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教堂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天色已經陰沉。
這是一個恢弘的建築。
主殿地勢很高,正面十多根粗大廊柱呈扁月牙形舒展拉開,雙眉處有兩尊飛馳青銅車馬,左右各有一組大型噴泉轟鳴奔騰鋪鎮腳下,殿前飛出一騎重鎧武士,氣宇軒昂,其勢勃發,氣吞山河。
從高遠處主殿前發出的溫潤光芒,如琉璃般飄旋閃動,把整個大殿映成如象牙雕刻般,讓人頓覺溫暖祥和,同時彷若置身於天上而非在人間,自己則如同蟻螻般渺小和黯淡。
教堂內部,更是巨大的令人驚歎。“天使像巨人,鴿子像老鷹”,供信徒祈禱的聖水池,大小如同澡盆,池邊奉侍兩側的小天使比真人還大。許多高大的圓拱門穩穩地支撐着那座穹隆頂。
梅林一如往日做完祈禱,迎面看到的,卻是行色匆匆而來的高足夏爾蒙。
“老師,呼蘭帝國戰敗了!”
年輕的貴族,帶來了驚人的消息。
“慢點說?”
梅林顯然也吃了一驚。
不過,身爲西大陸資歷最老的魔導師和紅衣大主教,梅林已經習慣了任何時候面對任何事情,都能夠保持冷靜和鎮定。
“半個月前,風雨攻陷了呼蘭帝國的首都,並且識破了呼蘭人的空城計,結果雙方的主力,便在呼蘭城附近展開了決戰!”
在梅林的提醒下,夏爾蒙定了定神。
“不是說,呼蘭人採用了連環計,利用風雨急於捕捉呼蘭主力決戰的心理,將風雨的騎兵和他的主力部隊分開,結果反過來包圍住了風雨嗎?”
梅林略略皺眉,問道。
雖然他魔法方面的成就,在西大陸舉世無雙,然而說到戰爭,卻自問遠遠不如他的弟子夏爾蒙。
眼前這個金髮碧眼、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出身於西大陸名門,是盧森堡大公爵的次子,二十歲便成爲全西大陸最年輕的聖騎士,無論是武功還是兵法,都絕對是西大陸數一數二的傑出人才。
“一開始確實如此。風雨統率的騎兵奔襲呼蘭人的主陣,卻不料那恰是呼蘭人的誘餌。結果,大約五萬聖龍軍隊,連同他們的宰相,被呼蘭人團團圍困,剩餘的聖龍北伐軍由於缺乏足夠的騎兵,被呼蘭人阻擋在外,無法和風雨取得聯繫。”
夏爾蒙搖了搖頭,嘆氣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呼蘭人只怕真的能夠取得勝利。因爲只要他們成功除掉了風雨,那麼聖龍帝國一定會亂作一團——事實上,就在他們宰相北伐的時候,就已經暴露出他們的皇帝,竟然勾結麥堅人泄露軍事機密的大丑聞。
“所以,顯而易見,沒有了風雨的聖龍帝國,他們的將軍將各自爲政,他們的大臣將爭權奪利,整個帝國有可能四分五裂,別說是北伐呼蘭,能夠不亡國就已經是萬幸了!”
“那麼,究竟出了怎樣的意外?”
梅林不禁催問道。
雖然聖龍帝國遠在大陸的最東面,但是這個帝國太大了,他的一舉一動,不可能不關係到包括西大陸在內整個世界的權力格局,尤其是如今西大陸正在全力以赴,準備發動聖戰,對付大食人的時候。
“風雨的援兵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了!”
夏爾蒙的臉上,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李逸如,風雨的妻弟,也是風雨麾下最信任的大將,那個曾經爲風雨統治過印月半島的年輕人,帶領了三萬騎兵,從遼東半島出發,星夜兼程,趕到了呼蘭戰場。”
“才三萬人?”
梅林不由迷惑地問道。
在他看來,這場聖龍和呼蘭兩大強國之間的戰鬥,乃是以十萬甚至百萬計的宏偉戰爭,區區三萬人又怎麼可能扭轉戰局?
“不錯,三萬人,三萬騎兵!”
夏爾蒙刻意用重音強調了這三萬人的兵種。
“那裡是大草原,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就如同沙漠上是那些駱駝騎兵稱雄的天下,那裡是戰馬縱橫馳騁的舞臺!”
略略頓了一頓,夏爾蒙繼續說道:“所以,李逸如那三萬人的到來,立刻充實了因爲風雨被困,給聖龍大軍造成的騎兵短缺的困境。
“而且,這位聖龍帝國宰相的高足,顯然在運用騎兵方面,絲毫不遜色於他的老師,並遠遠高明於他的對手,那些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人。
“事實證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完全在風雨和他部下們的掌握之中,戰爭因此轉折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不錯,是屠殺!呼蘭人這一次徹底完蛋了,沒有二十年的休養,他們甚至沒有能力征服大陸公路上的那些小國。
“雖然我欽佩聖龍人的謀略,但是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詛咒他們的兇殘,我……我……”
“不要着急,我的孩子,那裡,遙遠的東方,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眼見一向正義感很強的夏爾蒙,義憤填膺地難以爲繼的樣子,梅林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安慰道。
“對不起,尊敬的梅林大主教!”
