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正色道:“水殤神功擊傷他人後,會使對方體內的血液精氣如海水般潮起潮落,
起伏不定,水殤神功的精氣潛伏於傷者體內,使血氣震盪越來越劇烈,最後內臟因無法承受
越來越劇烈的震盪而破碎,體外卻看不出一絲傷痕。惟有墨門的無爲大法方可逐步化解傷者
體內的水殤神功精氣,我有意激怒花谷主,使其暈眩,最終目的就是要使她的血氣無起無伏,
歸於靜止,否則,血氣在體內變幻不定,忽盛忽弱,無論或導或堵,都無法奏效。”說到這
兒,中年文士看了花輕塵一眼,接着道:“花谷主情形危急,不可再耽誤,請姑娘與求死谷
的幾位朋友爲花谷主守護。”
小草一時間如何能相信他?猶自遲疑不決,中年文士又道:“其實我早已料到花谷主雖
然習練過驚心訣,卻不可能還將它保存,所以,我縱是有所圖謀,也是絕對無法利用爲你母
療傷之機得逞的。求死谷中毒草毒物聞名天下,姑娘如果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妨讓我先服
下某種藥物。”
小草聽他這一番話後,憤怒之情稍減,她道:“若……閣下真的鼎力相助,我自是感激
不盡,只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中年文士道:“因爲,墨門已不能再沉淪不振!”
小草正視着他,在他的眼神中,小草看到了果斷、堅毅、真誠以及善意,她終於緩緩點
頭,道:“我相信你!”言罷,她已經直走出洞外,對洞外的四人道:“我們只能睹一賭,
賭我孃的運氣如何,因爲我無法找到有十成把握可以救醒我孃的方式。”
白辰道:“我已見識了此人的武功,他已是如風宮四老那般級別的高手,如果他有什麼
圖謀,合我們幾人之力,也未必能攔阻。換而言之,他已不必在我們面前設什麼陰謀詭計。”
小草長吁了一口氣,道:“但願他能救醒我娘。”
白辰默默點頭,五人守候在洞外,靜靜地等待着不可知的結果。
忽聽得山坳外的大道上馬蹄聲得得,越駛越近,隨即聽到一聲淒厲的馬嘶聲倏然響起,
迅即戛然而止,天地間歸於靜寂,略顯詭秘的靜寂。
五人相視一眼,從對方眼中,他們都看到了驚疑之色,顯然衆人都感受到了異乎尋常的
氣息。
衣袂掠空聲驀然響起,人影閃動間,周圍閃現出十幾個人,剎那間已對五人形成了半弧
形的包圍圈,在下面飄然落定的是一位絕色女子,美豔絕倫,讓人難以正視,隨她一同出現
的十幾人皆是妙齡少女,姿色亦是不凡,只是人人神情淡漠。
那絕色女子正是水筱笑!
水筱笑神情傲然,冷冷的目光依次掃過伏居、老鄭、計大修、白辰,最後落在了小草身
上,她的臉上露出滿意的淺淺笑意,道:“想必你就是求死谷谷主的女兒了,求死谷已爲我
水族所滅,你本當遠走高飛纔是,又何苦自投羅網?你母親花輕塵是被水殤神功所傷,除了
墨門的無爲大法之外,外人無人能解。只是早在數十年前,墨門就有了內部紛爭,你們求死
谷屬於南支,卻並未得到無爲大法,如欲保全花谷主的性命,惟有效命於水族,我等自會救
她一命!”
白辰忽然哈哈一笑,道:“姑娘所言多半不可信,求死谷今日處境已極爲不妙,水族要
我等歸順,又有何益?只怕我等剛點頭應允,水族就會食言,不再爲……谷主治療。更何況
姑娘的話在水族中做得了主麼?”
水筱笑不由多看了他幾眼,轉念之間,忽有所悟,冷聲道:“你是否就是自魚雙淚手下
逃脫性命的白辰那小子?”
白辰微微一震,心道:“她如何能識出我的身分?莫非她與中年文士一樣,知道求死谷
已有十數年未曾招收新弟子?何況,魚雙淚已被自己送入牢中,難道此事出了紕漏?”他看
水筱笑的神情,知道無法再隱瞞,當下道:“不錯,我就是白辰。”
“魚雙淚被送入牢中,受盡百般折辱,也是你的傑作了?”水筱笑冷聲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報應不爽,自古皆然。”白辰毫無表情道。
水筱笑眼中閃過森寒殺機,她一字一字地道:“縱是水族的一條狗,也比你們更爲高貴!
你必須爲此付出代價!”
