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生母大穆皇后去世的早,李淵立國後,在太極宮旁邊建了一座宮殿,取名毓秀宮,在裡面擺放了許多大穆皇后的遺物以示悼念。平陽公主回宮居住時,也一直居住於此。平陽公主去世後,這座宮殿就成了雯兒公主的寢宮。
雯兒抱着兕子在前,妙玉和小癡並排跟在身後進了毓秀宮。進去後妙玉發現,大多數東西都是舊的,看情形有很多年了。
雯兒似乎知道她想什麼,淡然道:“這些都是過世親人的遺物,不忍丟棄。”
妙玉微微一笑道:“公主念舊,小女子敬佩的很。”
雯兒令人看座上茶,又吩咐小癡帶着兕子出去玩耍。妙玉知道她有話要說,端着茶靜靜的等待。
雯兒看着妙玉的眼睛道:“想必你已經知道,給張公子寫信的就是我。”
妙玉點頭道:“看見小癡是公主的人,小女子就知道了。”
雯兒品了口茶,示意妙玉也嚐嚐。
妙玉淺嘗了一口,笑道:“沒想到公主也喝這種茶。”
雯兒淡淡道:“這也是張公子所教。”
聽了這話,妙玉心裡有些惱了張煥,只端着茶杯不說話。
雯兒語氣平淡的問道:“張公子才華橫溢,可惜尚不得見,妙玉姑娘可知道,張公子是什麼樣的人?”
妙玉想都不想就笑道:“他性格很好,很尊重女子,也很孝順,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很傻。”
雯兒眉毛一揚道:“姑娘和張公子很熟悉?”
妙玉嫣然一笑:“豈止是熟悉,我們已經有了婚約。”
雯兒聽了這句話,覺得心頭似乎被針刺了一下。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淡然道:“那恭喜你們了!”
妙玉笑道:“多謝公主的祝福,還沒謝過公主幫忙傳遞信件呢。”
雯兒擺擺手:“小事罷了,請姑娘暫時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訴張公子。”
妙玉微微一怔,再回想起今天雯兒的一舉一動,心裡已經明白了一些。這位公主身份高貴,美貌絕倫,卻暗暗喜歡上了一個從沒見過面的男子!偏偏這男子又是自家相公,妙玉一時心裡五味繁雜。
“公主放心,我不會說的!”
雯兒淡淡一笑:“我相信你!聽說姑娘對於詩詞也有不俗見解,可否請教一二?”
妙玉也起了較量的心思,當下就和雯兒探討起來。二女在詩詞一道上,水平似乎不相伯仲。倆人都是心高氣傲之人,輕易不會服人,都想着如何壓倒對方。這一番討論下來,心裡都有些佩服對方。
恰好小癡帶着兕子回來了,倆人對視一笑就此罷手。兕子對妙玉並不認生,纏着她講故事。妙玉也很喜歡這個聰明可愛的小公主,就將張煥平時所講的故事說了出來,引得小公主笑聲驚歎聲不斷。
兕子被新鮮的故事吸引,在毓秀宮聽了半夜的故事,最後竟然在妙玉懷裡睡着了。雯兒安排妙玉睡在自己隔壁,妙玉也感到十分睏乏,洗漱之後躺在牀上就進入了夢鄉。
次日早朝,討論完了朝廷大事之後,李世民果然下了旨意,將張煥的詩詞之論明詔傳於天下,徵求士林意見。雖然也有人認爲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李世民詔書已下,也沒人去觸黴頭。
散朝之後,李世民剛回到寢宮,內侍就通報說房玄齡魏徵求見,李世民趕緊令人請了進來。
見過禮之後,房玄齡開門見山道:“皇上此番明詔將張煥所言告於天下,可是還有隱情?”
李世民一臉平靜:“房愛卿此言何意?”
房玄齡道:“皇上此舉,等於將那張煥放在風口浪尖之上!張煥乃是曹大夫弟子,又才華橫溢,皇上理當不會讓他就此隕落。如此看來,皇上是真心想要把張煥樹立成朝廷典範了。”
魏徵也道:“皇上此舉,莫非真正含義是劍指世家門閥?”
李世民大笑道:“二位愛卿深知朕心,竟然看出了朕的真意。世家,哼!竟然敢將我皇室排在世家之後!”
清河崔氏曾做世家譜,將自己家族排在第一,位列皇族李氏之前。李世民勃然大怒,下了數道聖旨令其改正過來。魏徵和房玄齡都以忠直著稱,只忠於皇權。又都出自寒門,對世家門閥也毫無好感。因此李世民也不避諱,直接坦誠了自己的意圖。
房玄齡道:“世家門閥自持身份高貴,彼此間互相通婚,關係盤根錯節,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朝廷動作激烈,勢必引起反彈釀成大禍。這些年皇上也屢次設法打擊世家,可惜都無功而返。臣只怕,這次借詩詞之爭若是失敗了,豈不將張煥置於萬劫之地?”
