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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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陳昀都是在高度緊張當中度過的。下課的時候,剔着寸頭的班長走過來,跟他說,他媽媽已經幫他把牀鋪好了。

班長爲人無比熱情,一直想着能不能在那個方面幫上一點忙,但是陳昀有輕微社恐,被班長如火如炬的眼睛盯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班長吃了癟,覺得這個轉校生格外的冷漠,交代完了事情以後他就回去了。

俞忍不在,陳昀乾脆坐進了他的位置。俞忍的位置靠窗,清新的空氣能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視線望着外面的綠植的時候,不會有那麼的緊張,只有這麼這種發呆的時候,陳昀纔會忘記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直到晚自習,俞忍都沒有回來。艾學嵊過來交代過陳昀,又特別叫班長領着陳昀回寢室,這才放了心。

班長領孩子似的領着陳昀,連夜宵都沒去搶,副班長傅篤奢看到了,翹着嘴角“扔刀子”,說:“監~獄頭子又帶人進去啊。”

班彰奈何不了這條“毒蛇”。剛開學的時候,班彰熱情似火,帶着一羣找不到寢室的男生找寢室,結果不小心帶進了女寢,班彰只要一看到傅篤奢,就能想起他們當時怎麼被傅篤奢用拖鞋抽出來的。

“這位是副班長,傅篤奢。”出於無奈,班彰向陳昀介紹了一下毒蛇,“人稱毒蛇,嘴裡從來沒好話,見到了繞道就好。”

傅篤奢:“……”

兩個人穿過昏暗的大道,路燈斜斜的,被雨水浸潤的藤蔓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陳昀不說話,低着頭跟在班長背後,班彰被這樣的氣氛搞得渾身難受,就乾脆講起了班級的趣事。

“你來得晚,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們27班大部分都在1號寢室樓三樓的,但是俞忍和其他三個人分到了四樓,就是你在的那一樓。”

陳昀聽得很認真,但是不說話,只是點頭迎合,表示自己聽得很乖。

班彰接着說:“五中寢室很人性化,只要有位置都可以給你調。結果跟俞忍同寢室的,住了半個月就上書艾學嵊那裡,說是再也住不下去了,你猜艾學嵊問他們的時候,他們說了什麼?”

班彰狡黠一笑,陳昀搖搖頭,班彰說:“那三個人悲愴的說,在遇到俞忍以前,他們相信自己將來一定是個有老婆有孩子的正常人。結果艾學嵊一聽,臉都青了,趕緊給三個人換了位置,現在俞忍寢室還空着呢。”

陳昀輕聲笑了笑,小聲問道:“他們……這個……是……什麼什麼意思?”

愣了愣,班彰撓了撓頭,解釋道:“你別以爲俞忍是個同吧?那是他們跟艾學嵊開玩笑的呢。你別當真別當真。雖然俞忍打過人、貪財又摳門,但是人還不錯,學校裡沒人敢惹他。”

“打……打過人?”班彰一番話又嚇到了陳昀,今天早上他還看到俞忍和不良幹了一場呢。

班彰抓了抓頭髮,皺着眉頭,說:“有這麼回事,俞忍以前可是校霸頭子,經常出去幹架的,你看他今天不在,估計就出去幹架了。不過,我沒見他真的打過。”

俞忍是學校一個話題人物,提起他,事蹟簡直罄竹難書。

好不容易把陳昀送到了,班彰看了看旁邊俞忍緊閉的寢室,忽然很好奇,當年俞忍怎麼逼走了那三位?

陳昀結結巴巴對着班彰道謝,班彰看着眼前這個禮貌又拘謹的小傢伙,忽然心生一種成就感,同時他也感覺,或許小傢伙並不是冷漠,是有些怕生,頓時又多了幾分好感。

“以後有事來找我吧,我就在樓下。”

陳昀點點頭,手有些顫抖,等班彰走了,他才進了寢室,關了門。

然後他趕緊拿出一瓶礦泉水,從包裡面拿出藥片,趕緊喝了。

胸口的幅度慢慢的變緩,陳昀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坐在牀上,看着這個空蕩蕩的寢室。

兩人間,對面沒有人。陳昀知道這是陳媽去爭取的單人間。

陳媽雖然知道陳昀有這種恐懼症,但實際大人的想法跟孩子不同,孩子總是試圖逃避,而大人則是覺得在哪裡恐懼就要在哪裡爬起來。因此陳媽並沒有讓陳昀休學,而是讓他來了五中。

因爲雙人間變成了單人間,房間就很空了。牀是已經鋪好了的,櫃子上放着五中的經典五套校服:藍色的短袖,黑白短袖,人稱“紫菜湯”的紫色春秋裝,以及人稱“毛血旺”的豬肝紅秋裝和“大黃蜂”黃黑條冬裝。

每一件都很大,陳昀套上一件紫菜湯,瞬間就把整個人包裹住了,小臉露在外面,蒼白無力。

陳昀對着鏡子裡面的人笑了笑,忽然就哭了。

他坐在空蕩蕩的寢室裡,覺得這空蕩蕩就是自己的一切,是那麼的孤單,又是那麼的可怕。

哭了一會兒,他拿出了一個速寫本,眼淚還沒有乾透,他的筆已經飛快地動作起來。

他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把見到的景色一點點的畫進去,用黑色的2b不斷的摩挲着畫紙。

這時候,他發覺旁邊寢室的燈亮了。

俞忍回來了。

陽臺上忽然傳來了一點動靜,俞忍在叫他。陳昀連忙藏起自己的畫和藥,去陽臺上看。

俞忍嘿咻嘿咻的扔過來一個串着繩子的紙杯,然後對着紙杯說:“感情傾訴,一次一元,五元包月,朋友,包月嗎?”

