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怎麼回事?”
一聽見爆炸聲,達叔的面色越發陰沉,對主杆上的瞭望員咆哮着發問……自從飛鯊寨掌控在王家手裡後,還從未出現過這麼重大的傷亡,偏偏就發生在他上任不到一月的時間內。他在指揮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論對家族還是他個人,在威望上,都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現在,唯一能挽回顏面,並保住一家老小性命的辦法,就是順利把所有武器都平安交到王世華手裡。
可前面的爆炸聲和慘叫聲卻提醒着他:事情還在繼續。讓他無比憤怒。
“寨主,最前面的2號船船首爆炸,好像是碰觸到水雷了。”
“損失程度如何?”
“船首被炸掉大半,應該要沉沒了。上面的人員正在放小船自救,4號船和7號船正在往那邊靠過去救援……別的還看不清。”
“派快船過去告訴他們,不要管武器,先把傷員救到別的大船上。”又大叫道:“吹牛角號,讓前面的船都停下來,等我們過去打頭陣。”
又對身邊的楊三叫道:“火力壓制方面不要停,讓兒郎們再加把勁,加快速度。”
“是!”
“李首領,這周邊誰有水雷?”感覺到安全了,胡興民才從船艙出來。他雖然不會行軍作戰,但多年的政治生涯練就了他敏銳的心思,一句話就正中要害。
“胡大人,現在大家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也不瞞你。整個湘西,出了陳司令那兒,就只有沉刀鎮上有一百多顆水雷,還是大清朝遺留下來的東西,老舊不堪,能不能炸響還不曉得。”
這話是在委婉提醒胡興民:如果從水雷方面調查的話,陳司令的嫌疑最大。就算查到了,你又惹得起這個湘西王麼?
“轟!轟!轟……”
懸崖上的土炮在盡最大努力的開炮,想趁這幾條大船不敢冒險穿越水雷區的絕佳機會,再炸沉幾艘。
胡興民點點頭,正要開口,卻見一發炮彈在大船右側七八米外爆炸,大船立即大幅度搖晃了一下。炸起七八米高的水浪,有一部分落在夾板上,看的胡興民面色一變。
達叔也懶得跟他廢話,趕緊對胡興民身邊的那幾個士兵叫道:“此地危險,還不快扶胡大人進艙躲避?”
“李首領,萬望謹慎,你我的身家性命,現在可全在你肩上扛着。”
“曉得!胡大人,您是省裡派來的大員,萬不敢有損傷,快入艙躲避。”
等胡興民慌忙進艙後,卻見方華提着輕機槍過來。
先前還沒注意,現在一看,達叔腦子裡立即就升起三分疑惑,七分惱怒:不是說把這些人都看管住了麼?他手上的輕機槍從哪來的?要是在這船上他們想得到槍就能得到,那麼,他們要是奪船,突襲之下,自己豈不是要吃大虧?
見達叔虎渾身緊繃,手放在腰間的盒子炮上,視眈眈地看着自己手裡的輕機槍,方華猜到他在想什麼,笑道:“我見四首領在指揮作戰,身邊的輕機槍用不上,就趁他不注意時拿過來就跑,他追趕不及……一時情急,多有得罪,還請李首領見諒。”
說着,把輕機槍放在一旁,示意自己真的只是在幫忙,沒有別的意思。
原來是從老四那兒偷的,不是自己身邊的人見錢眼開私通他們,這就能理解了。達叔神情一鬆,笑道:“沒事!”
“李首領,敵人既然下了這麼大的工夫,前面水域裡絕對不止一顆水雷,我們下一步是不是還要走水路?”
這話委婉的提醒達叔:實在不行,就走陸路,免得大家一同葬身河底。
達叔掃了眼正在下沉的2號大船,見還需要幾分鐘才能趕到,便抓起方華剛纔用的輕機槍,拉了下槍栓,叫了聲“好槍”,便遞給方華,笑道:“老夫自有辦法。方少校,來,這槍你暫時用着。”
“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我就不客氣了。”方華接過槍,正要繼續問話,卻見達叔帶頭走向船首,只能跟着。
“給家主發報,把這裡的事跟他講講。”
“三兒,給飛鯊寨也發一份電報過去,讓他們注意提防有人襲擊山寨。”達叔說這話時,無論口氣還是面色都不見絲毫異樣,甚至都沒給楊三使眼色。但楊三真不愧是靠機靈勁混到現在的,一聽這話,立即答道:“是!我這就去給‘山寨’發電報。”
你先前還騙我,說沒電臺,現在卻當着我的面堂而皇之的使用,沒一點臉紅……方華心頭埋怨,卻不知道,達叔和楊三說這話的真諦:飛鯊寨就一部電臺,這次押送軍火,事關重大,中途又要圖謀胡興民送給方覺的那批武器,沒電臺隨時聯絡怎麼成?自然要把那部電臺帶着。先說給家主發電報過去,又說給山寨發一份,那麼,該明白的人自然知道,這個所謂的‘山寨’,就是指彭水虎他們。
“火力在離開踏虎灘之前不能停,要不然,這幫狗日的非把我們都炸到河裡餵魚不可……都給我打起精神,用力划槳……去幾個人到貨倉裡看看,別讓武器都散掉了……再仔細檢查一下船上受損的程度,萬萬不能讓船艙進水……”
一系列命令下達後,達叔來到船首,看到衆人的面色都有些擔憂,便笑着大叫道:“弟兄們,都給我精神點,別被眼前這一點小坎給弄暈了。要曉得,他們也就只敢在岸上跟我們躲躲藏藏,真要有本事,到水裡來跟我們鬥鬥……只要我們突破踏虎灘,前面就是一馬平川,再無任何人能阻擋我們……這一仗我們雖然有點損失,但這點損失我王家承擔的起……等查明是誰幹的後,家主定會帶着大家去報仇雪恨,到那時,就是我們揚眉吐氣的好日子了。大家講對不對?”