夏爾蒙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李逸如帶來的,不僅僅是騎兵,還有一種特殊的武器。
“據說是運用了聖龍人的五行術,效果就像我們的火系魔法,不,或者更確切地說,很像麥堅人通過對魔法火炮改良而來的那種魔法兵器。
“長長的鐵桿內,能夠噴射出炙熱的烈火,足以將方圓百米的土地化作焦炭。雖然這種兵器,既沒有魔法火炮那麼遠的射程,也沒有魔法兵器連續不斷的使用速度,但是卻比魔法兵器的威力更大,同時比魔法火炮更容易攜帶!”
“居然有這樣的兵器!看來,聖龍人已經開始重新關注他們傳統的五行術了。”
梅林有些擔憂地搖了搖頭。
作爲西大陸受人尊敬的智者,他通過大量古代的史料書籍,瞭解到聖龍人對於五行術的掌握,曾經達到了何等高深的巔峰,甚至,在某些學說中,西方的魔法系統,也完全得益於一個名叫逍遙的聖龍人——正是由於他來到了西大陸,並展示了五行術的厲害,這才讓西大陸人開始關注起除了鬥氣之外的力量,並從五行術中獲得啓發,發展起了如今的魔法體系。
可惜,正如同數百年前聖龍人,突然拋棄了他們所掌握的偉大力量一樣,經歷了滄海桑田歲月變遷的西大陸,也在傳統和守舊中,對於一度興盛的魔法系統的開發和研究,逐漸處於停滯、甚至倒退的地步。
以至於,脫胎於西大陸的麥堅人,開始迎頭趕上,並利用這種魔法系統的改良,大量的裝備他們的艦隊,甚至發展到民間產業,成爲了新的魔法大國。而魔法的發明者,西大陸各國,卻已經日漸式微。
現在,眼見一方面是麥堅人在魔法領域咄咄逼人的突飛猛進,另一方面是風雨統治下的聖龍帝國,重新重視五行術的研究和開發,而西大陸各國的君王和宗教領袖們,卻安於現狀、鼠目寸光,完全沉浸在彼此的內耗中,對於自己接連提出加大魔法開發力度的提議,置若罔聞,梅林不禁憂上心頭。
難道,上天註定,未來將是聖龍和麥堅人的天下了嗎?
這個念頭,被梅林竭力所否定,卻又不斷頑固的冒了出來。
“主教大人……”
這時,夏爾蒙的叫喚,驚醒了梅林的沉思。
“噢,你繼續說下去。難道,聖龍人的這些新武器,改變了整個戰局?”
梅林定了定神,藉助咳嗽掩飾住了自己的心緒,淡淡地說道。
“也可以這麼說!”
夏爾蒙的臉上,在瞬間流露出的是駭異的神色。
“聖龍人運用這些特殊的武器,在大草原上點燃了熊熊烈火。風讓火更猛烈,火藉助了風的威力,在瞬間卷裹了呼蘭人的整個連營。
“這個時候,裡面的風雨和外圍的李逸如,就好像約好了似的,同時發動了攻擊。趁着呼蘭人的混亂,他們很快就成功會師,進而,又開始了風雨所擅長的穿插包圍。
“聖龍人基本上以百人爲單位,分成了一小隊一小隊。他們不計傷亡、不顧危險地插入敵陣之中,最大限度地阻撓呼蘭人穩住陣腳和發起有效的反擊。
“這樣的戰術,聖龍人曾經成功運用過多次,印月的阿育王便因此在絕對優勢的兵力下屢屢戰敗,結果奉送了他的王國,呼蘭人也曾經多次吃虧,這一次也同樣沒有例外。
“呼蘭人措手不及之下,根本來不及整頓好自己的隊伍。每當他們想要聚集起來的時候,便會遭遇聖龍人的突擊。
“儘管突擊的聖龍人並不多,甚至在很多時候,這些小隊的聖龍人,將會腹背受敵,覆沒在自己這種不自量力的攻擊中。但是這樣的攻擊,有效地爲他們的戰友爭取了時間、爭取了主動,同時也延長了呼蘭人的混亂。
“最終,呼蘭人也沒有展開什麼有效的反擊。事實上,他們被聖龍人的進攻和麪前的熊熊烈火給嚇住了,甚至連大名鼎鼎的狂騎兵,也沒有機會發揮他們駭人聽聞的強大攻擊力。
“這些英勇的草原騎兵,這一次完全玷污了他們的英名,他們被大火和聖龍人的追兵,連續追殺了十多天,最後精疲力竭,不是戰死,便是投降,只有少數潰不成軍地投奔大陸諸公國,他們昔日的附庸那裡去了!”
“厲害!這是非常高明的戰術!”梅林點了點頭,說道。
“很顯然,聖龍的那位宰相大人,從一開始就識破了呼蘭人的連環計。
“就如同呼蘭人用首都和軍隊主力作爲誘餌一樣,他不惜以自身作爲誘餌,將呼蘭人的主力暴露在他的面前。
“然後,他的部下李逸如,則成爲了最後的殺手@,運用火攻和騎兵突襲的方法,擊敗了呼蘭的軍隊,這支實際上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敗在了風雨一系列縝密的政治和經濟、軍事戰略攻勢之下的軍隊。
“可是,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明白,究竟是什麼讓你,我親愛的夏爾蒙殿下,如此義憤填膺?
“畢竟,這場戰爭是雙方傾盡國力的決戰,死亡是難以避免的,至於計謀,計謀難道不是東方人一向所喜歡運用的東西嗎?”
