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三）：谷外迷陣
原來魔鬼叢林就像一個巨形迷宮，設計之人利用天然林爲屏障根據九宮八卦來精心佈置，使人產生錯覺，而兜兜轉轉找不到出口。周雁於奇門盾甲之類的書籍時涉獵，加上他機靈應變，一經揣摩，輕易就找到出路。
過了叢林，向孟君道：“小雁，你真行！”
周雁這個人不怎麼會謙虛：“當然啦，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了。其實魔鬼叢林還算簡單的，我想簫前輩是無意害人，所以難度不高。”
林展翔道：“如此也好，我們直接進去找簫前輩，省得餓兩三天。”
章進道：“林兄，你傷還沒好，要不要我們先休息一會再趕路，不知道離你說的青竹小榭尚有多遠呢。”
林展翔見前面是一片石林，心想應該快到了，說道：“不用了，繼續走吧，我猜穿過這片石林就能找到我們要找的人了。”
行近石林，一座大石碑立於前端，上面刻了着“前爲無方陣，擅入者必死”的字樣，因年代久遠，字跡也有些模糊了。周雁一看頭就暈了：“又一個迷陣，這不是要命麼？”
向孟君道：“怕什麼？簫前輩會來救我們的，走。”
林展翔道：“章兄，你把這幾個字再刻清楚點，省得有人沒注意看，誤入其內。”
章進依言取出把小刀，重刻原字樣。走進石林內，但見無數石峰、石柱、石筍、石芽拔地而起，千姿百態，高低參差不齊，讓人不禁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四人沒心情觀賞風景，試着能不能走過去，結果證明這個以天然石林設下的無方陣，比魔鬼叢林厲害 得多，連周雁都繳了白卷。便只有先就地休息，靜待簫居士來巡陣了。
周雁沮氣道：“難道我們除了等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萬一簫前輩忘了出來巡視，那我們豈不是要餓死在這裡？”
林展翔靈光一閃：“我試試千里傳音，看看簫前輩能不能聽得見。”
向孟君道：“行不行，總要一試才知。”
林展翔朝裡頭仰首高叫：“在下義幫林展翔，有事求見簫前輩，請前輩過來指明方向！”停了會，沒聽到有迴應，他又複述了一遍，仍一如前昔。
周雁道：“公子，算了，不要再浪費力氣啦。你的聲音爲千萬重石塊所阻，傳不出去的。”
章進把大刀一搭肩上，說道：“總不能餓着等的，我找食物。”
林展翔囑咐他要小心點。周雁叫向孟君照看好林展翔，也加入覓食的行列。
不知道什麼時候，章進對周雁着了迷，一言一行都極爲關注，音容笑貌常常浮現腦間，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了。走着走着，章進有點靦腆道：“周姑娘，我可以叫你小雁麼？”
周雁沒覺察到他的表情變化，依然向前行：“可以呀，大家都是共過患難的朋友，你就不用老是周姑娘周姑娘地叫。”
章進大愉，認爲已邁向成功的第一步了：“那你怎麼認識林兄的？”
周雁無心與之閒談，說道：“這些事情有時間我再跟你說，我們先找點吃的來果腹，渡過眼前難關。”
此時確不宜談論感情的問題，章進只好不再追問。
石林也不知有多大，奇怪的是竟無樹木，就一些雜草，看來野果是沒有的了。沒樹的原因是此地石子分佈綢密，高至十丈八丈不等，地面所接受的陽光很少，是以樹木難長。沒有野果就算了，連兔子、獐子、山雞之類的動物也看不到一隻，更恐怖的是一滴水都找不到。兩人唯有沮喪而歸，弄得又餓又累。
周雁抱怨道：“都是四大膿包，害得我們忍飢挨餓，不然我還可以備足十天半個月的乾糧再來闖陣。”
林展翔深感內疚，說道：“其實是我不好，爲我一個人事，連累你們受苦了。”
向孟君道：“話不能這麼說，換成是我受了傷，你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給我醫治，對麼？”
