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喊殺震天、塵土飛揚的沙場,此時燕家軍的主帥營帳,顯得格外的寧靜。精銳的戰士已經全部開赴前線奮勇拼殺了,環衛左右的良將也紛紛橫槍躍馬,馳騁於箭雨紛飛的疆場,以至於偌大的營帳空空蕩蕩,在遠處不時傳來的號鼓聲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和空寂。
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可以說出乎了所有的人預料,也完全違背了燕南天的初衷。
也許,當初從白沙河渡口北上返回中原,纔是最好的選擇!
或者,壓根就不應該偷襲涼州,果然是不能貪便宜!
發自內心的,燕家軍的最高統帥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冬季,迴旋在西北空曠荒野上的風,格外的寒冷,即便是同樣生長在北方的幽燕男兒,也略略有些吃不消,而更令燕家軍上下煩躁的,則是這一場已經註定不可能取得輝煌戰果的戰爭。
風雨軍的堅韌和善戰,遠遠超越了燕家軍將領們的估計,而風雨不顧涼城安危切斷己方退路的戰略部署,更是將燕家軍引入了一個毀滅的深淵。
“如果不能從渡河返回聖京,那我們就從巴蜀殺回!”
在燕家軍的最高層軍事會議上,燕南天是如此鬥志高昂的激勵自己的部下的,但是這位東北的強藩心裡卻很清楚,這一次燕家軍恐怕是在劫難逃了——不僅僅是因爲眼前的風雨軍,更令人憂心的是正在日夜兼程、目標明顯是針對自己老家的張仲堅。
燕南天厭倦了這場將自己的家族帶入極其危險境地邊緣的戰爭,爲此他在這十幾天的對峙中,曾經不止一次的派出使者和風雨秘密會談,然而終究因爲彼此要價的差距而沒有達成一致。
這一方面是風雨必須考慮到風雨軍的顏面和自己日後的聲望與政治影響力,在目前敵軍深入自己家園的情況下,自然不能夠再象上一次那樣輕易做出讓步,另一方面,“再施加一點壓力就一定能夠讓對方妥協”的想法,則不約而同的成爲了對陣雙方統帥的共識。
在這種情況下,風雨以守代攻,將主力駐紮於野外和涼城遙相呼應,又調集精銳切斷了錦州方向的援軍,企圖通過拖延時間來逼迫燕南天就範;而燕南天則將突破契機完全寄託在了攻陷涼城之上。
可惜,無論風雨還是燕南天都沒有成功。
風雨面對的是涼城陷落後在軍事政治方面影響深遠的巨大損失和被動,燕南天則發現涼城的陷落非但沒有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令風雨妥協,反而卻激發了風雨的鬥志,斷然拒絕了任何的妥協,將自己和對手同時逼到了不得不一決生死的絕境。
這是風雨和燕南天都不願意面臨的,卻不得不面臨的現實。
“斬殺來使,選擇出擊,果然是好氣魄,這纔是真正的風雨吧?”
無奈於風雨的迴應,燕南天微微的眯着眼睛,喃喃自語般的說道。
“風雨,七五三年起兵,到如今歷時短短三年,卻屢戰屢勝,擴地萬里,除了運氣和善於同各方實力周旋之外,果然還具備着堅毅狠辣等一方霸主所必然具備的素質,可惜我們都小看了他!”
如同小貓一般蜷縮在燕南天身邊的顏如玉,嘴角邊也不由泛起了一絲苦笑。
對於風雨的崛起,人們太多的印象是風雨屢次好運的獲得戰場的險勝,然後在看似妥協的和談中贏得了時間和空間,從而一次又一次的強大起來,令曾經和他交鋒過的對手,一次又一次的跺足長嘆,懊悔自己當初沒有再堅持一步結果養虎爲患。
對於呼蘭帝國,對於聖龍帝國的朝廷,對於皇甫世家,甚至對於有殺子之仇的燕字世家,風雨都是如此作爲的——戰場上獲取並不十分佔據壓倒優勢的勝利,作出一定讓步取得政治上的大義名分和戰略時空,狡猾而又隱蔽的利用各種各樣的機會發展壯大自己,成爲了聖龍帝國有史以來最爲幸運的暴發戶。
正是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無論是燕南天還是顏如玉,雖然都認爲風雨是一個強敵,卻也或多或少受此影響,並不覺得風雨是一個面對困境會愈戰愈勇的勁敵,這也是燕南天十分自信可以通過戰場的勝利爭取風雨更多妥協讓步的原因,就如同上一次在錦州那樣。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絕對錯誤的想法。
在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斬殺談判的使者,杜絕妥協和談的大門,從而將全軍帶入了一種置死地而後生的微妙境地;不顧被押的百姓生死,依然揮軍出擊,巧妙的激發將士們的同仇敵愾,將對親人的擔憂掛念轉化爲對敵人的憤怒仇恨,這一切無疑充分反映了風雨強硬狠辣的一面。
“仔細想來,我們確實太小看風雨了!”