“不錯,尊敬的梅林大主教!如果僅僅如此,我只能夠佩服風雨的雄才大略,同時也惋惜呼蘭大軍,這支曾經縱橫天下的無敵軍團,命運的不幸!
“畢竟,他們在這場決戰中,曾經是多麼近的碰觸到了勝利女神,結果卻又被無情地推向失敗的深淵。
“但是……”
夏爾蒙激動地說道:“但是,當戰鬥,當勢均力敵,男人們用刀劍決勝負的戰鬥結束之後,聖龍人的刀劍並沒有停下。
“他們殺戮了所有的呼蘭人,不管這些呼蘭人是否還在抵抗,不管這些呼蘭人究竟是戰士,或者僅僅是牧人,甚至不管這些呼蘭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聖龍人的屠刀,無情地揮向每一個呼蘭人!
“整個呼蘭帝國,都處於血腥的殺戮中,他們將不得不面臨南方聖龍屠夫的大刀,和北方冰冷寒流的雙重死亡威脅!”
“好了,我的孩子,你冷靜一點,這也是戰爭,東方人的戰爭!”
梅林走到年輕的貴族身邊,給了他一個聖潔之光的魔法。
在魔導師的幫助下,貴族終於平息了自己的激動,再次抱歉道:“對不起,尊敬的主教大人!”
“算了,我的孩子!作爲一名騎士,你絕對合格,但是作爲一名統帥,你還需要鍛鍊!政治和權力,永遠是無情的東西!”
老人寬容的一笑,隨即勸導道:“雖然我也同樣爲那些呼蘭人的命運感到悲哀和擔憂,但是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政治!如果聖龍人戰敗了,相信他們的命運也同樣!
“而我們,無論多麼不能夠認同風雨的行爲,至少眼下,卻不得不慶祝他的勝利,並且希望獲得他的幫助!
“對了,賴特應該和風雨的使者啓程了吧!”
“是的!根據剛纔魔法水晶傳來的消息,賴特在獲悉風雨獲勝的消息之後,立刻找到了那個名叫金岑的聖龍人,此刻他們已經啓程了。不過……”
夏爾蒙遲疑地問道:“我不明白,爲什麼我們一定需要風雨的?難道,憑藉我們強大的軍隊,還有忠誠的信仰,還不能夠擊敗那些佔據了聖城的異教徒嗎?”
“這關係到政治!”梅林搖了搖頭,說道。
“如果能夠付出很少的代價獲取同樣的勝利,爲什麼不呢?難道,你希望我們的戰士成千上萬的流血,付出本來可以迴避的代價嗎?”
“不,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爾蒙滿臉通紅地辯解道。
“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我的孩子!
“你是一個正直的騎士,不過,既然我作爲你的老師,既然我和你的父親都希望,你能夠在未來西大陸的聯合王國中,擔任更爲重要的職務,而不僅僅是一個揮舞刀槍的騎士,那麼從現在起,你就必須學會政治!”
老人揮手,止住了夏爾蒙想要繼續申辯的話,轉移話題。
“作爲西大陸傑出的騎士,我的孩子,你現在必須老實回答我,如果我們的軍隊和聖龍人作戰的話,究竟有幾成把握?”
“和聖龍人作戰?我們不是準備和聖龍人聯手,對付那些異教徒嗎?”
被梅林的話給驚呆了,年輕的貴族愣愣地問道。
“政治,我說過了,你必須學會政治!就政治而言,任何人都可能是我們的盟友,也都可能是我們的敵人,所以爲了西大陸的利益,我們必須隨時做好各種各樣的準備!”
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紅衣主教頗爲無奈地回答道。
“那不是和卑鄙的商人一樣了嗎?”
小聲的腹誹止於貴族的腹內,面對魔導師兼紅衣主教的他,唯有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您問了一個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爲戰爭必須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任何一個環節出現變化,都將導致無法預測的後果。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即便是如風雨這樣的名將,也不得不面臨敗北的危險。
“當然,如果僅僅是正面交鋒,那麼夏爾蒙相信,西大陸的戰士無論體力還是武藝,以及戰鬥意志,都絲毫不遜色於聖龍人,只要……”
夏爾蒙想了一想,補充道:“只要這些東方人,不施展他們狡猾而且卑鄙的計謀!”
“狡猾而且卑鄙的計謀?”
梅林苦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看來我確實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我們的戰士甚至無法應付呼蘭人那種靈活的戰術,又如何面對聖龍人難以捉摸的頭腦?”
“怎麼了?主教大人,難道我們真的要和聖龍人交戰嗎?這是來自圓桌會議,還是梵蒂岡的旨意?”
彷彿嗅到了戰爭的味道,夏爾蒙突然興奮了起來。
難道不是嗎?
圓桌會議,代表着騎士的最高決策層,而梵蒂岡則是宗教力量的權力核心,無論哪一個地方,似乎以眼前這個老人的地位和聲望,都能夠在第一時間,獲悉他們最高也是最新的決議,所以如今的提問,完全可以看作未雨綢繆的準備。
“不要亂說,這只是我私人所好奇的一個問題罷了!”
可惜,老人嚴肅的態度,制止了年輕貴族進一步的遐想。
“而且,無論發生怎樣的戰爭,此刻都和你無關。因爲你現在最大的任務,便是好好準備迎娶雪雅,我們整個西大陸,最嬌豔最美麗的花朵!”
“是!那是當然!我以聖主的名義發誓,我將一輩子守護在雪雅的身旁!”
