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三):青竹小榭
有了司南這樣一個東西,能到達的天主島又多幾分希望。周雁大讚簫星竹愽學多才,識究天人,無所不能,不但武藝精堪,通曉奇門盾甲之術,還對地理有所研究。
林展翔感激涕零,說道:“前輩設想周全,真是有心了。”
向孟君滑下椅子,跪倒在簫星竹面前,好像那林展翔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簫星竹哪肯受她的大禮,忙出手拉她起身,按回座位,說道:“你這孩子怎麼了?”
向孟君熱淚肆虐,說道:“我是替林大哥謝謝你的。大恩無以爲報,孟君唯有早晚三柱香,期求上蒼庇佑姑姑多福多壽。”
簫星竹一笑置之:“何以克當?何以克當?”
章進道:“向姑娘對林兄呀真是好得沒話講,挺感人的。常言道,百年修得共枕眠,林兄你可要加倍珍惜。明天上路不知有沒有命回來,不如兩位現在成親,今晚就入洞房。”他極搓合兩人,一半是真心盼望他們能締結連理,一半是私心,好讓周雁徹底死心,自己就有機會啦。
向孟君做夢都想有那麼一天,能成爲林展翔的新娘子。但是她雖對愛執着,卻知林展翔心猿意馬,感情拖泥帶水,所以不會勉強的。說道:“那不行,林大哥的未婚妻過世不久,他尚在戴孝期間,怎可談婚論嫁?”
章進並不知這些,只好說對不起了。
這一回漂洋過海,生死難料,沒必要要別人陪自己去冒險,林展翔道:“章兄,我累你家毀親離,真是十分抱歉。我們明天便上路了,你呢,就先在這裡住段時間,等我回來再發動幫中弟兄給你找爹。”
章進心想,周雁能爲自己喜歡的人赴難,我幹嘛不可以?當即雄起:“小雁和周姑娘都不怕,作爲一個男人的我,沒理由縮手縮腳的。”
周雁道:“不行,我們害得你夠慘的了,萬一又有什麼差池,我們怎麼跟章堡主交待?”
章進硬要跟着去,說道:“對不起,你沒權力限制我的自由。不過如果你不去的話,我或者會考慮留下來。”
林展翔才發現他對周雁有意思,便不再說什麼,因爲一旦愛情來了,使人盲目,就像向孟君一樣,不管怎麼阻攔,她都要跟來的。
簫星竹笑道:“都去吧,見見世面也好,年青不冒險,難道等老了再去?”
在這些天,周雁總提不起精神,平時裡活崩亂跳,嘴巴沒停過,近來就比較沉默少言,喜歡獨自發呆,不知在想着什麼。
林展翔注意到她的變化,說道:“小雁,你還好嗎?”
周雁擠擠笑:“公子我很好哩,何故如此一問?”
林展翔仍一副關心的口吻:“大家認識那麼久,我還看不出來你有心事麼?”
周雁突然一頭扎入林展翔胸脯,死死抱緊,倒像是永別前模樣:“公子,你不要問,抱着我就好。”
林展翔撫了撫她那烏黑瀑布,說道:“小雁,你是不是怕我們有去無回,要不你留下吧?”
周雁發愁並不是爲這事,由於不知該怎麼啓口,便順水放舟:“嗯,我就是擔心這個,但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會畏懼的。”
林展翔捧着她的臉,儘量挑好的說:“你大杞人憂天了,我們租條很大很堅固的船,便算有狂風駭浪,未必會翻船。只是伏大俠還在不在人世就難說咯。”
周雁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後仍是開了口:“公子,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孟君姐姐爲你付出大多大多,你在猶豫什麼?有些人錯過一時,就是錯過一生啦。”
林展翔其實也拿不準最愛哪個女子,孟君固然爲我付出不少,但不等於爲我付的人就要娶她做老婆的呀。
菜園那邊傳來亞晨的一記驚叫聲,鬼都知道有事發生啦。林展翔拉上週雁,疾衝屋後,只見亞晨席地閉目盤坐,雙手緩舞着招勢,看樣子是在催動內功。行得近了才瞧清楚她嘴脣發紫,似是中毒之象。周雁喚了一聲,亞晨沒作任何迴應,繼續運功與毒素相抗。
細心的周雁察覺到亞晨的左手背有兩個小血齒印,並指給林展翔看,原來她是被毒蛇親了。一巡周圍,果然有條母指粗的斑斕他蛇死於地上。周雁說那是尖吻腹,土名叫五步蛇,被稱爲“高級殺手”,被咬後一柱香內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必死無疑。向孟君、章進、簫星竹聞聲一道趕來,一見此情此景,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周雁上前蹲低,拿過亞晨的手,用嘴吸傷口。林展翔、章進生恐周雁因此而中毒,均想替代她爲亞晨吸毒。
但讓簫星竹張臂一攔,示二人莫動,說道:“蛇毒只能在血液中才能發生作用,口飲食蛇毒也不會有事的。”
林展翔雖不明其中的道理,卻信得過簫星竹。
周雁半蹲半跪,吸一口,吐一口。亞晨本要阻止她的,可是手被抓得實,抽不回來,只好承她這番恩德。直至無異味,周雁才肯定毒素盡去。向孟君取出金創藥給她敷上,再包紮好。亞晨頭暈、嘔心、傷口麻痹的感覺漸消,不住地叩謝,又叫周雁快點去嗽嗽口,以免毒入肚腹。
向孟君道:“沒事的,姑姑說蛇毒只能在血液中才能起作用。”
簫星竹瞭解亞晨的少女心性,貪玩好動,說道:“亞晨,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語氣頗有責意。
亞晨知錯了,低着頭說道:“我只想摘好朵大紅花而已,沒想到鑽出一條蛇來。”
簫星竹道:“我教你鎮毒的方法也沒有認真學呀,下次你再中毒,而又沒其它人的時候看你怎麼辦?”
