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的洛陽城有多熱鬧?對此,曲慕非早有耳聞。
然而,雖然她早就在課本上讀到過相關描述,但當她親眼看見入夜後的坊間之時,還是張大了嘴,身體力行地表現出了這個網絡用詞的造型與含意。
那日,在安懷縣中,曲慕非換了唐朝女子的衣衫,以避免再被小販們包圍的窘境。聽了司徒十四的建議,她將原先的衣衫和旅行包全部用布包成了包裹。兩人只在縣裡逗留了一日,第二天清晨,便一路直向洛陽城趕來。
當二人到達城門的時候,日頭已沉到西山之下。一片橙紅的暮光之中,城牆也被映上了昏黃的顏色,顯得格外斑駁。
城下,守衛的士兵們,已開始推動龐大的門扉。城門發出低沉的鈍響,眼看着將要合上。見此情景,司徒十四慌忙拽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趕在關門之前,奔進了城中。
剛踏進城裡,曲慕非就被深深地shock到了——
日暮之下,街邊小樓上已點起五彩燈火。茶樓酒肆之中,笑談與鬨鬧之聲都已傳出店外。空氣之中瀰漫着美酒的醇香以及飯菜的氣味。
這味道讓司徒十四吸了吸鼻子。看見他這個小動作,她不禁暗覺好笑,伸手又是順勢一巴掌呼上後腦勺,“喂,看你那饞樣兒!”
“嘿嘿,”司徒也不覺得疼,笑眯眯地望着她,“曲姑娘,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啊。所謂‘衣食住行’,這吃飯可算是人生頭等大事。不關注這個,咱還能關注什麼啊?!你說說,是也不是?”
司徒十四反駁得倒是很快。然而,他並沒有察覺,當初與曲慕非初遇、第一次被她k中腦袋之時,他當時可是抱頭哀怨叫喚——可是,到了現在,他非但不呼不叫不抱怨,事實上,他根本都不覺得疼。
這個現象,早已暴露出一個慘痛的事實——對於某人的暴力相對,司徒十四同學早已是習慣成自然了啊。
懶得和他計較,曲慕非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只是擡頭看了看屋檐下掛得滿滿的那些五色斑斕的彩燈,再低頭看了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羣。微愣片刻,她又偏頭看了看酒肆裡划拳嚷嚷着幾乎掀了屋頂的大漢,這般熱鬧的景象,讓曲慕非不禁覺得疑惑。隨即,她轉頭望向司徒十四,“如果我沒有記錯。我記得書上是寫,唐朝有宵禁制度,夜晚是不得出坊間的。可是,這……”
“哈,曲姑娘,你說得沒錯啊,”司徒十四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不過還尚未到時候。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呢。”
“哦。”聽了他的解釋,她“嗯”地應了一聲。心中越發好奇起這盛唐時候的民生來。她將右手探向左手袖子中,抽出了筆記本和鋼筆來——這古代的衣服拖天掃地,走路的時候,甚是費事。但凡事有利有弊,這寬袍大袖的好處就是:大袖子裡還能塞下不少東西,省得出門還要拎個提包什麼的。
見曲慕非掏筆欲寫,司徒十四搶着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遮住了她的動靜。
只見他低了頭,笑得有些無奈,衝她小聲道:“哎呀呀,曲姑娘,若在這裡引起騷動圍觀,那可就麻煩大了哪。”
“哦,抱歉。”聽他這麼一提醒,曲慕非只得把筆記本塞回了袖子當中——隨時筆記算是她的良好習慣之一,然而到了這裡,就連最平常不過的紙筆,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的確是讓她很頭疼的事情之一。
“嘿嘿,”司徒十四摸了摸後腦勺,表情有些不自然,“這個……曲姑娘,你道歉得這麼幹脆,着實是讓我不習慣啊。”
他的這番說辭,引來了她的白眼,“這話就是‘敬酒不吃,專吃罰酒’的意思了?”
“這個嘛,當然不是!只是,你突然這麼客氣,這邊總覺得心裡毛毛的啊。”司徒實話實說,賠笑道。
“……”曲慕非瞪了他一眼,“你認爲,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嗎?”
“呃……”司徒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確定未在她臉上看出惱怒的意味,這才輕輕點了點頭,“也不是不講道理,只是不太客氣哪。”
“客氣?”她冷笑一聲,“你倒是滿口客氣禮貌,難不成上房爬樑就算是客氣了嗎?”
“呃,曲姑娘,”司徒十四苦笑開來,“這個嘛,你就莫再糾結於這事兒了,可好?總之一言難盡,若說不是走投無路,又有誰生來便是賊手?”
這一句,讓曲慕非怔了一怔,隨即低下頭來,緩緩道了一句:“對不起。”
“哎呀呀,莫說這麼見外的話啦!”司徒揮了揮手,露骨地岔開話題,“哈,這飯菜好香!就算曲姑娘你不餓,我這邊也是前胸貼後背了!走,去吃飯下館子,今兒個我請客啦!”
“轉得真硬,”她淡淡揚了脣角,不出所料地看見他垮下臉來的窘模樣,“走吧!快填飽了你這饞蟲的肚子,好引路。”
“嗯!”司徒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隨即二話不說,拉起曲慕非就朝旁邊的酒家奔了過去。
此時正值傍晚時候,也是店子裡的人最爲熱鬧之時。二人望了半天,也未望到一個座位。司徒便讓曲慕非站在臨窗的位置候着,而他則滿場地跑,想看看有哪位客人是吃得差不多了的。
“小二!”一食客扯了嗓子喚他,“還不快滾過來?!”
“啊?你說我?”見對方瞪向自己,司徒指了自個兒的鼻子,疑惑道。
那食客“嘭——”一聲拍了桌子,“廢話!不是你還能是誰?!還不滾過來招呼!”
曲慕非見了這幕,暗暗有些好笑:誰讓司徒這傢伙的穿着打扮,這麼像跑堂的店小二呢?還拿塊抹布搭着,被認錯也是他自找的。
想是這麼想,可是,當看見那食客對司徒十四指手劃腳、說話甚是不待見的樣子,曲慕非又不禁微微斂了眉頭。她正想過去斥責那食客說話過分,卻在這時,看見那司徒十四衝她擺了擺手,黑亮的眸子笑盈盈地望她,似是在說:他能搞定。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多言,只是抱手看戲,倒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只見司徒笑眯眯地跑到那食客的面前,點頭哈腰笑了一聲道:“這位客官,您什麼吩咐?”
“我們要的燒鵝呢?都等了兩年半了!你這小二倒是怎麼做事的?!”那食客氣憤地道,像是罵孫子似的,毫不客氣。
誰知道司徒不怒反笑,“啊,抱歉抱歉,大爺您稍候,我這就給您去廚房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