一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年輕的貴族立刻眼睛一亮,信誓旦旦地說道。
不過,話音剛落,他又立即愁眉苦臉地抱怨起來:“可是,您知道,我是一個戰士!眼看着所有西大陸勇敢的男人都拿起了刀槍,準備奔赴聖戰的前線,而我,我居然在後方準備婚禮,實在……”
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貴族一邊懊惱地說着,一邊則彎腰行禮,準備結束這一場談話。
然而,就在他轉身之際,突然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聲:“其實,東方人的詭計也並不一定那麼可怕!至少,傑恩那個傢伙,一定有辦法策畫出更爲卑鄙陰險的計謀來!”
“傑恩?菲烈特家族的那個人嗎?但願在我可以看見的未來,永遠不要讓這個傢伙有機會成爲西大陸的統帥!”
老人嘆了一口氣,輕輕自語。
第二章魔法水晶
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
猶如穹廬一般的天空,籠罩着一片碧綠的大地。
舉目四望,心曠神怡。
站立在草原之上,眺望遠方,李逸如突然感覺到了宇宙的浩瀚。
相形之下,人類是如此的渺小,一切千秋霸業,又是如此的可笑。
一時之間,他甚至有了一種縱聲吼叫的衝動,似乎要將心頭的一切喜怒哀樂,淋漓盡致地發泄。
“怎麼樣,大草原的風光如何?”
豪爽的笑聲,突然自李逸如的身後響起。
“主公!”
少年急忙躬身行禮。
“此次平滅呼蘭,逸如你立下了首功!”
風雨騎在戰馬之上,大笑着道。
“不敢,全靠將士用命,主公妙算,逸如不敢貪功!”
李逸如趕緊說道。
他雖然說得有些公式化,然而倒不是謙虛,而是真心話。
正當他爲那個針對風雨的陰謀擔憂之際,風雨的密信無疑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顯然,這位帝國宰相雖然可能還沒有發現潛藏在身邊的陰謀,但是憑藉着他出色的謀略和戰爭天賦,卻已經未雨綢繆。
事情,應該還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
這樣想着的遼東總督,立刻精神百倍地整頓兵馬,聽從了統帥的號令,從遼東千里奔襲,作爲一支奇兵,及時投入到了大草原的決戰中。
之後的戰局,幾乎完全按照風雨的劇本來演練。
三萬意料之外的軍隊,成爲了扭轉戰局的關鍵。
這支生力軍的加入,加強了聖龍人的騎兵突擊力量,也給呼蘭人帶來了敗亡的命運。
對此,李逸如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勞。
事實上,呼蘭人的戰敗,更大程度上是敗在了呼蘭和聖龍之間的綜合國力上,敗在了呼蘭和聖龍決策者之間的戰略較量上。
聖龍人贏得漂亮也贏得僥倖,而呼蘭人則敗得悽慘,更敗得冤枉。
和聖龍帝國不同,呼蘭帝國唯獨大可汗身邊纔有一支精銳的常備軍,其餘的軍隊都是各部落各貴族在臨戰之際徵集匯聚而成。
因此,嚴峻的自然災害,以及戰略上的失算,使得呼蘭帝國,這個強大的軍事帝國,在這一場需要捍衛自身生死命脈的關鍵戰役中,痛苦地發現,自己既缺少足夠的糧草,也很難找到那些因爲災害而不得不四處放牧遊走的部落。
這直接導致了呼蘭帝國,在抗衡聖龍傾國之力的猛攻失敗之後,面對聖龍人氣勢如虹的乘勝追擊,竟沒有多餘的兵力來扭轉頹勢。
而大批身經百戰彪悍勇猛的戰士,卻都在自家的部落中放牧,最後爲了自身和家人的生存,不得不向強大的聖龍人投降。
所以,李逸如堅信,這樣的事情,換了任何一個將領,都能夠很好地做到這一切。
甚至,他都有一種感覺,感覺分明是風雨有心送給他這樣的奇功,而且還是硬從秋裡的手中奪來。
“哈哈,只要你不怪本相擾了你當高麗王就好!”
此刻,風雨的精神似乎很好,他已經遛着馬,走到了前面。
“若能夠追隨在宰相左右,區區高麗王不當也罷!”
李逸如笑了一笑。
“你小子什麼時候也會拍馬了?”
風雨微微一愣,側身望了身邊的愛將一眼。
“末將句句真心實意!”
李逸如微微一笑。
“衝鋒陷陣、開疆拓土的快感,又豈是做什麼國王能夠相比?出生入死、與子同袍的經歷,更是人生之中千金不換的財富!”
“說得好,若是聖龍帝國的男兒個個如此想,帝威何愁不興!”
風雨突然勒住了戰馬,從身邊的侍從手裡接過了弓箭,朝着天上飛過的大雁比了一比,方纔說道:“剛纔我接到了戰報,呼蘭大可汗已經逃到了大陸諸公國。
“眼下西征在即,對於呼蘭君臣,風雨是志在必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你且說說,我軍該如何西征?這西征統帥,何人最爲適合?”