燕南天皺了皺眉,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誤:“哼,天下人都被風雨口口聲聲忠於朝廷、不願內戰、大局爲重的假象所迷惑,竟然將一條毒蛇當成了柔弱可欺的小蟲,卻忘了正是這個笑容滿面、寬宏大量的西北定涼侯,在這三年來扣押崑崙派弟子、掃蕩西北武林、清洗馬家滿門、侵佔印月、斬殺降兵,雙手所沾染的鮮血比起燕某隻多不少!”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將成功萬骨枯吧!風雨之前的種種示弱,只是試圖成全自己大義名分收買人心而已,一旦到了成敗生死的緊要關頭,真實展現的卻還是那一套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本色!”
顏如玉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但隨即省起自己這番話似乎也等於在指責燕南天的枉顧人命,不由立刻住口。
“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身逢亂世,不爲刀俎必爲魚肉,原本就該掃平一切阻礙,縱橫天下暢快淋漓,風雨未免太過於做作了,把自己打扮的大仁大義似的,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這一點他可不如燕某!”
幸而,燕南天倒並沒有在意顏如玉關於梟雄的評論,反而很得意自己的所作所爲,對風雨的遮遮掩掩卻有些不屑。
顏如玉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則是對夫君的性格即有些不敢認同卻又不自禁的喜歡愛慕的神色。
燕南天和風雨,這兩個如今左右着聖龍帝國未來的強藩,即象又不象。
一方面,他們都是傲視一方的霸主,麾下雄師勁旅數以萬計,無視於早就衰朽的天子威嚴,自行其是,據府爲王,在政治上同樣有着勃勃的野心,在軍事上同樣身經百戰、足智多謀,在爲人方面更是同樣的順昌逆亡、翻臉無情。
但是另一方面,和白手起家、時時注意自己政治形象、往往隱忍不發的風雨不同,身爲聖龍帝國世族豪門的家主,自恃實力強大的燕南天,在權力鬥爭的進退中顯得更爲直接,脅迫天子、藐視羣雄,雖然讓燕家軍四處受敵,卻也盡顯英雄崢嶸,端的是快意。
因此,如果說風雨像一代奸雄的話,燕南天則更像一代霸主。奸雄陰狠,霸主剛烈,如同重疊的巨浪與滔天的烈火,一個是後勁十足、連綿不絕,一個是拉枯吹朽、橫掃千軍,兩者相遇,究竟誰勝誰敗,卻實在難說的緊,唯有嘆息上蒼無情,硬是要兩個同樣出類拔萃的人物生長在同一時代,不得不因爲一山難容二虎而誓死相拼。
顏如玉曾經欣賞過風雨的從容智慧,甚至也動過長侍左右的念頭,可惜風雨有了李中慧,就容不得她顏如玉,就如同偌大的聖龍帝國容不得同時有風雨和燕南天一樣,但是顏如玉如今卻沒有半點的黯然,只因爲因果循環,正是李中慧阻了她接近風雨的機會,造就了和燕南天相遇的因緣。
相對於風雨的深謀遠慮、深藏不露,快意縱橫的燕南天,另有一種放眼天下我行我素的英雄霸氣,這是風雨極其難得纔會顯露的氣質,儘管這種氣質對於爭奪天下有利更有弊,但無疑卻更能夠吸引女人的心。