周雁故意轉移話題,讓亞晨不再挨批:“簫姑姑,什麼鎮毒的方法這麼神奇呀?”
簫星竹邊行邊說:“也沒什麼,不過是中毒後自救的一種法門罷了。”
回到竹屋,簫星竹往桌上的一杯清茶撒了一把灰,茶水立即混濁。她說道:“人們中毒就像這碗弄髒了的茶一樣。”將一塊與杯具口大小的溥海棉放下,海棉便把灰全部隔到了杯底,上面的茶水恢復了清徹。簫星竹接着道:“現在髒東西沒被清出來,但茶水依然是清的,我要說有鎮毒方法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不小心染了劇毒,而又非你所能逼得出來的,就用我的法子,將毒素逼到體內肩膀上的天髎玄關,再自閉肩井、附分、曲垣、乘風四穴封住。但也是一時之計,還得想法拔除毒素,因爲日子一長,毒素仍會蔓延出來的。”
周雁道:“簫姑姑的這項法門非常好,我們都學,說不定哪天用得上。”
簫星竹興趣濃烈,即言傳身教,大家學得也很認真。
迎來了新的一輪紅日,簫星竹親送四人出磨鬼叢林,一路上又說了好多關於行船的細節。分別後,回到吉安,購來物事,周雁、向孟君照舊扮村姑農婦,林展翔、章進搖身一變成大叔、大伯。那天爲了躲避四惡人幫的追殺,走得匆忙,竟顧不上千裡駒,如今只怕都不知讓誰順手牽馬給牽走了,現在想想,林展翔覺得對不起柳瓊。
置了四匹馬,飯畢上路,經過不夜居時,章進碰見那兩個常與他尋花問柳的死黨,便上去親近。周雁以爲章進重操舊路,罵了句死性難改。林展翔欲勸章進浪子回頭,不要再沉迷酒色,卻讓向孟君、周雁拉着走開了。沒去多遠,章進急追上來,責怪林、向、週三人沒等他。
周雁沒好氣地反斥:“你不是和你的狐朋狗黨風流快樂了麼,還來幹嘛?”
章進一臉冤屈的表情:“你們錯怪本人了。”晃出一個沉甸甸大袋說道:“我找朋友是借錢,沒有這個租個屁大船呀,總不能搞條木筏就出發吧。”
周雁臉一熱,但沒說對不起。林展翔道:“章兄想的真周到,我們都不是很富卓,確實須要這些銀子。”
章進竄上馬鞍,說道:“我也並非一無是處的,林兄你說對麼?”
林展翔點了下頭,又道:“章兄,我還是那句話,最好是不要與我一起去冒此大險。”
章進看看周雁,爲心愛之人,值了:“我還那句話,作爲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打退鼓的。”說完遂先駕啓程了。
來到福建霞浦縣沙塘港已是數日之後。老實講四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大海,所以難免會有些大驚小怪,就像鄉下人進城,感到新奇。巷口停着很多大小不一船隻,以貸船居多,主意走的是南北航線。向碼頭搬運工打聽到有船租的地方,費了不少錢終於弄到一艘大帆船。
出租船的人是個精捍的中年,問林展翔等人上哪裡,僱不僱用使舵擺忛的艄公?章進不要什麼艄公,也沒透露去何處,別外給了點銀子,叫他備足四人一個月的食物放艙內。那中年漢按客人要求備了日常所須,卻私下派了個機靈能幹的人事先藏到了船艙暗格裡面。肯定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