說這番話時,風雨豪氣干雲。
事實上,他也確實有如此驕傲的資本。
呼蘭迅速的敗亡,無疑解開了聖龍腹背受敵的困境,也讓麥堅人苦心經營的反聖龍同盟,在尚未真正發揮威力之前瓦解。
那些各懷鬼胎的盟友們,此刻紛紛退縮,開始爲了各自的利益而改弦更張。
於是,憑藉着強大而無敵的軍隊,讓聖龍至少在陸地之上,擁有了不容抗拒的威力。
“這個……”
李逸如卻有些猶豫。他沒有想到風雨會突然這麼說,沉吟了良久,方纔說道:“逸如以爲,西征大陸諸公國,不同北伐呼蘭。
“後者旨在解決帝國北方的威脅,從而從大陸爭霸的戰爭中抽身而出,全力應對麥堅自海上的威脅,因此理應不惜一切代價,和不擇一切手段,儘可能削弱呼蘭人的力量,予以最爲徹底的破壞和毀滅。
“前者則是爲了養帝國之威於四方,令其畏懼帝國的強大,臣服帝國的昌盛,則應該恩威並施,以雷霆之手段打擊一切帝國的敵人。
“同時,也要以懷柔的恩惠,籠絡帝國的盟友,從而確保大陸公路長治久安,永遠爲帝國通往西大陸的陽關大道。
“因此,西征統帥,不僅需要能征善戰,而且還要有全盤考慮的戰略眼光,更要能夠靈活對待大陸公路上的這些小國,既能夠爲主公攻城略地,剿滅一切敵人,也能夠爲主公長袖善舞,扶植最爲忠誠的盟友!
“逸如以爲,衝鋒陷陣、攻城略地,可以秦紀、秋十三郎爲先鋒,左右呼應、雙拳出擊,必將建立赫赫戰功。
“但要說到統帥全局、高屋建瓴,還需要請拓跋山名將軍坐鎮,最好……最好宰相親自督促!”
說到這裡,李逸如偷偷地望了一眼風雨。
調兵遣將,原本只能夠由風雨獨斷。
在這種用人的問題上,整個風雨軍恐怕也只有李中慧,纔有資格和風雨討論一二。
所以,此刻風雨突然問到這方面,實在是很出乎李逸如的意料。
尤其是拓跋山名,此刻已經成了李氏家族的親家,而秦紀、秋十三郎又顯然十分積極地,渴望成爲西征軍統帥的情況下,這一番回答實在是有些爲難,李逸如也是在內心掙扎了很久,這才決定如實道出。
不管怎麼說,無論是流言蜚語,還是同僚的怨恨,都比不上失去風雨的信任更爲糟糕。
“看來,你真是長大了!”
似乎很滿意李逸如的回答,風雨嘆了一口氣,突然又問道:“若是現在給你一個選擇,回高麗當國君,或者幫風雨西征呼蘭餘孽,你怎麼選?”
“逸如自然是聽從宰相的安排!”
萬沒有想到風雨會如此問,李逸如愣了一愣,趕緊說道:“不過若逸如來選,逸如更願意領軍出征!”
“此話當真?”
風雨凝神望着李逸如,沉聲問道。
“逸如在宰相面前,絕不敢有半句虛假!”
雖然不知道風雨這句話的用意,李逸如還是咬了咬牙堅持道。
而且他這麼說,也並非完全虛假。
事實上,儘管李氏家族更願意看見一個新的高麗王誕生,但是李逸如的心中,卻更加期望縱橫沙場。
因此,西征大陸公路的統帥,這個遠沒有高麗王那般安逸顯赫,甚至還不如印月總督、遼東總督那麼實惠的職位,卻對李逸如似乎更有吸引力。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就好!”
風雨沉默了片刻,方纔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是!”
李逸如忐忑地應道,心裡卻在翻天覆地地動盪。
莫非,姐姐那裡有了眉目?
風雨的態度讓他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從拿到高鳳陽的帳簿起,他便開始部署起來,然而直到現在爲止,一切都只是猜測。
那個人是如此的位高權重,和風雨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如果他真的牽扯其中,貿然指責,只怕不僅是無濟於事的打草驚蛇,而且更有可能會被對方倒打一耙。
正是在這樣的考慮之下,這些天李逸如雖然一直待在風雨的身邊,然而每一次話到嘴邊,卻又不得不吞了回來,只能寄希望於遠在聖京的姐姐,能夠從燕南天遇刺案着手,查個水落石出纔好。
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聖京,再次送走了冬天,迎來了春季。
去年那一年,平靜了整整五年的聖龍帝國,似乎經歷了太多的滄桑變遷。
從印月半島的激戰開始,到西南半島的硝煙,然後是遼東的戰火、高麗的征伐,草原的搏殺,還有萬里海疆的勝敗。
而最最令人震驚的,則莫過於天子出賣帝國的指責。
於是,自張仲堅南征戰敗之後的中原大地,一浪又一浪的風浪襲來,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隱隱中,改天換地的前兆,讓人心動盪不已。
壯志激揚的少年,因爲沙場建功的機會而興奮不已;蟄伏已久的野心家,因爲亂世動盪的前景而蠢蠢欲動;抱殘守缺的道學者,則呼天搶地,悲嘆天道不公、人心不古。
而身處這一切變亂漩渦的帝國宰相府,卻顯得格外平靜。
“兩位大人有什麼意見?”
書房內,李中慧望着面前的血衣衛統領魏廖,和刑部尚書諸葛青,問道。
李逸如送來的密信,無疑將引起滔天,尤其是在重新查驗了燕南天被刺案的現場之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將重新論證。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自李中慧的內心涌起……
究竟該藉此機會爲雲明月平反,以分享後宮爲代價,爲風雨剷除這個隱患,還是強行壓制下來,維持現狀,並乘機勒索對方爲己所用?