這種對女人自然而然形成的陽剛之氣,令顏如玉不由自主的陷入愛河,她已經不再幽怨自己和風雨失之交臂,更沒有對實際上阻擋了自己的李中慧產生任何的怨恨,如今的前青衣盟盟主,早就洗盡鉛華,所思所慮只有一件事情——如何擊敗風雨,幫助燕南天奪取這大好河山。
只是,事情並不順利。
如同風雨軍目前即因爲兵力不足無法速戰、又因爲涼城失陷導致人心浮動不能拖延的狼狽一樣,燕家軍也同樣存在着致命的麻煩。
張仲堅對幽燕的威脅,東方諸侯的異動,大軍遠離領地後路補給切斷的隱患,都是關係到燕家軍未來存亡的關鍵,而目前最爲麻煩的卻是涼城的徹底佔領。
涼城的城門已經攻陷,但是包括風侯府、聚賢樓在內的城內戰略要點,燕家軍卻至今仍然沒有拿下,白起不愧是天下有名的守城高手,在他的精心部署之下,殘餘的涼城守軍不僅沒有潰散,反而穩住陣腳之後竟然隱隱有反擊之勢,不但牽制了燕家軍的大批兵力,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消息泄漏出去更會對戰局產生此消彼長的不利影響。
這一切,都讓顏如玉憂心忡忡,卻又苦無良策。
“生死富貴自有天命,燕南天能夠有你相陪,和當代英雄逐鹿天下,那是何等痛快,風雨也好,張仲堅也罷,他們其他方面或者還有什麼能夠和本王相比,但是這一點卻萬萬不及,如今只怕早就暗地裡羨慕死本王了,哈哈!”
望着眼前的佳人爲自己而苦苦思索,燕南天不由大笑着將顏如玉擁入了懷中,心中即爲美人一心念着自己而高興,又慚愧原本準備在佳人面前展現大軍凱旋雄風的自己如今卻要讓心上人爲自己擔憂,當下插科打諢的帶過了話題。
果然,顏如玉被燕南天的話逗得忍俊不住,笑出了聲來,不由順勢用粉拳敲打了燕南天的虎背兩下,嬌嗔道:“哪有你這般臉皮厚的?”
儘管平生不知見過多少人間絕色,燕南天盯着美人嬌柔的模樣,卻還是心神一蕩,兀自發起了呆來。
“看什麼看,還是趕緊想一想該如何打破如今的危局吧!”
顏如玉輕輕的用手指點了點這位聖龍帝國有史以來第一個憑藉自身實力強迫天子下詔的異姓王,心中倒是十分歡喜。同樣是閱盡人間滄桑,卻也正因爲如此,顏如玉更加格外珍惜這一段真摯而深沉的感情。
“沒什麼好想的,就讓本王和風雨在戰場上決定誰纔是聖龍的主宰吧!”
燕南天突然暴射出了逼人的虎光,收斂了剛纔的玩笑,一字一句的說道,話語中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唯有經歷過生死方纔能夠擁有的血腥和蕭殺的氣勢。
的確,和談失敗,人質無用,原本準備逼迫涼城百姓在夜間哭喊和吟唱家鄉民歌以挑動風雨軍將士思念鄉情、動搖軍心的圖謀,也在如今風雨一刻不停的猛攻面前暫時無法實施,看來這一戰是在所難免了!
燕南天默默的估量着形勢暗自做出了決定,卻沒有半點的緊張,反而忍不住升起了萬丈的豪情。
涼城的確並未完全落入燕南天的手中,不過李中慧在暗自慶幸的同時,心中卻也不免有百般滋味。
“如今,涼城之安危,風雨軍之存亡,全繫於白將軍一身,還望將軍寬恕中慧昨日失禮獨斷之罪,不計前嫌齊心協力挽救當前之危局!”
雖然,以定涼侯夫人的尊貴,不得不向手下的大將賠罪,而且還是當着歐靜、袁紫煙、雲濟這些勢不可免在以前和日後產生不少糾葛的對手之面,即便是李氏家族當代的鐵腕女皇,也多少有些尷尬;不過,基於“既然是必須作的事情,就絕不迴避,而且更應該做的直截了當、大大方方”這一條從小就深刻體會的銘言,李中慧至少在表面上絲毫沒有半點的勉強和不快,一切的行爲都顯得如此真誠。
“夫人言重了!白起必當竭盡全力,不負風侯和夫人的厚望!”