嚇得陳昀手裡的紙杯差點就沒有拿穩,他顫抖了一下嘴脣,忽然聽到地板上嘩啦啦一陣響,俞忍賊兮兮扔過來五個硬幣,咧嘴一笑,說:“那我開始傾訴啦!”

好一會兒,陳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鼓起勇氣說:“請……請講。”

俞忍唱起了歌,是《軍中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

鬼哭狼嚎,竟沒有一句在調上。

似乎三樓有人聽到了,砸出個拖鞋,怒道:“大晚上不睡覺,嚎你媽呢?”

俞忍絲毫不受影響,壓着嗓子笑嘻嘻迴應:“大兄弟,抱歉了,人家嚶嚶想家了。”

又砸出一隻拖鞋,陳昀想這下子那人剛好再買一雙,就聽見樓下鬼叫一聲:“去你媽的俞忍,是你吧!”

說完,那人就慫了。陳昀一瞬間不明白爲何這麼多人怕俞忍。他明明看起來很好相處啊。

俞忍精準的調了一下自己的音調,說:“我今天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很可愛,我很喜歡他。我是愚人,很孤單,我沒有朋友,要是小結巴願意跟我做朋友就好了。這樣愚人旁邊就有一個稻草人了。”

他的聲音帶着俏皮,又帶着一種他特有的撩~人意味。

陳昀被說得臉紅了一下,隨即一股緊張感升了上來,他的嘴脣變得無比的頓,冷汗也跟着冒出來,想要簡單迴應俞忍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能着急的握住冒汗的手心。

俞忍估計是猜到了對方的緊張,於是自言自語說:“不用擔心,我想小結巴也一定很想跟我做朋友。因爲我是那麼的帥氣,那麼的聰慧,那麼的惹人憐愛……”

陳昀:“……”

陳昀聽着這個話嘮唧唧歪歪說了不少話,從一開始的表露心際,到了後面陳昀連他有幾條內褲都要知道了。

到了熄燈的時間,兩個人都睡覺去了。陳昀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去牀下拉開了行李箱。

裡面裝着滿滿的卷子,他隨意做了一張,發覺是全對,然後上牀睡覺了。

**

而班彰睡覺之前問了下薛喜浩他們,俞忍是怎麼把室友氣得通通出走的。

賈楠仁一邊舉着啞鈴一邊抄着薛喜浩的作業,聽到這個問題,想了想,說:“這誰知道?你去問之前跟同寢室的那三個?”

一開始俞忍室友還沒有分班,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後來分了班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班彰也想越疑惑:“我今天跟轉校生講起這個事情,本來想搞笑緩解氣氛來着,結果變成懸疑了。哎,你們誰知道啊?”

不知道的答案抓心撓肝。

薛喜浩刷着《小題狂做》,頭也不擡:“你擋着我光了。不如去找百曉生,他肯定知道。”

五中“百曉生”,就叫白曉生,號稱五中之事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後來有人發現了他確實啥都知道,就是這個“知道”可能是騙人的。

對此,白曉生說:“滿足你們內心骯髒的願望,你們還要來論真假。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本相依。”

因爲聽不懂,白曉生慘遭暴打,自此淡出五中“漿糊羣”。

班彰睡前反覆思索這個問題,扎得腦袋都疼了,他拿出手機,發給俞忍前室友。

對方在線,很快回復。

——因爲這傻逼唱歌太難聽了!!!

班彰:“……”真理。

剛纔他聽到樓上像死了爹媽一樣的嚎着《軍中綠花》,差點把手裡的簌口杯甩出去了。

許久,他回了句:兄弟,我忽然理解你(哭泣哭泣)。

又過了很久很久,那個人回覆。

——俞忍,有毒。

——有次,他打了另一個室友。那真是往死裡打,當時場景超級慘,我一個男的,差點嚇哭了。就他那個陰晴不定的性子,我覺得跟他多呆一秒,都會死。好在這件事情學校壓下來了,艾學嵊過來求學校求我們,我們也不想鬧僵。哎,你要是跟他同班,小心點,這傢伙真的會捶人!

班彰嚇得從牀上跳起來,握着手機的手顫抖個不停,他從未這麼緊張過,像是懷揣着什麼小秘密。

他問:原因呢?

那人回覆。

——好像是一塊表吧。一塊挺古怪的表,聽說是日光的,好像就是!睡了。

“艹!!”

室友被他的大動靜驚到了,紛紛轉頭過來看他:“你瘋了”

班彰嚴肅道:“我可能不久要被滅口了。”

賈楠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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