李氏家族的女皇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覺得一個天大的機會就在眼前,然而一個天大的危險也同樣迫在眉睫。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說話的,是刑部尚書諸葛青。
身爲聖龍帝國無人望其項背的第一斷案高手,諸葛青一生斷案無數,多少離奇的案件,都在他的手中迎刃而解。
然而今天,這件曾經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好不容易平息,卻又突然被重新提起的案件,讓他卻不禁感到了一絲寒意、幾許躊躇。
關係太大了!大到足以影響整個天下的格局,大到足以改變歷史的進程。
這樣的重壓在身,讓一向心懷坦蕩無所畏懼的諸葛青,也開始有了一種畏首畏尾的感覺。
“由於燕南天被殺之後,現場完全被封鎖起來,並沒有太大的破壞,所以此次重新勘察,進展非常順利!”
和身爲保守派需要避嫌的諸葛青不同,血衣衛統領魏廖,以一貫的直率,直截了當的回答了李中慧的提問:“如夫人所料,現場確實殘留一塊魔法水晶的殘屑!”
“魔法水晶的殘屑?”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沒有作聲的歐靜,終於開口問道。
這段時日,在風雨離開聖龍本土的時候,帝國的權力中樞,實則是在官員們所稱的“四巨頭”掌握下運行的。
其中,兵部尚書白起,掌控了帝國的衛戍部隊;中樞院樞密使雲濟,負責和執政議會的溝通;宰相夫人李中慧和無憂谷主歐靜,雖然沒有任何官職,而且還是女兒之身,然而在帝國的內政、外交方面,卻實際上比前面的兩位朝廷大員,更有決定權。
不過和李中慧不同,歐靜這段時日,更多的是致力於帝國傷殘軍人的安置,和帝國教育體系的改革——後者是在風雨的提議之下,這兩年逐漸推廣起來,以達到“人人就學、有教無類”的蒙學運動。
不過因爲學有所成的庶民子弟,勢必會觸及到豪門世家維繫其特權的根本利益,因此開展得十分艱難,也只有如歐靜這樣特殊身分的特殊人物,方纔能夠頂住帝國權力階層的壓力。
可以說,在眼下帝國最爲有名的三個女人之中,蒙璇無疑是當之無愧的戰神,以英雄的身分受人敬仰;李中慧則是鐵腕的女皇,以她雷霆般的手段和獨有的處事風格,令人敬畏;而歐靜,卻是萬千黎民百姓心中救苦救難的菩薩,讓人仰慕。
因此,李中慧在接到弟弟的密報之後,第一個念頭便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將歐靜拉過來,和自己同進共退,以免受人口舌,被說成獨斷專行,或者乘機肅清黨羽。
至於歐靜本人,原本並不太關心這些複雜的權力鬥爭,也無心參與其中,只是發現這件事情和雲明月有很大的關係,而且很可能引發帝國高層的巨大震動,這纔在李中慧的遊說之下,過問此事。
此刻,她依舊對於整個案件並不是非常清楚,對於魏廖所說的所謂魔法水晶的粉屑,更是一頭霧水,當下便忍不住提問。
“無憂谷主有所不知,魔法水晶是西大陸人運用魔法的一種輔助工具,基本上是作爲一種魔法能量的儲藏工具,隨時爲使用者提供所需要的魔法能量。
“理論上,就如同水壺一般,只需要不斷注入魔法能量,魔法水晶就可以一直使用下去。
“不過,有兩種情況是例外的。一種是使用者施展了超過魔法水晶儲藏能量的魔法,另一種則是施展魔法陣!”
看到歐靜提問,諸葛青詳細地回答道。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必然會引發魔法水晶的爆裂,同時不可避免地留下一些粉屑散落四周!
“因爲魔法水晶是西大陸的東西,在聖龍很少見,因此當日勘查現場的時候,所有仵作都沒有在意到這一點,幸而今日夫人提醒,方纔有了如此重大的突破。”
“這麼說的話,當日在燕南天大人的府上,有人曾經動用過強大的魔法,或者發動過魔法陣?”
歐靜的身體微微向前挪了挪。
“是啊!正如姐姐說的那樣,當日顯然有人使用了西大陸的魔法。
“根據推測,這應該是一種擾亂神智的陣法,結果,纔會導致明月妹妹、顏姑娘和燕南天的神智受到極度的擾亂,做出了一些看起來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由於這種擾亂神智的魔法,應該算不上太高深,如果由個人使用,似乎不太可能導致魔法水晶因爲能量枯竭而爆裂,因此中慧認爲,很可能是事先部屬的魔法陣——”這種魔法陣,就和咱們聖龍帝國的五行陣法一樣,不需要有人在旁邊發動,只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自然會運轉起來。“
李中慧微微頷首。
自從有了雲濟的新風雲世家出頭,雖然李氏家族和帝國的保守派、清流派依舊格格不入,但是矛盾的焦點卻顯然有所轉移,因此李中慧自然也不介意,用口頭極其客氣的姐妹稱呼,拉近和歐靜的關係。
“可是,哈桑前輩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歐靜遲疑地指出其中矛盾之處。
“哈桑前輩功力深厚,而且所學別具一格,不受影響也是在情理之中。”
諸葛青咳嗽了一下,回答道。
“也就是說,燕南天大人之死確實是自殺,和明月妹妹無關,而暗中策畫其事的,則另有其人?”