幸而,承受的一方是素來老成持重的白起,既沒有得意洋洋,也沒有誠惶誠恐,而是非常平靜的接受了李中慧的道歉,並且自然的接過了自開戰以來一直保存在李中慧手中的那一半兵符。
只是,當手指碰觸到本來早就應該由自己完全掌握的兵符的時候,白起還是忍不住發自心底的嘆了一口氣。
風雨的權力平衡之術,就權謀的角度無可厚非,也確實可以防微杜漸的避免內部的專權,但是即便是英明如西北定涼侯,也小看了因爲權力傾軋所必然帶來的消耗與負面。以這一戰爲例,便是因爲不通軍事卻始終以風雨的代理人左右全局的李中慧錯誤估計了戰爭的局勢,在自以爲大局一定的情況下重用年輕將領蘇倫,偏偏被重用的一方年輕氣盛,在燕家軍出色的戰術誘導之下草率出擊卻反遭燕家軍伏擊,最終燕家軍得以藉助“西門”殘餘滲透勢力的配合,導致了風雨軍如今在涼城岌岌可危的狀態。
幸好,李中慧畢竟是被風雨所看重的傑出人物,並沒有象一般人那樣推卸責任遷怒他人,而是很光明磊落的將責任全部承擔了下來,並且將信任和權力全部交給了白起。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忍不住背地裡嘀咕:“當初這麼飛揚跋扈,現在面臨危局了,卻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將軍,倒還真不是一般的若無其事啊!”
“閉嘴!”
對於部下看似爲自己抱不平的言論,白起還以非常嚴厲的呵責。
事實上,儘管由於某些原因而彼此隔閡,但是白起卻非常欣賞李中慧此次的行爲。勇於承擔和認錯,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而能夠明白自己的能力所限,大膽且淨利落的將權力交託給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人,更是一種罕有的智慧與氣度。
果然不愧是風侯的妻子!
白起的心中暗暗讚歎。
至於自己接手的戰爭,臨危受命的名將也並沒有因爲危局而方寸大亂,他僅僅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執行涅磐計劃!”
曾經對風雨發過聖龍血誓的名將,對於涼城的防守和應對戰局可能發生的變化,早就有着十多套成熟的方案,因此倒是並沒有太多的擔憂。
“戰士們,用我們的血肉來保衛家園吧!”
簡單的一句話,很快振奮起了低落的士氣,名將所到之處,都帶來了戰鬥的激情。而當曾經在昌化城令燕家軍膽戰心寒的風天華,抱着傷病帶頭唱起了那首慷慨的戰歌時,從街壘到內城,遍佈涼城的風雨軍將士,很快將歌聲匯聚蔓延,不但鼓舞了城內依舊浴血奮戰的同袍,更將城內沒有完全失守的訊息,傳遞給了城外的友軍。
“末將願以士卒之身投入戰場,還望夫人恩准!”
在歌聲中,這一戰失利的最大責任者蘇倫,也沉不住氣了。自從戰爭失利之後,白起顧及李中慧的面子,讓他留守風侯府,負責保衛歐靜、陳善道、司馬淵等風雨軍重要的文職官員,不過這項任命卻顯然讓年輕的都尉感受到了屈辱。
“與其戰後受罰,不如就轟轟烈烈的戰死疆場吧!”
在近乎自暴自棄的想法中,蘇倫厚着臉皮向被自己辜負了的李中慧提出了請戰的要求。
不能夠正視失敗,也沒有勇氣保存生命東山再起,果然還是很不成熟!
李中慧略略皺了皺眉,對自己原本想着重提拔的蘇倫感到了很大的失望,因此只是淡淡的回覆道:“妾身已經將兵權全部交給了白將軍,蘇都尉如果要請戰的話,就自己去向白將軍提出要求吧!”
“遵命!”
蘇倫顫抖的回答道,臉色有些蒼白,踉蹌中退了出去。
“其實蘇將軍英勇善戰,絕對還是一個可造之才!”
背後插話的,是天池劍宗的當代傳人,被江湖白道人物視若仙子的袁紫煙。
“風雨軍內部的事務,自有風雨軍自己來解決,不勞仙子費心!”
