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子規村
“蒙戰,好樣。”金折桂讚歎道,心想她說過子規城裡會有亡命天涯人,蒙戰當真千辛萬苦地去找亡命之徒來……除了好樣,其他話說出來都顯得太過蒼白。
“你們哪裡去?”蒙戰問。
“阿六,我們哪裡去?”金折桂問阿六。
阿六立時對蒙戰笑道:“我們要去馬王谷,蒙小哥先把人帶回……”
“馬王谷?這邊離着馬王谷南轅北轍呢。”蒙戰脫口道。
“……”阿六見金折桂、玉破禪果然有意帶錯路,待要說話,就聽跟着蒙戰兩百人叫着“汗血寶馬”,然後紛紛地涌過來圍着大黑馬看。
慕容人紛紛看向阿六,等着他吩咐要不要將蒙戰等人滅口。
阿六微微搖頭,示意慕容人不要輕舉妄動,畢竟他們有三百人,一大半爲了抓馬,又揹着厚重繩索,況且峽谷狹窄,貿然動手,恐怕會傷到自己人,看蒙戰帶着兩百多人擠來擠去,個個都要挨近了看一看大黑馬,緊緊地跟着金折桂、玉破禪,低聲問:“小姐、八少爺,蒙小哥話,是真?”
金折桂、玉破禪見他們一直用中原話說話,慕容人聽不懂,就道:“蒙戰靠得住嗎?”
阿六一噎,看蒙戰正得意地哄着其他人看馬,滿嘴裡說着子規城好話,心想蒙戰到底記不記得路?
“蒙小哥,你先帶着人回寨子。”阿六再次催促蒙戰,用眼神示意蒙戰帶着其他人,會妨礙他們去馬王谷。
誰知蒙戰帶着人原就是三教九流都有,個個性子乖張,見阿六示意蒙戰,就覺自己被人看輕了。
有極度自尊,就叫嚷道:“你以爲我們要偷你們馬?”
“哼,蒙小哥花言巧語地哄着我們去什麼子規城,如今又當我們是外人,要將我們支開?”說這話人,萬分想去馬王谷裡轉一圈。
一羣兩百多人叫叫嚷嚷,甚至推搡着阿六逼着他帶着他們也去。
金折桂、玉破禪互看一眼,心想這下子熱鬧了,叫嚷聲音峽谷底下四處迴盪,忽地有人道:“聽,上面有馬蹄聲。”
衆人齊齊住嘴,紛紛擡頭去看,卻見半天后,馬蹄聲沒了,料想是幾匹野馬經過,衆人這才放下心來。
“蒙小哥,你跟我們同去吧,至於其他人……”阿六思量着若是蒙戰去,他性子耿直,倘若金折桂、玉破禪想帶錯路,蒙戰一準會發現。
“哎,你這毒鏢借我看看。”蒙戰帶着人忽地抓住一個慕容人手,那人搶過毒鏢看了看,對着其他人竊竊私語。
阿六隻當被人看出破綻,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哪裡知道那幾個人才是真正匪類,竟是琢磨着偷走大黑馬。
“金礦,這裡有金礦。”忽地一人從地上拿起一塊石頭,其他人看那石頭一半是金燦燦,立時紛紛去地上搶。
“他們說地上有金礦。”金折桂用鮮卑話喊了一聲,拉着玉破禪向地上看,慕容人忍不住向地上看去,他們自己沒找到,卻見跟着蒙戰人不時地從地上撿起一塊金燦燦石頭,於是漸漸地就連阿六都忍不住分心向地上去看。
“那邊,你們瞧,那邊金閃閃。”幾個亡命之徒向自己走過路指去,果然陽光下,他們走過路上有金色光輝閃耀,衆人爭先恐後地向那邊奔去。
“我們也去瞧瞧。”金折桂拉着玉破禪手,瞧見但凡是顯擺自己找到金子人都是靠着峽谷壁走,就拉着玉破禪牽着大黑馬站邊上。
“這邊,這邊。”一羣人叫叫嚷嚷,慕容人終於按捺不住,一起奔了過去。
“靠邊站,靠邊站。”玉破禪用中原話喊,慕容人不明所以,爭先恐後地去撿金子,其他人呆了呆,醒悟到方纔過來時地上沒有東西,趕緊貼着峽谷壁上站着,果然掉金子上空忽地滾下巨大石塊,一塊塊石頭投擲下來,發出砸骨肉上悶悶聲響。
“阿六!”玉破禪見阿六趁亂拿着毒鏢要射向他跟金折桂,心知他要殺人滅口,先將金折桂護身後,隨後一鞭子向阿六臉上抽去。
阿六見中了埋伏,只當是玉破禪、金折桂叫人埋伏着,看玉破禪向他追來,立時要去抓大黑繮繩,想騎馬逃走,待爬到大黑背上,果然大黑跳着蹄子速地向他們來時方向奔去。
“大黑馬,去抓大黑馬。”蒙戰尋來亡命之徒們奮力地向那邊追去。
“這、這……”蒙戰一時沒醒過神來。
金折桂過去撿地上丟“金礦”,見是包着金箔紙石塊,又將石塊丟地上,眼瞧着亡命之徒們跟沒被砸死慕容人廝殺,跑着向大黑方向追去,追出幾百步,就見阿六腳掛馬鐙上,已經被拖死地上,其他幾個亡命之徒待要抓馬,又不敢上前。
“你們幹什麼?”蒙戰惱火道。
那幾個人搓着手,笑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你們弄了汗血馬,發了大財,也該叫我們分一杯羹。”
玉破禪愕然,隨後道:“你們是聽說我們弄走了汗血寶馬,特意來尋馬王谷?”