白辰只覺一股熱血急涌心頭,水筱笑甫一現身時,他就看出對方的身手足以躋身絕頂高
手之列,自己與之相比,多半會落敗,但水筱笑惡言傷人,已激起他心中的無名之火,想到
自己因爲水族試藥之事而受到的非人遭遇,白辰更是恨怒難抑。
當下他朗聲道:“白某身在江湖,卻從未聽聞有過水族一派,料想所謂的水族,不過是
藏頭縮尾之輩,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身。”
水筱笑的美目微微眯起,緩慢而清晰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簡直自取滅亡!”
“亡”字堪堪傳入白辰的耳中,他只覺眼前人影一晃,水筱笑飄忽不定的右拳已近在咫
尺,身形之快,立時讓白辰驚出了一身冷汗,臨安白家本以劍法見長,但自從白辰投身風宮
後,爲了儘量讓風宮中人忽略他與風宮的仇恨,所以平時極少佩劍,更不會使用白家劍法,
他的武學更多的倒是來自各門各派,頗爲雜亂。此刻倉促間倒不知該以哪一門派的武學應對,
情急之下,白辰立即擰身挫肩,雙掌交替疾出,掌勢中已凝有他九成功力!
掌至半途,水筱笑臉觀驚異之色,目光一閃,招勢倏然加快,順勢一偏,已不可思議地
切向白辰右肋。
她深信這是勢在必得的一擊,因爲白辰所用招勢,她已是耳熟目清,有絕對信心能克敵
致勝!
“砰”地一聲,雙掌悍然接實,水筱笑身形一晃,而白辰卻退了一步,心中氣血翻涌,
水筱笑雖然略佔上風,心中的吃驚程度卻着實不小!她脫口道:“無爲掌……似是而非?”
原來,白辰情急之下,所用的掌法竟是墨東風以石像繪出的十三式掌法中的第一式,只
因此套掌法是白辰在萬分危急的情形下習練的,反而銘記更深。水族與墨門世代爲仇,對對
方的武功皆是細加揣摩,以求破解之術,故白辰甫一出手,水筱笑立即認定這是無爲掌法中
的一式,如何應對早已成竹在胸,自信有十成把握一舉挫敗白辰,沒想到白辰的掌法走至半
途,突然發生變化,猝不及防之下,竟有些措手不及,若不是她的武功修爲本在白辰之上,
只怕一招之下,她已受挫。
水筱笑初見白辰使出“無爲掌法”時,很是不解,心中忖道:“沒想到白辰這小子是求
死谷的人。”待到白辰招式中途突變時,復心中恍然,料定對方的無爲掌是初學乍成,當下
心中更不以爲意,纖纖右手微揚,看似漫不經心,但一股凌厲如刀如劍的勁風已向白辰當胸
劈到,勁氣破空之聲有如破帛,聲勢駐人。
正是其驚世絕學“水殤十三指”,其快其疾,難以言喻!
白辰一驚之下,急忙施展寒掠所傳的“聯翩步法”,此步伐詭異莫測,堪與華山的“小
隱步”相媲美,倏忽之間,身形如虛如實,自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掠而出,險險閃過水筱笑的
致命一擊。
水筱笑雙臂倏圈,左右手中指一曲即彈,一縱一橫兩道無形勁氣橫空擊出,直取白辰縱
橫之間,封鎖的範圍卻已達方圓二丈之內!白辰腳下一錯,如水銀瀉地般貼地飄出一丈開外,
單掌疾拍地面,借力倒翻。
他的身形尚未落定,水筱笑已如鬼魅過空般貼身而進,其身形之快,已使“空間”成了
一個虛幻的概念!白辰只覺冷風撲面,縱然“聯翩步法”神奇不凡,在快絕無匹的水筱笑面
前,仍是不免捉襟見肘,避無可避,白辰冷喝一聲,拳出如風,同時右腿已自一個不可思議
的角度暴掃水筱笑頸項!
他竟同時用上了狂拳門的拳法及江南蔡氏堂的腿法!
