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就越覺得憋屈,越想就越是想控訴曲慕非的無情,越想就越是想拿抹布狠抽那姓薛的小白臉——想到最後,司徒正是應了那一句:“火從心頭起,惡由膽邊生!”
捲了袖子,他衝掌心裡“呸呸”吐了兩口唾沫,一副準備過去幹架的樣子。可剛邁了一步卻又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左腿的傷還綁着繃帶,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少說他還有三個月的瘸子要做。論幹架,現在的他哪有那個能耐?!
有了!想到這裡,他眼珠子一轉,司徒頓生一招“苦肉計”。他二話不說,把柺棍往邊上一丟。用右腿支撐全身力量,左腿兒則跟着在地上拖着蹭着,就這麼一瘸一拐地,向那涼亭磨蹭過去——
“慕非,”他輕聲喚他,望着她的表情甚是委屈,“終於找着你了……”
聽見他喚,曲慕非斂了眉頭,忙快步走下涼亭攙住司徒,“你怎麼跑來了?”
嘿嘿!就知道慕非還是向着他的!白老頭兒,你少費這個心思了!
見曲慕非一臉憂心神色,快步上前地扶住自己,司徒十四一邊在內心竊笑,一邊挑釁地白了薛白一眼。
而那薛白怎會讀不出他那露骨的神色?不過,他只是依舊坐在涼亭之中,一邊喝着茶,一邊望向這邊,笑而不語,一副看戲的模樣。
“柺棍呢?”任由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借力,曲慕非疑惑道,“我明明放在牀邊了,你怎麼也不拄着,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出來了?萬一這腿拖殘了怎辦?”說到最後,這語氣中就帶着點責備的味道。
司徒十四又怎會聽不出這責備之下的關切?!於是,他故意垂下腦袋,低垂了眼眸,一副哀怨的模樣,極小聲道:“我急着見你,便沒拐。我想問……我擔心,是不是……如果我這腿殘了,慕非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胡扯些什麼?”曲慕非微微斂眉,手上加重了氣力,更多地承擔了司徒的體重,“你這烏鴉嘴,怎麼就不說好話呢?!”
雖然口上斥責着,但司徒十四又怎麼會感覺不出曲慕非收緊了手臂的力量?他暗暗偷笑,裝作一副傷殘人士站不住的模樣,順勢將身體靠緊了過去。
“……”感覺到他的動作,曲慕非挑了挑眉,卻沒有說什麼,任由他倚着了。
“咳!”一聲清咳打破瞭如此良好的氣氛,只見那薛白伸手指向迴廊那邊,笑道,“曲姑娘,敢問那邊的,可是你所說的柺棍?”
聽了這句,司徒不禁叫糟!剛纔忘了將柺棍藏好!好個白老頭兒,盡壞人好事!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曲慕非果然看見柺棍在地上躺着。揚了揚眉,她轉頭望向他,“你剛纔,說什麼?”“呃……”司徒慌忙立正站好,連連擺着手道,“這個嘛,雖然柺棍之事略有隱瞞,但其他所言,皆是句句屬實!至於裝作拖着腿過來嘛,這也是爲了增加戲劇效果,讓這苦肉計更悽美一些……”
面對司徒十四那副連連坦白的模樣,曲慕非有些哭笑不得,順手拍上他的腦袋,“廢話!好端端的裝什麼殘疾?!覃僻商已經派人給你看了,腿骨的傷也給你接了,只要好好休養,便不會落下後遺症。”
“哎呀呀,”司徒一手摸了腦袋,可憐兮兮地望着對方,“慕非啊,雖說‘打是親,罵是愛,愛得不夠用腳踹’,但是當真常常下手,久而久之,十四我若被你打笨了,你可得負責!”
聽了這句,曲慕非沒答話,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
這笑容看得司徒不禁有些發毛,頓時心中警鈴大作:有狀況!難得的,對於他這種出言調戲——呃,調侃的狀況,慕非竟然沒有多加反駁!這究竟是爲啥?!