那幾個人只是笑,卻不說話,待要動手,又見其他被蒙戰尋來人都過來,於是不好就此動手,只衝峽谷上喊:“把弓箭架起來。”又對金折桂、玉破禪、蒙戰三人好言相勸道:“三位,把大黑馬給我們,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交個朋友,不然,撕破了臉……上頭放下箭,不光我們,就連大黑馬都要被萬箭穿心。”
“慕容偷了我們幾匹母馬幾匹小馬,你們有本事去慕容部落搶去。”金折桂看蒙戰滿臉淚水地抱着阿六呼喊,就對蒙戰道:“蒙戰,阿六他被慕容人收買了。我們是被他劫持過來。”
蒙戰一僵,慢慢地放開阿六,心想自己竟然沒看出來阿六破綻,又想自己帶來人竟然還另有同夥,險些就害了黑風寨了,心裡羞惱不已,拿着袖子一抹臉,對峽谷上喊:“有本事就放箭吧,眼皮子這麼淺,一輩子只能做個小毛賊。”
峽谷上人被罵了,嘴裡嘟嘟嚷嚷地也衝下頭罵了幾句,奈何迴音太大,叫人聽不清楚,此時蒙戰找來其他人也跟了過來,一羣人仰頭向峽谷上看,不敢出言相激,紛紛好聲好氣地勸道:“大家以和爲貴,出了塞,我們就都是父老鄉親,何必再打打殺殺?蒙小哥說有個咱們漢人子規城能叫咱們落腳,還說子規城城主是有頭有臉人,能護着咱們子規城裡一不叫朝廷捉拿,二不叫鮮卑人欺負,有這樣地方,你們幹嘛不去?”
“是呀,好歹叫咱們能塞外有個落腳地方。若不是中原各有各苦衷活不下去,誰出塞?”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着,峽谷上人終於收了劍。
“……去了子規城,當真沒有朝廷人來捉拿我們?”峽谷上一道沙啞聲音傳來。
玉破禪也不知蒙戰哪裡來膽子告訴旁人子規城裡就不怕朝廷,此時爲活命,只能硬着頭皮道,“是,我們如今寨子,叫黑風寨。”
“好,本王去子規城。”峽谷上居高臨下探出一顆頭。
聽見“本王”二字,玉破禪、金折桂不禁頭大,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上面是誰,金折桂謙虛道:“請問閣下是哪位王爺?”
“秦王。”
金折桂、玉破禪對視一眼,紛紛想這秦王不是私通外敵後被押天牢然後斬首了嘛,心裡疑惑,嘴裡只說久仰久仰,不敢追問其他,帶着沒被石頭砸死一百多人從峽谷裡出來,這纔看見秦王真面目,只見他五十餘歲,滿頭白髮,騎馬上,身後帶着一百多人。
“王爺果然老當益壯。”玉破禪道。
秦王哼了一聲,看向金折桂,“是你跟太上皇爺倆說本王勾結拓跋人?”
金折桂趕緊搖頭。
“我早料到太上皇、皇帝不會輕易放過我。走吧,去子規城。”秦王道。
“王爺請。”玉破禪一拱手,心裡慶幸秦王沒聽信傳言,怪罪金折桂頭上。
“……還有其他人,一併叫來吧。”秦王嘆息道。
“多謝王爺信賴。”金折桂戰戰兢兢地道,心想子規城還沒建好,就先請來了大神坐鎮。
“本王不是信賴你,是實,走投無路。便是你們將我們交給朝廷,怕那牢飯吃起來,也香甜很,勝過四處逃竄百倍。”秦王咳嗽一聲,若是還有其他出路,怎會成了無名小賊,做那搶劫事。
聽秦王說話時,言語間很是倉皇無奈,金折桂、玉破禪也不勝唏噓,轉而又想,若是秦王過去了,發現只有黑風寨小小一間山寨,並沒有那所謂龍蛇混雜子規城,這可怎麼辦?