拳未及身,水筱笑的身軀已如一片毫無分量的輕羽般順勢飄出,向伏居所立之處而去,
素掌如刀,平平削出,看似漫不經心,卻暗含凌厲殺看,伏居一驚之下,立即伸手摸向腰間
的長刀,刀劃驚人光弧,貼身飛揚,聲勢駭人,一片銀色光芒閃掣明滅,儼然風雨不透。
水筱笑掌勢沒有絲毫滯納,依舊長驅直入,縱橫交錯的刀影已如無物,“砰”地一聲,
伏居胸前已中了一掌,立時鮮血狂噴,倒跌而出,他手中的長刀亦脫手而飛,水筱笑右掌如
風中弱柳,飄然拂動間,已在刀身上拍擊數下,長刀倏然改向。以快不可言之速,向一側的
計大修暴射而去。
計大修本待援救伏居,卻聞破空之聲撲面而來,大驚之下,不敢怠慢,只好棄了伏居撤
身而退,“當”地一聲暴響,長刀深深插入方纔他所站立的亂石之中,火星四射。
伏居如斷線紙鳶,重重撞在山岩上,五臟俱碎,墜地而亡。
小草立時明白水筱笑的用意,她的武功在白辰之上,卻不與白辰纏戰,轉而攻向伏居、
計大修,顯然是欲衝入洞中。計大修與伏居—退一死,水筱笑與洞口間就只隔了小草一人。
小草不願讓水筱笑與山洞捱得太近,故搶先攻襲對方,閃身之際,一抹幽冷光芒自腰間
劃空而出,直取水筱笑。
水筱笑心中一動,心中飛速閃念:“她的劍法古樸無華,精髓內蘊,含而不露,顯然是
大巧若拙的墨門劍法。只是墨門劍法以沉穩而後發制人見長,女流之輩習練這種劍法,終是
不甚適宜。”
諸多念頭,其實僅在電閃石火間掠過水莜笑的心頭,她的身形並未因此而作片刻停滯,
右手食指、中指駢如利劍,以極爲刁鑽詭異的角度,向小草的劍背戳去。
未等招式用老,她已搶先變招——亦即在前一招並未分出勝負高下之前變招!
她的身法已兼有快、靈、刁三絕,進退閃掠不可以常理論之,擰腰挫肩,水筱笑已如一
抹淡煙般飄然升起,右足疾踢小草持劍手腕,同時曲指勁彈,一道凌厲勁風已挾着驚人殺機,
徑取小草的咽喉。
小草手中之劍一聲顫鳴,倏然上揚,她的身軀亦隨之反掠,仿若不是她的身軀帶動手中
之劍,而是劍身閃掣之際,將她的身形帶動。
水筱笑竟再次在中途變招!
間不容髮之際,她已自幾個不同方位,以驚世之速攻出十三招,每一招的角度皆是迥然
不同,其身法之快,已足以驚世駭俗,冠絕天下!
十三招中,竟無一招接實,小草在極小的範圍內進退挪掠,而水筱笑的身影則已如同無
處不在的風,出現在小草身側每一個方位,人影翩飛如蝶,讓人歎爲觀止。
一聲冷哼,小草身側倏然劍芒大熾,萬點寒星齊射迸出,驚心炫目,聲勢駭人,劍氣破
空之聲讓人心緒不由爲之一緊。
計大修、老鄭心中一喜,白辰卻暗叫不妙,斜掠而出,探手之際,已將那把插於亂石中
的長刀拔出。
果不出他所料,就在他拔刀之際,身後響起“錚錚”斷碎聲,小草手中之劍赫然已斷成
三截。
原來,水筱笑深知墨門劍法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大巧若拙,沉穩凝練,故欲憑其絕世
身法擾亂墨門劍法之古樸沉穩。小草習練墨門劍法是在年幼之時,而進入風宮後,她從未顯
露本門武功,時間久了,對墨門劍法自是有所疏貽,終受水筱笑擾敵之術影響,一反墨門劍
法之古樸沉穩,而快捷靈變本是水筱笑所長,小草以己之短克故之長,自是要受挫,而她的
武功本就略遜水筱笑,對敵經驗更是不如水筱笑,終不免爲其所敗。
水筱笑以“水殤十三指”震斷小草手中兵器,正待取其性命,忽然內心莫名狂跳,感受
到來自身後的驚人殺機。
以她的修爲,縱使背向敵人,亦能感受到攻襲者的武功高低強弱,而這一次破空而至的
殺招,顯然是由絕世高手發起的驚世一擊,心中不禁駭然:“難道附近竟還隱匿有絕世高手?
但縱然有絕世高手突然出手,隨着自己同來的十數人也應該及時做出反應,在第一時間對其
進行封堵啊。”
不及多想,只有舍卻小草應敵,清嘯聲中,水筱笑雙足交替踏出,“水殤十三指”傾灑
而出,發揮得淋漓盡致,剎那間無形勁氣已遍佈她周身的每一寸空間。
與此同時,水筱笑赫然發現讓自己感受到強大壓力的人竟是白辰!這讓她着實吃了一驚,
心中飛速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先前他只是深藏不露?”
白辰手持大刀,橫空勁削,刀勢凌厲無匹,仿若一刀之下,已可斬滅萬物,悍不可擋!
刀刃與虛空劇烈磨擦,發出驚人的“噼啪”之聲。
他所用的刀法赫然是驚天地、泣鬼神的“霸天刀式”!當日他與牧野靜風相戰時,突然
使出這一式刀法,最終雖未能取勝,卻讓牧野靜風着實吃驚不小,今日水筱笑乍遇這驚世刀
式,心中之震駭更是難以言喻!