“姓白的!”他立馬將矛頭調轉向薛白,“沒事兒拉慕非來這兒,該不會只有喝茶這麼簡單吧?!”
“呵呵,喝茶,談天,”薛白抿了一口茶,輕輕將茶杯放在桌面上,“具體談了什麼,十四你不妨直接問曲姑娘便是。”
聽了這話,司徒自然而然地將眼轉向曲慕非,期待地望着她,“慕非……”
“也沒什麼大事,”她淡淡一句便將話題帶過,“你莫多心。”
“嗯?!”司徒頓時眯起了眼:慕非是在瞞他啥?!什麼事兒那薛白可以知道,他卻不能聽?!
見司徒十四眯了眼,一副不刨根問底絕不罷休的模樣,曲慕非瞥了他一眼,“十四,你這傷,莫非不僅僅在腿腳之上?”
“呃?此話怎講?”他沒明白她爲何由此一問。
“我看這傷勢可不輕,而且還是相當重要之傷勢,”曲慕非瞅他一眼,淡笑道,“若非如此,你怎的突然轉了性子,變得一副婆婆媽媽的模樣,凡事都要追根究底,越發三姑六婆地八卦了?”
“曲、慕、非!”司徒咬了牙,一字一頓地指向她道,“你你你你!你這是在挑戰我身爲男性的自尊嗎?”“不敢不敢,”曲慕非伸手,輕輕拍去那隻指向自己的手指,“我不過看在朋友一場,好心提醒十四你,若是想重振男性雄風,咱們現代社會裡,可是有不少這方面相關的醫療業務。”
這句話直氣得司徒十四七竅生煙,而一邊的薛白聽了,倒是無良地大笑出聲,“哈哈!十四,若論鬥嘴,看來你並非曲姑娘的對手了。不如趕緊拾掇拾掇,入贅算了吧。”
“入贅?!誰啊?”
“入贅?!誰啊?”
薛白這句,引來了曲慕非和司徒十四異口同聲的抗議。而當司徒聽見曲慕非表示置疑之後,頓時垮下臉來。
“曲慕非,你怎麼這般無情?若我入贅了,你還有啥不滿意的嗎?!”
“乖,莫淘氣,”曲慕非淡淡一笑,露骨地轉移話題,“那pda,先前我已從你懷中拿出、轉交給薛白了,算是他這次搭救你我應得的報酬。”
“我問的不是這個!”司徒氣鼓鼓地道,“慕非,咱們可得好好說清楚!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這這這這,這手也牽了,話也說了,小臉兒也吻了——你可得負責!”
“……”曲慕非一怔,呆了半晌,方纔微微揚了脣角,戲謔地道:“好啊,要我負責也可。不過‘盜中君’從此改名‘曲十四’,隨婦姓,你看如何?”
“曲、慕、非!你緊無情!”
面對一臉哀怨的司徒十四,曲慕非轉身走入迴廊之中,笑着走遠,將對方大聲的控訴拋在了身後。
夜微涼。
曲慕非推開房門,提了一盞油紙燈籠,在這“黑白別苑”的迴廊之中繞行數裡,終是來到了偏廳。
“曲姑娘,”門口,薛白迎了上來,“人已接到了,正在偏廳候着。”
“多謝!”曲慕非向他點頭示謝,剛打算走進屋中,忽又想到什麼而停住了腳步,“十四他睡了嗎?”
薛白笑答:“睡下了。你放心,有家僕看着,不會讓他出屋的。你就專心忙你的吧。”
“再次多謝了。”曲慕非衝他微微頷首。
“莫再客氣了,”薛白笑道,“要謝,就謝謝覃爺吧。”
曲慕非點了點頭,隨即推開了屋門——
“慕非!”