周雁帶氣說道：“公子，大家出生入死那麼久了，你所講的話，分明不把我們當朋友了。”
林展翔忙賠不是。
正聊着，四惡又來到跟前，盯着他們。
周雁認爲他們腦子進水了：“你們來這裡幹嘛？沒看到入口處碑文麼？”
袁大全蔑道：“那些騙人的小把戲，趁早收起來，免得丟人現眼。”
林展翔想，自己的好心人家定又當驢肝肺了，說道：“各位前輩過於草率了，此地正是一個迷陣，而且佈置得比魔鬼叢林更要精妙得多。”
四惡聽他不似說笑，開始感到事情的可怕。章進道：“如果能走的話，我們早不知到哪啦，還留下來等你們來殺呀？”
爲進一步覈實，風影使命令的眼色，要幽弄冼驗證一下是否真的沒路出去。幽弄冼走了幾圈回來，從他的面色來看，已經給了答案。袁大全兩腿一軟，感覺周圍充滿死亡的氣息，說道：“老三，你能帶我們出魔鬼叢林，想必這裡也難不倒你吧。”
幽弄冼兩眼無光，道：“我盡力一試，誰都不想死在這的。”說完再次鑽入研究之中。
這幽弄冼一走，向孟君又道：“外面那塊石板寫得明明白白，你們都目不識丁麼？”
袁大全把一對轟天公氣摔於地，說道：“我看到碑文了，本來不想進的，可是老三這混旦說，字剛刻上去的，鑿跡還是新的。”
章進笑道：“你們自作聰明，認爲是我們剛弄的，用來蒙你們對吧。告訴你，字原本就有的，林兄怕你們瞧不見，讓我加深一點，沒想到``````”小人常以小人之心度人，就這個道理。
東方宇破口大罵：“媽的恙子，沒事找打是麼？誰叫亂刻什麼東西了？”
周雁搖遙頭道：“你們倘如不是非要搶奪本姑娘的神器，也就不會進來，準確來講你們是爲自己的貪念所害，莫要怨天尤人。”
林展翔拉回周雁，說道：“大家別吵了，不如想想辦法。”
風影道：“林少俠，風某有一疑問未解，可否請教？”
林展翔道：“只要在下知道的，都樂意相告。”
風影道：“少俠身爲義幫一主，不在邊涯水閣，卻到此作甚？”
林展翔想，現在說給他們聽倒也無關緊要了：“在下身有頑疾，訪遍名醫亦無法根除，宜風師太便建議我來此尋找一位世外高手，或許會有些希望。”
幽弄冼研究了半天，結果還是沒有結果，反而發現一大堆四肢不全，頭骨身骨分離的殘駭。
衆人速來圍觀，周雁頭一個發表評論：“看到沒有，這些定是困死陣中的人。”
向孟君有不明白的地方：“出不去必然會餓死，但是也不至於餓得斷手斷腳，甚至成了七八塊這麼離譜的呀。”
幽弄冼推理得出結論：“這些人被困在此不得自由，就想盡一切辦法活命，便有了互相殘殺、以人肉充飢的現象。是以幾乎找不到一具完好屍骨，就算最後得勝的，終歸還是餓死。”
看着草叢森森白骨，觸目驚心，不難相象當時人殺人，人吃人的慘景。思之不寒而慄，毛骨悚然。風影道：“不想與他們同一個下場的就快設法離開。”
這夜，生火只能割些枯草做燃料，但割的沒有燒的快，索性火堆也不要了，月光做燈。睡覺的地方自然又是天作被，地爲牀啦。
林展翔枕着一塊斜石，遙望星空，心想簫前輩在這佈下雙陣，無非是不讓外人進入一線天內打擾到她的清悠，並不是要害人性命，可那些遺駭又怎麼解釋？我估計簫前輩也不可能每隔一段時間就巡檢一次迷陣，以便放出被困之人。像上回她老人家就到了中原，先是上峨眉，再與我一道去飛來峰，期間半個月之久。那段日子她都不在谷裡，又怎麼理會這陣中有沒有人誤入？看來簫前輩有時分身不脫，就不來檢視的，我要有最壞的打算纔是。
過了一天，衆人仍然毫無頭緒，加上飢渴，都有生絕望之心。袁大全肚子最不爭氣叫得比打鼓還響，便在石縫陰暗處找蟲子吃，真讓他翻到幾條蜈蚣什麼，但充其量只是塞塞牙洞。幽弄冼在大石板上畫了個大八卦圖樣，潛心推敲，期盼能有所啓示。林展翔想反正閒着沒事，就吆來二女，共同努力，將散在地上的殘駭全部合葬一個挖了半天的坑內，當做善事。這羣人生前互想拼殺，現同眠一穴，黃泉路上該是化敵爲友了。
周雁苦着臉道：“我們可以爲他們收撿遺髕，等我們都死了，又有誰來幫你我入土？”