刀未至,刀氣已與水筱笑的無形氣勁悍然相接,只聽得一聲沉悶而驚心動魄的悶響,勁
氣四溢,白辰手中的長刀本是尋常鐵質所鑄,此刻再也無法承受空前強大的壓力,立時斷裂
成無數碎片。
刀雖斷,刀勢卻仍在,儘管已無利刃,但水筱笑仍感到一把無形巨刀自上而下暴削,她
只覺胸前一痛,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直至數尺開外,方穩住身形,低頭一看,身上並無傷
痕,但對方的無形刀氣所擊之處骨骼如裂,顯然已經受了內傷。
隨她而來的十數名女子見狀不敢怠慢,同時抽出腰間兵器,欲護於水筱笑身前,以防白
辰乘勢而進,不料白辰卻踉蹌倒退數步,手捂腹部,臉色煞白,鮮血自他的指間不斷涌出,
很快已將他的衣衫染紅一大片。他終是功力遜於水筱笑,雖然刀招冠絕古今,卻仍是隻能與
對方拼個兩敗俱傷。
水筱笑本以爲水族已將求死谷的力量消滅大半,縱然有殘存力量,也絕對不足爲患,故
她此次前來,並未帶來水族多少兵力,心中早有了勢在心得的信心,只爲兩個目的:一是利
用花輕塵吸引求死谷的殘餘力量,將之一網打盡;二是設法得到求死谷的“不眠草”。花輕
塵絕對不肯交出“不眠草”,而求死谷中奇藥奇毒何止千百?一個外人要想在谷內找出“不
眼草”,絕無可能,爲了不讓“不眠草”落入他人手中,配成奇藥,使水族的水上優勢喪失,
水族中人索性在谷中放了一把火,將奇藥奇毒燒盡。水族之所以如此做,並非決意放棄尋求
可增進人水性的藥方,而是因爲他們知道從花輕塵中得不到的東西,在其他人口中未必就無
法得知,水族攻入求死谷時,谷中弟子懾於花輕塵的威嚴,不敢投效水族,說出“不眠草”
的真相,一旦求死谷覆亡,花輕塵朝不保夕,其倖存弟子自然會說出真相。
只是水筱笑萬萬沒有料到此次出手,竟然會有能擊傷自己的人,而更不可思議的是此人
恰好是魚雙淚用來試藥的白辰!
軀體之痛苦使水筱笑殺意大熾,她長吸了一口氣,對身邊的人沉聲道:“格殺勿論!”
言罷率先出手,直取白辰!她知道白辰並非求死谷弟子,不可能識得“不眠草”,故出手毫
不留情,一心要致白辰於死地。
與此同時,那十幾名少女已分作三組,將小草、老鄭、計大修各自圍住。
白辰手中已無兵器,只能以水下洞穴中揣摩過的十三式掌法與水筱笑對敵,水筱笑對
“無爲掌”本是頗爲熟知,如此一來,反倒更不易對付白辰的掌法,因爲他的掌法與“無爲
掌”似是而非。
饒是如此,三十餘招之後,白辰再度漸處下風,招式開始零亂,水筱笑見狀攻勢更緊,
若非白辰每每在萬分危急之時憑藉“聯翩步法”避讓開去,只怕他早已非死即傷了。倏地,
老鄭一聲慘叫,隨即了無聲息,多半已遭不幸。白辰心中一緊,心神略分,右臂突然奇痛無
比,堪堪擊出的一掌立時爲之一滯。
幾乎就在同時,水筱笑的右掌已擊於他的胸前。
小草失聲驚呼,但見白辰的身軀猶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身在空中,已是鮮血狂噴,
重重落在數丈開外,支撐着身子想要站起,卻有些力不從心。
此時,計大修不由爲之分神,招式一慢,三把長劍同時刺入了他的身上,計大修驚天動
地大吼一聲,反手擊中一人,立時將她的肋骨擊斷數根,鮮血狂噴,仰身倒下。
而計大修因爲身上被三柄長劍同時插入,反而未倒,他的口中血如泉涌,嘶啞地叫了一
聲:“小……
姐……”三柄長劍同時拔出,血如箭射,計大修的整個身形頓時如朽木般重重倒下……
水筱笑本可一舉擊殺白辰,但就在她準備施以殺手之時,突然想到白辰曾服下魚雙淚的
藥物,據魚雙淚說成功的可能性極大,由此看來,白辰無疑是有利用價值的,於是水筱笑的
出手方有所保留。
此時,惟有小草尚未受傷,她雖掌斃兩名少女,卻已被剩下的十一名少女團團圍住,一
時之間根本不能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