魏徵搖搖頭道:“玄齡兄,豈可因一人而廢公?”
房玄齡嘆道:“非是如此!皇上欲將張煥樹爲朝廷典範,一來是爲了鼓舞寒門士子,二來則是藉此機會打擊世家的聲望。試想一下,諾大的世家門閥,竟然贏不了一個寒門士子,對其聲望是何等沉重的打擊!此事若成,確實可以打擊世家氣焰,可是並不能根治。臣以爲,張煥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是朝廷棟樑。若是因此事遭受世家報復,皇上豈不錯失一人才?”
李世民語氣堅定:“朕意已決,房愛卿無須再言!世上豈有樹木不經風雨便成棟樑的?若張煥真是棟樑,朕勢必保其周全!倆位愛卿只需全力相助,爲張煥大造聲勢即可。”
房玄齡心中嘆息,皇上此言是將張煥作爲棋子了。若是張煥有真才實學,將來皇上必然大用,若是浪得虛名,只怕結果堪虞啊!
告辭出來後,房玄齡聽見毓秀宮的歌聲,停住了腳步道:“玄成兄,老夫剛纔有點小事忘記和皇上說起,玄成兄自去便是。”
魏徵不虞有他,點點頭快步離去。房玄齡嘆口氣,緩步向毓秀宮走去。
昨日李世民曾讓妙玉改編戲本,其實這件事最終落在了李逸身上。今日一早起來,兕子就過來要和她學習唱歌。妙玉左右無事,就欣然教了起來。兕子很聰明,一遍就學會了,妙玉很是誇獎了一番。
兕子一高興,又拉着她玩起了蹴鞠。妙玉雖然精於歌舞,卻不怎麼會蹴鞠。你來我往中,妙玉飛起一腳叫鞠球踢出了宮牆。因倆人在院子裡玩,宮女們都站得遠,妙玉就笑着自己跑出去撿球。
房玄齡走到毓秀宮外,正在奇怪歌聲爲何停了,聽見砰地一聲一隻鞠球飛到身前,緊接着一個白衣女子跑了出來。四目相對,妙玉身子頓時微微顫抖起來。
房玄齡拾起鞠球,走到妙玉身前,語氣有些哽咽道:“玉兒,你出落得如此美麗,和你娘當年一模一樣。”
妙玉別過頭冷然道:“你來做什麼?”
房玄齡柔聲道:“昨天人多不便,今日爲父特意來看看你。”
妙玉冷哼一聲:“我沒父親!既然看過了,你走吧!”走上前來,一把奪過鞠球就走。
房玄齡急道:“玉兒且慢,爲父有張煥的事情和你說。”
妙玉霍然轉過身子頭道:“相公怎麼了?”
房玄齡一怔:“相公?你們成婚了?”
妙玉有些不耐:“只是訂婚了,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房玄齡見她一臉着急,趕緊將剛纔和李世民的談話選擇性的告訴了她。妙玉聽了心中着急不已,看着房玄齡欲言又止。
房玄齡微笑道:“玉兒放心,既然你和張煥已有婚約,爲父拼盡全力也會保的張煥周全!”
妙玉臉色緩和下來道:“若真是如此再說吧,我要走了,小公主還在等着。”
房玄齡聽她這話有了緩和餘地,心裡大喜,目送她進了毓秀宮,這才轉身離去。
妙玉心中着急,陪兕子玩耍也有些心不在焉,卻被雯兒看出來了,詢問她是何原因。妙玉也不隱瞞,原原本本告訴了她。雯兒對張煥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情愫,雖然得知他和妙玉訂婚心中不快,還是幫妙玉將信件儘快寄給了張煥。
孫央將信件帶給張煥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張煥看完信,雖然也感受到了壓力,不過更多的卻是激起了豪情。張煥熟讀歷史,對於世家門閥的毒害一清二楚。可以說大唐中後期藩鎮林立,未嘗不是世家門閥的手筆,最終葬送了這個強盛的帝國。既然有這個機會,即使是被李世民做槍使,張煥也義無反顧。
李世民的詔書十幾天之後,就傳遍了整個大唐。一時之間,士林譁然。以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爲首的世家門閥,紛紛開始上書。勸諫李世民不可輕易改變聖人教誨,一致要求全力擡高詩的地位,還要求李世民下旨,嚴懲竟然敢藐視聖人之言的張煥。
一些世家弟子紛紛啓程趕往江都,試圖好好教訓下這個狂妄小子。與此同時,房玄齡和魏徵等人也開始聯絡同道,準備必要時候給張煥有力相助。
身處江都的張煥,轉眼之間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