剛進屋,曲慕非便被一個人抱了個滿懷。來人衝勁之大,撞得她一個七暈八素。
“素老師,至於這麼激動嗎?”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她挑眉望向面前之人,笑道。
沒錯,這人正是素翎——曲慕非的大學講師,也是她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雖然是師生關係,但是從某方面來說,作爲老師的素翎,纔是被壓榨的那個。
只見素翎一臉久別重逢的感動,可在聽了曲慕非的話之後,立馬沉了臉,難得地擺出了身爲人民教師的正經面孔,“曲慕非,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撥科研經費給你、支持你來古代實地考察,但並不是讓你過來玩失蹤的!你知不知道,這是重大的教學事故!我頭髮都沒給急白了!還有還有,你走的這三個多月,你的同學都已經畢業了耶!”
曲慕非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坐在了屋中的紅木椅上。素翎也跟着坐下了。
望着眼前搖曳的燭火,曲慕非她淡淡地笑道:“那你是擔心教學事故講師地位不保,還是擔心我曲慕非這個人呢?”
“小鬼!”素翎跳將起來,狠狠瞪她,“這三個月來都把你良心過沒了?!老孃我若不是爲了你,至於這麼砸鍋賣鐵省吃儉用地籌錢,就是爲了來找你回去嗎?”
說到這裡,素翎紅了眼,“死小鬼!一去就音訊全無!我真不該放你這個惹禍精孤身來這裡調查!畢業論文寫什麼不好,隨便謅謅、答個辯肯定能過的,我也真是糊塗,偏偏答應你來寫這個古代實地調查!差點就這麼把人都給調查沒了!讓你跟旅行團一起走,你倒好,玩偷溜!當時聽旅行公司找到我,說你成了失蹤人口,我悔得連腸子都悔斷了!幸好找到你了,否則我這下半輩子,都要給你個小鬼愁死了!”
“……”見素翎眼眶微紅,曲慕非低垂了眼,“抱歉,是我任性了。許久不見,今日重逢,我也是歡喜得很。只是心裡還有些事情擺不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混亂……如有冒犯,請老師多多擔待了。”
“小鬼!待在這裡三個月,說話的味道都變了!”素翎笑罵一聲,“客氣就不必了,你小子趕快跟我回去纔是正經事兒!我已經跟旅遊公司報過了案,五天之後來接我們。”
“五天?!這麼快?!”曲慕非不禁失聲叫道。
“怎麼了?”素翎見她面色有難色,嚴肅地勸道,“曲慕非同學,身爲你的朋友,我能體諒你在這裡結識了新朋友,會有所不捨。不過,作爲老師,我嚴肅地提醒你:不要忘了什麼纔是現實。還有,所有太陽車的安排,都是由旅遊公司事先設計好的。我這次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驚動了公安部門,還請了電視臺記者一起去遊說,才說動公司增加我們的返程席位,將你帶回家去的。你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做事分不清大小頭。”
“你放心,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曲慕非淡淡道,“回去這是一定的。只是,只有這幾天,你可否讓我再和朋友道個別?”
“嗯,這個應當,”素翎點頭道,“不過時間不多,旅行車不能接近城鎮,所以碰頭地是在離洛陽還頗有一段距離的朗山上。聽覃老師說,這裡到朗山還要走上兩天。算算時間,咱們後天就得動身去集合地點了。”
“覃老師?”曲慕非斂眉,疑道。
“哎?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他原來也是我們學校老師,後來說是要去古代定居,”素翎一邊解釋一邊評論道,“沒想到就是定居到這裡來了,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嘛。”
orz,竟然在唐朝還能遇到一個校友。她是應該說世界太小了呢,還是應該說時空太小了……
曲慕非不禁在心中發出如此感慨。若在平時,她定是要好奇地追究這覃僻商爲何好好的老師不做、又是在何等情況下因緣巧合來這古代、開始經營這“未來物品倒賣”的地下黑市的了——
然而,今兒個她卻全然沒了這種打聽的興致。
後天……便動身嗎?