遭受挫敗的李中慧,此時顯然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再和袁紫煙玩弄文字的遊戲,僅僅淡淡的擱下一句,就在袁紫煙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離開了。
儘管彼此還保持着聯盟的關係,但是雙方其實都心知肚明,事實上獨立成國、反對江湖勢力在西北存在的風雨軍和極力維繫聖龍正統、主張繼續江湖現狀的天池劍宗,無疑存在着太多的糾葛,這也導致了天池劍宗固然不希望燕南天完勝風雨軍,卻也絕對不願意看到風雨軍輕輕鬆鬆的獲勝。尤其是在張仲堅已經開始對幽燕下手,燕家軍元氣大傷已成必然的情況下,天池劍宗的存在,恐怕妨害到風雨軍的可能性更大。
正是在這種考量之下,風雨軍上下都非常懷疑,沒有肅清“西門”的後果是否是天池劍宗的有意行爲,而如今是否更是心懷叵測的看好戲。
姑且不論這種猜疑是否正確,因爲戰局失利導致自身地位和影響大幅下降的李中慧,此時很明智的選擇了強硬的態度,則主要是爲了盡最大可能的爭取軍心民心,而這一點自然瞞不過同樣睿智的袁紫煙,正待對着李中慧的背影說兩句回敬的話,卻聽見一道寧靜祥和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中慧妹妹這兩天日夜操勞,難免心緒不佳,還望紫煙姐姐見諒!”
略略有些驚愕,袁紫煙望了望身邊與自己的美麗不遑多讓的歐靜,突然展顏笑了起來,一邊握住了歐靜的手,一邊說道:“妹妹真是好心腸,只是就怕以後會因此吃虧啊!”
“姐姐說笑了!”
歐靜淡然的一笑,顯然不願意和袁紫煙在這方面多做討論,不動聲色之間便立刻岔開了話題,很快在李中慧離去的背後,傳來了兩個女孩的笑語嫣然。
可惡!
心情不佳的李中慧,卻並沒有承受歐靜的這份人情,兀自在內心翻江倒海。
“小姐……”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將李中慧拉回了現實之中。
“老管家,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吧!”
李中慧轉首望去,只見追隨了父親幾十年的老人,今天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的猶豫,這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不由十分奇怪。
“其實……,其實……”
老人猶豫着,終於下定了決心,大聲的說道:“其實,家族上上下,更希望小姐您生活的快快樂樂,不要再爲了所謂的家族利益而爭奪權力了,這樣會妨礙到您和風侯的!”
說着,老人滿面通紅的垂下了頭,因爲自知說了超越自身地位身份的話而感到了極度的忐忑不安。
“中慧生是家族的人,死是家族的鬼,從出生就註定的血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更何況……,更何況,父親已經因爲中慧而死了,中慧就更不能夠辜負父親的事業!”
李氏家族的鐵腕女皇有些蒼然的說道,同時阻止了老人繼續的勸說。
真的是這樣嗎?
在成功讓老人信服的同時,定涼侯夫人卻並沒有說服自己,因爲她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風雨是一頭振翅的雄鷹,只有表現出色的能力並擁有強大的實力,纔有資格和他並肩翱翔,而繞檐的燕雀或許可以承歡一時,卻難以逃脫日後仰天乏力、望影興嘆的命運,因此絕不可能憑藉唯唯諾諾的表現忠誠來獲取一代雄主風雨的重視,野心勃勃爭權奪利並不會決定性的妨礙彼此的關係,反倒是碌碌無爲卻鐵定會引起風雨的鄙棄。
所以,自己這麼做,究竟是爲了家族,還是爲了風雨,李中慧一時之間也實在弄不清楚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卻是她非常明白的,那就是必須儘快挽回這次的失敗。
作爲風雨軍的最初投資者,李氏家族無論在政治還是經濟方面,無疑都深深的紮根於風雨軍內部,唯獨十分重要的軍隊卻很難涉足。除了風雨的巨大威望之外,更爲重要的還是缺乏可靠卻具才幹的人選。
可惜,逸如要是在這裡就好了!
李中慧此時最大的遺憾就是如此。
雖然獨掌印月戰場的最高決策權,十分暢意並且威風,但是這個遠離聖龍的戰場,這支混雜各國人等的軍隊,僅僅是風雨軍的一個旁支,如果長期停留在印月的話,那麼李逸如,這個李氏家族最具軍事天賦的人才,將註定無緣風雨軍的最高軍事指揮層。
也許,這就是風雨將李逸如留在印月的緣故吧?
想到這裡,李中慧先是感到了一陣對風雨心機的恐懼,繼而又有些自嘲自己未免太敏感了,但不管如何,李氏家族的鐵血女皇都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場戰場告一段落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將李逸如調回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