一路上聽着蒙戰天花亂墜地吹噓子規城如何如何,金折桂、玉破禪越發哭笑不得,路上拖拖拉拉地向秦王打探他是如何逃出京城,見有人將秦王妃接來,原本金折桂還不屑秦王出爾反爾,此時看他們鶼鰈情深,不由地對秦王多了兩分好感。
等走回黑風寨附近,已經到了七月,路上衆人眼瞅着一支送親隊伍慢慢地向柔然皇宮去,就紛紛猜測此次和親是哪個皇室宗親家女兒,又走了半月,待到了黑風寨前,只見幾月不見,再回來就彷彿隔世再見。
高高山上,土石堡壘已經修建好大半,木柵欄城牆已經圈起來,遠遠地把俟呂鄰雲菜市場攔柵欄外。隔着柵欄,依稀瞧見被圈起來地上,蓋起了許多木頭屋子。
“……這就是子規城?明明是子規村。”秦王動怒了,他原以爲子規城是個堅固城池,沒想到只是用木柵欄圍起來一片土地。
“王爺息怒,子規村其實也不錯。”金折桂滿懷感慨地說,怎麼瞧着這子規村怎麼喜歡,看木柵欄上掛着漢字寫榜單,竟是隻需一百兩,就能叫瞽目老人給摸骨,一千兩,《推背圖》可翻看一炷香功夫。想着瞽目老人來了,金折桂立時顧不得秦王了,趕緊向村子裡跑去,先見村子裡多了許多人,甚至有鐵匠、木匠、泥瓦匠,還有些人挺胸擡頭扛着旗幟,望過去,是走鏢鏢師。冷不丁瞧見範康指手畫腳地帶着玉入禪,文星子道士帶着戚瓏雪,趕緊迎上去,看見範康就感親切,笑道:“範道長,你怎麼也來了?”又向文星子問好。
範康先笑,待看見秦王、秦王妃,不禁臉色大變,待要動手,又按捺住,笑容可掬地道:“見過王爺、王妃。”
秦王冷哼一聲,又問蒙戰:“給我們屋子呢,可收拾好了?”但看蒙戰期期艾艾地看戚瓏雪,就哼了一聲。
“王爺、王妃這邊請。”樑鬆趕緊領着秦王、秦王妃等人去歇息。
“阿五,我……”蒙戰吞吞吐吐。
戚瓏雪道:“你走了又何必回來?”看蒙戰也受了很多苦,不禁紅了眼眶。
蒙戰趕緊道:“我是想着玉破八隻能送一座空城,我卻能送一座熱熱鬧鬧人,你瞧,我把商人、賣藝、亡命天涯,都找來了。”
戚瓏雪破涕爲笑,點了點頭,原以爲自己不會原諒蒙戰,此時見他回來了,鬆了一口氣後,就嗔道:“既然找來了人,趕緊帶着人跟着阿大、拓跋平沙去去安置人家吧。”
“好,回頭我再來跟你說話。”蒙戰道。
蒙戰帶來人見蒙戰跟戚瓏雪言語間親密非常,自然是又要奚落蒙戰一番。
“爺爺呢?範神仙,你們怎麼都來了?”金折桂又問。
範康先感慨道:“哎呦,黃毛丫頭都長成大姑娘了。”待看向玉破禪,神色就有些不對,“八少爺可聽說了?”
“聽說了什麼?”玉破禪不解。
範康道:“看來你不知道。你十妹妹和親柔然了,我跟花爺爺、月娘,都跟着送親隊伍過來。”
玉破禪忙道:“朝廷不知道柔然吃了敗仗?”定是柔然打了敗仗消息傳過去前,朝廷叫玉妙彤和親旨意已經發下去了。
範康道:“兩地相隔千山萬水,半路上我們才聽說柔然受挫……你這邊許久了,應當認識你妹夫俟呂鄰雲吧?”
玉破禪點了點頭。
金折桂心想俟呂鄰雲原本請朝廷叫她和親,如今和親過來是玉破禪嫡親妹妹,這下子,就算玉破禪沒意見,玉妙彤聽說了消息,未必不會遷怒到她頭上,“範神仙,您老人家定然知道玉姐姐爲什麼會來和親吧?”
範康擺擺手,嘆道:“都是內宅之事惹起來。”原不肯說,隨後見金折桂看他眼神十分親近,又想要救鬱觀音,還要請金折桂幫忙,於是叫金折桂、玉破禪附耳過來,低聲道:“宸妃想叫十姑娘做四皇子側妃,畢竟十姑娘名聲有些不好,只能委屈她做側妃,可是陸家姑娘不樂意,聽十姑娘一路上哭哭啼啼,口口聲聲說陸姑娘陷害她,到底是怎麼陷害,十姑娘不肯說。”
玉破禪望向玉入禪,玉入禪趕緊點頭,“八哥,我見過妙彤了,她叫咱們替她報仇。”
玉破禪道:“胡鬧,不問清楚,這事怎麼去報仇?”待見金折桂拉扯他袖子,就向前看去,只見送親沈席輝並玉老將軍一同踱步過來,沈席輝等人身後幾步,是羞答答半斤八兩、大盤小盤四個婢女婷婷嫋嫋地走來。
“小前輩,母親叫人把婢女送來了。”玉入禪有意對金折桂說。
“什麼意思?”金折桂斜眼看向玉入禪。
玉入禪先還替玉妙彤擔心,此時不由地有些幸災樂禍:“丫鬟來了,通房,也就不遠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