歐靜眼睛一亮,問道。
當日,根據哈桑的陳述,分明是燕南天突然發狂,將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可惜,他的陳述非常混亂,也有些自相矛盾。
例如,根據他所說,當時雲明月竟然撲到了燕南天身上,顏如玉試圖抽劍砍殺雲明月,最後卻又將唯一清醒,原本可以阻止事態惡化的哈桑,撞入了迷宮般的密道。
這一切都有些匪夷所思,再加上另外兩個當事人,雲明月和顏如玉,在被發現之後,都相繼表現出神智混亂、一言不發、諱莫如深的行爲,以至於整個案件便陷入了雲山霧罩之中,成了帝國的一大謎案。
但是如今,如果真的是有人運用擾亂神智的魔法陣,似乎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雖然未免有些牽強的地方,卻又似乎還真是不能再好的理由。
“燕南天自然應該是自殺,也肯定有人暗中策畫,不過究竟是否和雲明月有關,此刻還不能夠過早下結論!”
冰冷的話語,出自魏廖。
“怎麼?魏大人還有什麼疑義?”
歐靜略略皺眉,她有心爲雲明月開脫,自然很不高興魏廖的這番話。
“魔法陣可能是有人事先部署,卻也不能排除是雲明月、哈桑、顏如玉,甚至燕南天本人自己發動!
“尤其是雲明月,她來自麥堅,是當事人中最熟悉西方魔法的,因此嫌疑依舊不小。”
從來都不怕別人腹誹的血衣衛統領,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地說道。
“如果是明月姑娘的話,她完全可能發動魔法,而非魔法陣,這似乎和剛纔我們的推論有所悖謬啊!何況,若是按照魏大人的說法,那麼幾乎所有人都有嫌疑了!”
李中慧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
“雖然魔法水晶難以得到,但是通過海上貿易、絲綢之路,甚至是印月半島、西南半島,似乎都可以有足夠的辦法獲得!
“也就是說,很多人可以獲得魔法水晶,同時只需要僱用一兩個懂得西大陸魔法的人,便可以發動魔法陣了。”
“不錯!理論上,當時主持玉門關的秋裡將軍,主持倫玉關的白起將軍,齊魯公孫世家、江南令狐世家,嶺南杜紹權,還有西南半島的蒙璇將軍、印月半島的李逸如將軍,七海龍王、軍師雲濟,只要是能夠對外貿易的地方大員,還有足夠財力和手段的鉅富豪門,都有可能獲得這些魔法水晶!”
魏廖冷冷地說道,還特地將“印月半島的李逸如將軍”這幾個字說得特別重,然後就在李中慧作色之際,轉而追問道:“所以,還望夫人告知,究竟從何處渠道獲悉,燕南天遇刺案的現場,會有魔法水晶的粉屑存在?”
“哼!”
李中慧勃然作色,差一點當場發作,良久方纔平息了心情,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情,中慧心中有數,因爲關係重大,還不是說出道破的時候。兩位大人一直被宰相寄予厚望,還望能夠同心協力,共同偵破此案。
“其實事情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首先,作案者不僅有能力獲得魔法水晶,還需要有能力發動魔法陣,或者僱用他人發動魔法陣,同時更要有能力在燕南天的府上部署魔法陣——”和獲取魔法水晶不同,無論在麥堅,還是西大陸,魔法師都是一種國家戰略物資,不可能隨便被私人動用。
“其次,他必須能夠在刺殺燕南天之後獲取相應的利益,相信這麼大的事情,這麼周密的計畫,不會有人僅僅是因爲心血來潮而行動吧?
“能夠滿足這麼多條件的人並不多,難道不是嗎?”
魏廖揚了揚眉,顯然很不甘心李中慧如此曖昧不清的交代,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宰相府的一個親隨,匆匆呈上了一份戰報,恭敬地交給了李中慧。
“呼蘭大可汗被擒!”
