聲就要撲上去。
周圍的士兵一見猴子動手,趕緊舉槍瞄準猴子,可趙玉棟的貼身侍衛卻連忙壓手,他們又只得將槍口放下,看戲。
趙玉棟也沒想到猴子的脾氣這麼暴躁,毫無徵兆的陡然動手,這也太不給他面子了。但是,趙玉棟城府頗深,知道此時不是講自家面子的時候,得先化解了兩家恩怨再說。
趕緊一把抱住猴子,邊往後拉邊叫着:“都是朋友,別動氣,千萬別動氣……”
猴子卻指着王章明大罵:“狗日的玩意兒,老子跟趙司令講話,有你這王八插嘴的份?”
王章忠是文人,習慣於跟人勾心鬥角玩腹黑,何時動過粗。一開始被打懵了,回過神來後,怒火衝頂,二話不說就掏槍,卻被趙玉棟的貼身侍衛抱住。
“哎呀~!還敢跟老子掏槍?”猴子指着對方,冷笑道:“別講老子不給你這王八機會,是男人你就打老子一槍試試?老子要皺皺眉頭,就是你養的。”
這樣的動靜,早就引起了周圍住戶開窗圍觀。一開始還不明所以,見城防團圍住那戶人家,喊着剿匪,後來卻跟土匪稱兄道弟起來,最後……他們何時見過比軍官還囂張的土匪?還敢當着軍官的面毆打大人物,這可是西洋鏡裡纔有的故事。可向那些士兵一打聽,頓時就樂呵了:王家跟大城市來的大人物扛上了,這下有熱鬧可瞧了。
趙玉棟見這樣鬧下去,他也丟人,心頭惱怒,大叫道:“好了,都別鬧了。”
見兩邊都愣着看過來,他皺着眉頭,沉聲道:“大家都是朋友,這裡面肯定有誤會。有麼子話不能好好講,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才作數麼?”
王章明下不了臺,拿猴子沒法,卻把怒火撒到了趙玉棟頭上:“趙玉棟,趙團長,你是黨國的軍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土匪毆打政府官員而無動於衷?”
趙玉棟一聽這話,心頭也火了,可他城府頗深,忍住怒火,面色陰沉的正要說話,沒想到,猴子比他還急,又要衝過去,害的趙玉棟顧不了別的,趕緊攔住他。猴子還不服的大叫:“放你媽的屁!你他媽纔是土匪,不!你他媽就是個蛀蟲,你們兩條蛀蟲,大老遠來鳳凰擴修機場,卻帶着保險櫃來。我草你媽的,你這不是擺明了來貪贓枉法,欺壓百姓來的麼?你還有臉狡辯你他媽的不是蛀蟲?”
猴子的聲音極大,讓周圍的觀衆聽的一清二楚,立馬對這陡然爆出的猛料議論紛紛。
“放屁!放你媽的屁!”
“草你媽的,你當老子是亂講?有本事你等着,老子這就給你看看你弟弟家的保險櫃。可別跟老子講,這保險櫃是在我們本地買的……你要再敢講一個字,老子這就帶人去抄你家,要找不到保險櫃,老子把頭砍給你!”吼着就要掙扎轉身,趙玉棟怎麼可能讓他得逞,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安慰:“兄弟,我也看不慣這些外鄉人在我們這兒橫行霸道。可老話講的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都打了他,已經給了他一個教訓,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小子得了便宜就別賣乖了,這兒好歹是老子的地盤,老實點。
猴子想了想,道:“趙司令,給你面子,今天就算了。可要是他還敢胡攪蠻纏,那就對不起了,我讓他倆兄弟都回不了武漢。”
“那是!那是!”趙司令只得賠笑:“你先進去,我去跟他講講。”
猴子對趙玉棟抱了下拳,轉身時,故意對王章忠拍了拍屁股,優哉遊哉地走人。
王章忠臉都氣綠了,哆嗦着嘴脣,說不出一個字來。觀衆們卻看傻眼了:這是兵匪一家啊!不過,就剛纔爆出的那猛料來看,這當官的也不是個好東西。正好,狗咬狗一嘴毛。
“好了,王主任,他都走了,您就別生氣了。”說着,給王章忠打了個眼色,笑道:“王主任,請借一步講話。”
王章忠心裡早就明白猴子等人爲何而來,原本就做賊心虛,被猴子當衆爆出猛料,此時心頭害怕極了:一旦蓋子沒捂住,捅到上面,就算上面有人關照,可自己也得大出血不是?
此時,正要色厲內荏的在趙玉棟身上挽回面子,聽趙玉棟這麼一說,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厲害。只得點點頭,跟他走到一旁。
“王主任,現在沒外人,我們打開天窗講亮話!我早就跟你們講過,本地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讓章明老弟眼睛擦亮點,別亂來,否則會出大事的。你們不聽,鬧出這樣的事。不過現在講這些已經沒意義了,目前,還是想着怎麼安撫一下他們吧?”
按官場規則:上面下來條狗,下面也得當祖宗捧着,這一路上,多少人捧着他,讓他有些飄飄然了,到了鳳凰縣,更是被縣長等人的馬屁奉承的找不着北了,撈油水撈的肆無忌憚,如今,被人當頭一棒,豈能放得下這面子?
王章忠越聽越不是個滋味:老子弟弟家被土匪打劫了,現在還佔着,你堂堂城防團團長不想着怎麼剿匪,居然還讓我這受害者去安撫土匪?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再說了,老子是官,不是那些無權無勢的窮哈哈,犯得着跟幾個毛賊低頭?
“打住!趙團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主任,你還不明白啊?好吧,我也就直講了:章明老弟做的這些事,確實過火了。你們是不曉得,這裡民風彪悍,一個不好就愛造反。要按章明老弟這樣玩下去,民怨沸騰之下,最多再有一個月,就會有人造反。王主任,一旦出現這樣的事,不管結果如何,您認爲您還能收得了場嗎?”
自古的規矩:不管什麼原因,哪兒造反,當地的官員都得掉腦袋,還得連累家眷。
“不……不會吧?”
“王主任,明人面前不講假話,您以爲了?”
見王章忠眉頭微皺,低頭沉思,趙玉棟又道:“還有,你以爲四大家族是白當的?那都是土匪中的霸王,要沒他們壓着,土匪早就鬧翻天了。而且,您曉得歷任縣長上任的頭一件事爲麼子就是拜訪他們?因爲沒有四大家族的支持,光是土匪就能把縣長一家老小活埋了。”
見王章明掃了眼過來,目光有些搖擺不定,趙玉棟就知道他心裡有些動搖了,趕緊再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