低垂了眼,凝望眼前案几之上搖曳不定的燭火,曲慕非已然出神,至於素翎後來又說了什麼,一概沒有聽進耳中。
該是道別的。只是,一想到他那張清秀的面孔,想到他那黑亮的眼眸,想到他那脣角一貫上揚的弧度,想到他那中氣十足的一句“慕非”……
還有他時而哀怨的眼神,還有他渾身浴血、與敵奮戰時眼中閃過的堅決,還有他一瘸一拐裝可憐的模樣,還有今日他眼眸中閃着盈盈笑意、笑說那一句“你要負責”……
這讓她,如何開得了口……
清晨,司徒十四是被一陣香味勾引着醒來的——
“香菜、麻油……”閉着眼,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分辨着味道的構成要素,“這味道,皮蛋瘦肉粥?”
“果然是饞貓鼻尖。”
清朗又熟悉的女音,讓司徒十四“噌”地睜開了眼皮子。
“咦咦咦咦咦?!”他大驚,“慕非,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曲慕非上下打量他一遍,淺笑道,“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不敢見人了吧?”
“怎可能?!十四我向來爲人磊落啦!”
“是嗎?”
一句輕描淡寫的“是嗎”,讓司徒頓時敗下陣來,“呃,慕非,凡事不要太計較於字眼啦!”他眯眼笑道,“我只是擔心,這麼一早出現在我屋裡,你……沒有對我做什麼啥吧?”
曲慕非白他一眼,“到底你是男人還是我是男人?到底是你該擔心還是我該擔心?”
“哈!不管該誰擔心,這話是好說不好聽,”司徒大笑道,衝她曖昧地眨了眨眼,“雞剛叫天剛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下你想不負責也不成了!”
“抱歉,”她擡了擡手中的碗,“我想大清早來餵豬,還不至於事關名節吧?”
“喂喂,慕非,你這話說得可真傷感情,難不成是將十四比作豬了?”他不滿地撇了撇嘴,一邊扯了被單下牀。
曲慕非見他的動作,立刻將粥碗放在桌上,隨即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身邊。而後,她扶住了他,攙着他走到桌邊坐下,“身爲殘疾人,就要有點自覺,不要老爲別人添麻煩。”
司徒“嘿嘿”一笑,絲毫不再介意她先前將他比作是“豬”、現下又說他腿殘。他只是端起粥碗,仔細打量着。
熱騰騰的白粥中散落其間的皮蛋與瘦肉塊,搭上青翠的香菜,粥面還飄着一層油香四溢、金燦燦的香油——這怎麼看怎麼讓他食指大動。
曲慕非順手遞了勺子給他,司徒剛舀了一口,忽地擡眼道:“慕非,你可吃過了?”
“嗯,”她點頭道,“我可不像某人豬精轉世一般,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自動忽略她後半句話,司徒十四樂滋滋地吃了一勺粥,一邊大爲感嘆“美味珍饈啊”,他一邊笑吟吟地望她道:“一睜眼便能見到慕非,又有這愛妻粥,人生如此,夫復何求?我司徒十四這下子時來運轉了!今兒個肯定有好事!”
曲慕非實在是很想吐槽地回他一句“愛妻?!誰啊”,然而,當聽到他說到“今兒個肯定有好事”,她卻將話咽回了喉嚨中。
好事……嗎?回家自然是好事,只是……若司徒得知她要走,不知將是怎樣的表情,不知他還能否喝得下這碗粥……
正這麼想着,忽然額頭一熱。曲慕非一擡眼,見到的,是司徒關切的眼。
“慕非?怎了?難不成發熱了?”司徒十四收回右手,又將手掌貼在自己腦門上,疑惑道,“沒有啊。”她淡淡揚了脣角,“怎了?難得對你好眼色,便認爲我燒糊塗了嗎?”
“不敢不敢!”
