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息怒!”
林夢海起身拱手道:“這陳原不管怎麼說都是欽命狀元,我們要是把他拿下,傳揚出去的話,未免對大人聲譽有損。”
蘇鎮宏倒不是糊塗的人,回念一想,確實如此,自己前一陣子剛上書朝廷,請聖旨封官,如果這關頭抓了陳三郎,畢竟有些不恰當。
他聽聞陳三郎逃出涇縣,不知爲何不去往中州,反而奔着雍州來了,當即動了心思,想要招攬至麾下。
堂堂三元才子,成爲手下幕僚,這可是值得吹噓的本事,名望大漲。
蘇鎮宏雖然爲武夫,但年青的時候也愛捧些韜略書觀看,研究不深,卻喜歡以此賣弄,自詡“胸有兵甲,心懷天下”。故而佔據嶗山府後,大肆招收門客,尤其喜歡請讀書人當幕僚。
不過有本事有聲名的讀書人不是那麼好請的,折騰許久,林夢海算是最有學問的一個了。然而三甲同進士與狀元郎相比,那自然遜色許多。
蘇鎮宏對陳三郎志在必得,前時蘇貴受了委屈,回來哭訴,他都不理會。覺得讀書人嘛,當然心高氣傲的,謂之“風骨”。不包容這點,不顯得他心胸狹窄,目光短淺嗎?
古書便有記載:成大事者,對於人才都是三顧茅廬,誠意拳拳地相請。
本來蘇鎮宏還準備親自到城門去迎接陳三郎,不想臨到頭來,屋中那美嬌娘突然有興致,跳了個舞,蘇鎮宏欣賞之下,內心一團火熊熊焚燒,無法按捺得住,便吩咐林夢海代勞出迎,自己關門與美人胡天胡帝起來。
一響貪歡,風雨幾度,直到林夢海回來覆命,這才懶洋洋起牀。
聽林夢海說陳三郎不識擡舉,居然還敢譏諷自己一介武夫,無名無分,這正是蘇鎮宏最爲忌諱的痛腳,登時便忍不住,大發雷霆,雖然被林夢海勸住,仍是餘怒未消:“此子欺人太甚,不治一治,如何得了?”
林夢海昂然道:“大人放心,林某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能教他乖乖聽話依附,要知道,他們身在嶗山府,豈容放肆的?”
蘇鎮宏大喜,讚道:“林先生果然是本將軍的肱骨之客,那麼此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分內之事,大人過獎。”
林夢海態度非常恭敬。
“大人!”
突然一聲嬌滴滴的叫喚聲傳來,林夢海骨頭先酥軟了幾分,他知道怎麼回事,連忙起身告辭。
蘇鎮宏也不留他,起身往客廳側門走去,嘴裡回道:“我的寶貝心肝,我來了。”
林夢海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走得更快。到了公堂上,有一人等在那兒,附耳過來竊竊私語。
“哦,他們竟敢選孫府來住,這陳原果然膽大。哼,不管他了,要是橫死在裡面,也怪不得人……”
……
火燃燒起來了,噼裡啪啦,木頭焚燒的聲音不絕於耳。燒着的不僅是木頭,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火堆裡甚至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
諸多東西,都是從殘破的孫府中清理打掃出來的。
要不是在來路上有着這方面的經驗,衆人見慣了屍骸,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否則都得奪路而逃。
衆人很快就發現了府邸裡的水井,足有三口之多,水質清澈,並無異味,用水桶打上來,不急着食用,而是用來清洗,擦窗摸桌,拖抹地板。
人多力量大,數十人一起動手,傍晚時分,已經把整個府邸弄得差不多了。
簡直煥然一新,恢復了幾分奢華光色來。
這孫府,本來便是嶗山府城中的豪門大族,這一座乃是祖宅,耗費幾代人力物力才建設成這樣,府邸內外上下,用的材料都是高檔貨色,遭受洗劫確實很受破壞,但基底還在,一番修葺後,還是很不錯的。
從水井裡打水出外面,陳三郎命人找了條狗來試水,要狗飲水無事,才能確保安全。
過了一會,周分曹走出來,神色有些慌張,把陳三郎請到一邊說話:“公子,有點不妥。”
“怎麼啦?”
“這府中後院林木茂盛,樹上黑壓壓一大片,棲息着數以百計的蝙蝠,剛纔我們的人進去,驚動了它們,非常嚇人,我們趕緊退了出來。”
陳三郎眉頭一挑:“有這樣的事?”
周分曹抹了把汗:“確實如此,這麼多的蝙蝠很不正常,事有反常必有妖,我怕引起恐慌,便叫他們不要聲張。”
“嗯,先生此舉考慮周全。”
周分曹問:“那該怎麼辦?哎呀,道長又不在,他在就好辦了。”
雖然當日渡江,陳三郎筆墨鎮大江,非常具有震撼力,但下意識裡,遇着些詭異事端,周分曹還是第一時間想起逍遙富道,總覺得他纔是正統的驅魔道長。
“嘿嘿,先生可是找本道!”
話到人到,逍遙富道現身而至。多時不見,但見他一身全新道袍,纖塵不染,臉頰紅光滿面,滋潤得很。也難怪,浩劫過後的嶗山府,死氣沉沉,亡魂無數,城中百姓受盡驚嚇,像他這種修道中人最爲吃香,不知多少人家爭着要請他去做法事。
“見過道長。”
逍遙富道地位不一般,周分曹見着他,態度也是恭敬。
“怎樣?此地如何?”
逍遙富道問陳三郎。
“還不錯,就是缺個道士作法,安撫人心。”
道士嘻嘻一笑:“我這不就來了嘛。”
旁邊周分曹聽着,忽然明白,敢情陳三郎直接率衆來到孫府,不是偶然路過,心血來潮,而是早有目的。應該是逍遙富道的主意,他提前摸清楚了府城的情況。
想到這,周分曹定了定心神。既然公子早有計劃,那就不同了。
陳三郎道:“既然來了,我們就進去吧,周先生,你把人撤回來,不管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進入後院。”
“是……公子,要不要告知許先生一聲?”
周分曹還有點不大放心,想着如果許念娘也一同前往,那就萬無一失了。
陳三郎笑道:“這等小事,不必驚動他。”
說着,和逍遙富道一起進入了府邸,幾度拐彎抹角,很快來到後院外面,見到此院本來有門柵鎖住,應該是被莊兵破了鎖,柵門半看着。望進去,但見樹木鬱郁,景色不俗。只是悄無聲息,一片死寂。
外面已近傍晚時分,這裡被樹冠遮天,更顯得晦暗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