林展翔的印象中，周雁是個不認命的女孩，說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雁也說出這樣的話了。”
向孟君道：“本來我們想頂多三兩天就有人巡陣的，可是看到這堆白骨``````”
其實他們都想，如果有人巡陣的話，這裡就不會死那多人了。
再居一日，衆人餓之極矣，嘴脣乾裂，怕是脫水而死了。袁大全情緒不穩定，指天罵地，衝過來叫周雁去找野雞，不然殺掉她。
林展翔將二女置身後，說道：“能找到吃的，我們就不會和你一樣，餓得肚皮貼背。”
袁大全看看埋了殘駭的土堆，忽然兩眼射出陰森可怖的厲光，拿起轟天公，步步走上。
林展翔能感覺到殺氣，說道：“袁前輩，你要幹嘛？”
向孟君縮在林展翔背面，神驚意惶：“袁老二你別亂來，殺了我們對你沒半點好處，說不定我們中有人能想到方法，救大家出去呢。”
周雁更感恐懼，說道：“人逢絕境，求生的慾望會讓人喪失本性，變得殘暴無情。他是要拿我們的肉來充餓。”
林展翔、章進、向孟君恐驚，見那袁大全吃人的眼神，心底都發毛了。林展翔上前，說道：“你要吃就先吃我吧，不要傷害他們。”
袁大全求生的本能致使他迷失了心智，語氣冷森逼人：“你們一個也逃不了，只有活下去纔有希望，認命吧！”
向孟君亮了義杖桃木拐，挑了一塊拳頭大有石子彈過去，再縱上使開棍法“義杖十六打”。袁大全閃過飛來的石頭，當下一招“天崩地烈”砸出。向孟君於此路棍法初學不久，只能得三分精要，對付袁大全這等成名高手有點難度。眼見來勢，她揮了一記十六打中的一記抱元式，空穴來風一鼎天。
那周雁抽器在手，躍高挺劍揮到，仍是“峨眉六絕劍”裡的一手“危峰飛峙”。章進更不多想，舞刀殺上。他武藝稀鬆，家傳絕技“戮妖刀法”只有半桶水，但不知爲何在周雁面前，混身是勁，刀法如三五年苦練一般。然而即便三人合力，究難取勝。袁大全一身硬功夫，數十年修爲，豈是二三流角色能比的？不到十招間，一腳踢倒章進，打傷周雁，向孟君的義杖也給盪到不知什麼地方去。
袁大全想女孩子細皮嫩肉，必屬精品，就朝倒在離自己最近的周雁野獸般撲去。林展翔疾搶上來，以身體猛撞擊袁大全。兩人都倒退跌地，胸口大疼。
袁大全爬將起來，說道：“臭小子，哥就先吃了你！”
周雁急中得智，說道：“袁老二你個混旦給我住手。”
袁大全眼瞳只有殺氣：“別緊張，吃完他再過些日子就輪到你。”
周雁道：“我說袁老二呀，你會這樣想別人就不會這樣想了麼？殺我們四個容易，你的幾位兄弟卻難對付。我說清楚點，當你殺完我們四個後，費不少力氣，那你的三位兄弟正好趁機殺你，誰都想最後一個活下來是吧？所以我提醒你一下，省點力氣，先殺你背面三個，我們反正打不過你，先殺後殺都一樣。”
袁大全登時省悟，拾起兵器轉回頭。風影、幽弄冼、東方宇各人持械戒備，他們都想活到最後。四惡雖名爲結拜兄弟，但均爲自身利益而走在一起，這種關係經不起考驗，於危難之際，自顧自命。
人吃人的慘景不多見，卻也存在有的。當身囚困境，就算是親故，也有可能會發生人吃人的事。四惡準備一場撕殺，敗者被吃，勝者便活得久一點。
風影道：“你們三人都不是我對手，何必再鬥？”
袁大全道：“老三、老四，我們聯手殺了他再決勝負如何？”
風影焉有不知袁大全在打什麼算盤？說道：“老三、老四別聽他的，他武藝比你們兩高，要是殺了我，那他就容易殺你們兩個了。”
袁大全也沒笨到家，說道：“你們若不與我合作，我們都會給他殺掉的。”
單打獨戰，風影認定此間無人能，林展翔雖修行異人，但有傷在身，自然不足爲患。他可不希望三人聯合起來，即運棍點到，不讓袁大全再唆使別人合力對付自己。袁大全左手轟天公一格，右手轟天公跟着砸落，攻守同時進行。幽弄冼、東方宇加入戰團，他們都是爲自己而打，對手其實都是三人。
見此番情形，林展翔於心不忍，卻無話相勸，因爲四惡只要活下去，已經沒有了人性。周雁籌思，等他們拼頭破血流，我再一個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