司徒尷尬地一笑,放下手,再度捧起粥碗,拿起勺子努力地舀着。見他那副狼吞虎嚥的樣子,曲慕非一手搭在桌面上,託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他吃得正香。
對這傢伙,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
最初的定位是朋友,直到看見他口硬心軟地爲她拼命,動容之餘更是震撼,覺得一切似乎開始有着些許的不同。而當看見流血受傷之時,內心的絞痛,已不知該如何形容。
而當她揹着重傷的他狂奔,他那一句“哈!即便斷了這條腿,卻能換來慕非你這滴淚——值得!”和那一句“不苦不苦。先愛上的先慘死,全是這邊自找的啦!”——他那直白的訴說,讓她感動,讓她心酸,讓她不捨。
是了,不捨……
曲慕非低垂下眼,握緊了拳頭,不言語。
喝完了粥,司徒十四滿足地拍了拍肚子,將碗放回了桌上,望她笑道:“若是早知受傷能有此好福利,十四倒是願意早些挨刀了。”
“又在胡扯。”她斜眼瞥他。
“耶,並非胡扯,這是十四的肺腑之言啊,”他望着她笑,笑在勾勒的脣角上,也笑進了黑亮的眸子裡,“若非這次,十四既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也看不出慕非你的關心。嘿嘿,這便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見他笑得燦爛,曲慕非亦牽扯了一下脣角,“嗯,‘塞翁失馬’啊……”
果真是“福禍相依”,若迴歸必定要以“分離”作爲代價,那她,又該如何放下心中那份“不捨”呢……
這兩天,司徒十四過得很是愜意——
想他司徒十四,終於是等到了時來運轉,這次雖是傷筋動骨得躺上幾個月,可卻也因此打動了美人心!
這兩日來,曲慕非雖然嘴上不說,依然是沒啥好話偶爾吐槽。可在行動上,她卻是越發體貼與溫柔了:沒事兒就晃來司徒這邊,扶着他在“黑白別苑”中轉悠轉悠,賞賞風景,交換着一些沒啥營養的對話。
這讓司徒喜形於色。若不是左腿不太利索,他定是要走一步蹦三蹦,就差沒有哼着小曲滿大街地招搖一句“我得意地笑”了。
涼亭,淡藍色的繡球花團成了團兒,滿亭外皆是。
坐在涼亭之中,望着滿亭盛放的夏花,任由初秋的風吹過面上,說不出的舒坦。
曲慕非泡了一壺茶,爲二人斟滿,抿了一小口後,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明兒個,我打算去朗山一天,采采風。”
“啥?”司徒十四沒聽明白,只有疑惑地發出單音節來。
“我說:明兒個,我想去朗山一天。”她又喝了一口茶,以茶杯掩蓋自己的表情。
這次,司徒十四是聽明白了。雖然滿心想跟去,但是瞥見自己這不能自理只會添亂的左腿,他也只有哀怨地望向對方。
“慕非,一定非要明兒個去嗎?等我腿好了,陪你一起去好不?”
“等你三個月養好了腿,都快初冬了,”她瞥他一眼,“我是想看初秋的楓葉,並記錄下古人賞楓是個什麼樣的狀況。”
這句話讓司徒無從反駁,他也只能耷拉了腦袋,悶悶地“哦……”了一聲。
沒到三秒鐘,他又擡了腦袋,“可是,你一個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我怎麼能放心?”
“莫瞎操心!”她爲他滿上一杯茶,淡淡道,“有薛白陪着哪,他熟路。”
“奶奶的!有他在我更不放心!”雖說明知沒啥,但是看見薛白望着慕非笑的那副樣子,司徒就滿肚子不痛快。
見他撇了撇嘴,又有嘀咕的趨勢,曲慕非將茶杯遞了過去,成功地制止住了對方不滿的抱怨。
“那……”司徒撇了撇嘴,一臉的不甘不願,“那你多加件衫子,山裡的風涼。”
“嗯。”
短短一字,卻是說不出口,她只能從喉嚨裡“嗯”出這一聲來。
“哦,對了。”
見曲慕非又喝乾了杯中的茶,司徒伸手爲她滿上,一邊不經意地道:“朗山有座白雲寺,寺裡的綠豆糕是一絕。慕非你去嚐嚐,絕對好吃。”
“嗯。”
她想回他一句,回他一句“明兒個下山,會給你帶些綠豆糕回來的”——可是,這句話卻是堵在喉嚨之中,怎麼也說不出了……
風微涼,將亭外清新的花香帶入涼亭內。
曲慕非不做聲,只是靜靜地望着司徒十四——
再多看一眼,再多記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