“對!他們也就是仗着我們一時攀爬不到懸崖上,纔會這麼放肆,真要是條漢子,到水裡來跟我們真刀真槍的幹一仗,那才叫爺們。”
“說的是,論水上的本事,方圓千里,誰敢跟我們飛鯊寨叫板?”
“這幫鼠輩也就只敢躲躲藏藏,等查明後,看老子如何把他們一個個地都活剮了……”
幾個機靈點的立即幫腔,引得衆人紛紛破口大罵,卻在罵罵咧咧中,將士氣提升上去。
“大家講的對。等我們回到家裡,整頓兵馬,再來報仇雪恥。好了,大家加把勁,快些離開這鬼地方。”說完,見楊三跑來,便問道:“電報都發出去了麼?”
“發出去了。”
達叔點點頭,把楊三拉近了點,小聲道:“你去船尾,除了那三挺重機槍依舊火力壓制那出懸崖外,把輕機槍全部調來。”
等楊三往船尾跑去時,大船離2號大船不到二十米。
見2號大船已沉了大半,此時只能見到最高處的指揮室和船杆,而周圍救援的兩艘大船上居然有哭聲,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傷感的情緒在滿眼,畢竟,這是自家的船,相當於騎兵的戰馬,靠它在水上行走好幾年,如今眼看着它漸漸消失,就如同看到戰馬死去,感同身受之下,誰不傷感?
而對面兩艘大船上那些獲救的船員,一見到旗艦到來,紛紛跪倒在地,大聲哭嚷着要求寨主帶他們去報仇雪恥。連帶着很多船員也跟着跪下請戰。
達叔面色陰沉的看着,咬牙切齒間,一個字都沒說。
“寨主,我們飛鯊寨的好漢既是水上蛟龍,也是岸上的猛虎,何時吃過這麼大的虧。”一個小頭領一把跪在達叔身後,磕頭叫道:“寨主,屬下求您,讓弟兄們上岸去殺光他們,給弟兄們和2號大船報仇雪恨!”
他這一跪,連帶着幾十個漢子也跟着跪下,同時大叫:“求寨主讓我們上岸,殺光他們,給弟兄們和2號大船報仇雪恨!”
達叔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看着下沉到只剩下主杆的2號大船。
當2號大船主杆終於沉沒在河水之中時,達叔好像被哲了一下似的,赫然轉身,看着跪滿夾板的衆人,面色越來越陰沉。
“停船!”等船停了下來後,他冷冷地看着衆人,叫道:“都給老子起來!”
可一來,他當這寨主時日畢竟太短,威信還不足以立馬清楚彭子清對這幫水軍的影響;二來,此時大家都因傷感而處於暴怒之中,見達叔不說去報仇,心頭皆有氣,所以,沒一個人起身,紛紛擡頭神色複雜的看向達叔。
達叔與衆人對視了一下,見衆人皆無起身之意,便明白,如果不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己就必須同意他們的請求,而且得親自帶領他們上岸去報仇,否則,別說自己這個寨主肯定當不下去了,甚至會引起叛亂,那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我曉得你們的意思,可你們要明白我們這次爲麼子要出這一趟船?”見除了重機槍的聲音依舊在響徹外,衆人皆認真聽着,少數幾個機靈點的已經醒悟過來,紛紛低頭沉思,達叔繼續叫道:“你們都是王家的人,自然曉得這批武器彈藥對我王家在武力上的重要性。那麼,我們首先要保證的是把這批武器彈藥安全的運送到家裡去……”
“那今天這個仇,弟兄們就不報了?”
“哪個講不報的?不錯!你們覺得這是恥辱,想報仇雪恨,難道老子這個寨主就不心痛,不感到恥辱,就面上有光了?”冷視之下,見絕大多數人紛紛低頭,達叔語氣溫和了點,音量卻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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