李中慧匆匆瀏覽了一眼,便失聲驚呼。
這是一個大好消息,也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只不過,這個好消息,這個必然的結果,似乎來臨得太快了一些。
第三章帝國領地
擒獲呼蘭大可汗的天大功勞,被秦紀撞上了。
當時秦紀正率軍,駐紮在聖龍和大陸諸公國的強國,霜月王國的邊境。
這是一個親呼蘭的王國,也是大陸諸公國屈指可數的強國之一。
呼蘭戰敗之後,聖龍人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些呼蘭的重量級人物,此刻正成爲霜月王國的座上賓客。
因此,秦紀此刻,實則正在等候戰爭爆發的最後指令。
可惜,對於是否繼續擴展戰爭,似乎帝國的高層有着不同的意見。
而且,更可惜的是,帝國需要休整的意見,似乎佔據了主流。
因此,灰鷹軍團的副統領,此刻唯有無聊地待在軍營之內。
當然,他也沒有讓自己的部下閒着。
四面出動抓獲的俘虜,此刻正在接受最爲殘酷的嚴刑拷打,慘叫聲此起彼伏,將這裡儼然變成了人間的地獄。
軍營的四周,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淋淋地釘在了木板上,延伸遠方,成爲了軍營所獨有的路標。
這既是一種示威,向大陸諸公國裸的武力示威,同時也是秦紀自身的宣泄。
和所有的聖龍人一樣,秦紀痛恨着呼蘭人。
和大多數最後主張慈悲仁義的聖龍人不一樣,曾經作過呼蘭人奴隸,飽受這些草原野蠻之徒侮辱折磨,同時又身負國仇家恨的秦紀,一直都決心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因此,在之前呼蘭和聖龍那一場殘酷的、無限制的、針對包括平民在內的國力消耗戰中,秦紀無疑成爲了聖龍這一邊,令呼蘭人聞風喪膽的“屠夫”。
在呼蘭那一邊,和他齊名的,是一個名叫胡圖的將領。
後者曾經獲得張仲堅的默許,用手中的刀槍,在血腥的殺戮中,重新徵服了當時差一點倒向風雨的整個西域,並一度迫使秋裡的岳父大人,親聖龍的善鄯王丟棄自己的王位和領土,逃到了聖龍避難。
此刻的善鄯王,自然已經重新擁有了自己的王國,而且作爲親聖龍的中堅派,伴隨着聖龍人得勢、呼蘭人戰敗,而風光無限。
直到他踏入秦紀的營地,這才重溫起昔日恐怖的舊夢,差一點以爲自己正置身於胡圖,那個掠走了他二十多個美貌嬪妃,殺了他五個兒子,讓他咬牙切齒卻又深深畏懼的兇手的帳營。
以至於有那麼一刻,他差一點就要不顧形象地轉身逃跑。
當然,這也實在不能夠責怪可憐的善鄯王,只因爲秦紀的行爲,即便是在戰爭之中,也實在屬於異類。
要知道,儘管聖龍和呼蘭之間的戰鬥,往往以極其慘烈的形式進行着,彼此之間的仇恨也是根深蒂固,但是無論聖龍人還是呼蘭人,他們的高層將領卻大多數保持著作爲一個軍人的潔身自好,一般都會和這樣的暴行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他們同時對部下的默許和縱容,已經使得這樣的行爲,顯得有些虛僞和可笑。
幸好,善鄯王最終還是想起了自己的身分,以及現在所處的地方,這才幹咳了兩聲,重新故作姿態起來。
不管怎麼說,他是押着呼蘭大可汗而來的。
那個可憐的草原之王,既沒有他父親那麼雄才大略,也不能像聖龍的那些皇帝那樣雖然無能,卻有足夠的好命享受君王的一切,他戰敗了,亡國了,最後被他以前的附庸,現在以爲是堅定的盟友霜月王國出賣了——後者交出了呼蘭大可汗,就如同遞上投名狀一般,同時委託中間人善鄯王帶來的,還有霜月王國永遠效忠聖龍帝國的宣言。
如同所有在夾縫中求存的小國一樣,霜月王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強者,並且以令人臉紅的阿諛奉承,祈求獲取強者的寬恕。
於是,呼蘭大可汗抓到了。
原本以爲非常困難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在聖龍帝國赫赫軍威的震懾下,即便是原先最鐵桿呼蘭帝國的勢力,此刻也不由開始爲自己的未來盤算。
因此,秦紀、秋十三郎的先鋒大軍,甚至還沒有完全踏上大陸諸公國的國土,呼蘭大可汗和他的一些親信,就已經被綁到了聖龍大軍的陣前。
這對於風雨來說,似乎是一個令人高興,同時也有些措手不及的消息。
令人高興,是因爲呼蘭大可汗的被擒,顯然可以成爲聖龍帝國在這場戰爭中獲取勝利的佐證,也將成爲這場戰爭拉下帷幕的壓軸戲。
但是另一方面,大陸公路的諸公國如此聽話和順從,卻讓帝國的統帥有些頭疼,無論是繼續出兵,還是勒馬偃然,似乎都不符合帝國的利益。
而且,當呼蘭帝國敗亡已經成爲事實之後,呼蘭大可汗似乎只是一個政治上的象徵,而真正讓聖龍頭疼的,那些沒有在戰爭中損失,依舊保持着強大戰鬥力的軍隊,那些隱藏在暗處發動攻擊,並且隨時有可能在他們認爲適當時機,捲土重來的呼蘭將領和重臣們,此刻依舊不知所蹤。
草原太大了,而那些身經百戰的呼蘭將軍們,也更相信自己而非所謂的盟友,因此此刻,他們正遊離於聖龍人視線的範圍之外,猶如狼羣一般地窺視着聖龍人,並等待着機會。
當然,不管怎樣,呼蘭大可汗的被擒,終究是一件天大的喜訊。
“從今往後,草原將屬於聖龍!”
望着幾經周折終於被擒的呼蘭大可汗,拋開心頭還有些不盡如人意的不快和擔憂,風雨意氣風發地宣告。
他的宣告,引起了將士們的歡呼。
因爲,根據風雨的承諾,所有立下戰功的士兵,都能夠在新徵服的領地上,根據戰功的大小,獲取自己的土地和莊園……
唯獨李逸如卻有些愁眉苦臉。
因爲,風雨剛剛任命他爲代理呼蘭總督。
這無疑是一個顯赫的職位。
大草原的遼闊,不遜於聖龍帝國本土。
也就是說,他幾乎成了半個帝國的統治者。
而與此同時,姐姐李中慧,正以宰相夫人的身分,主持着帝國本土的運行。
李氏家族的權勢之盛,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然而,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李逸如感覺到的,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
何況,這個統治者顯然並不好當。
迎頭鋪天蓋地而來的,便是戰後的一大堆爛攤子。
由於這是一場傾國之力的消耗戰,因此戰爭對於領地的破壞,大得難以想像。
大面積的草原遭受了短期內根本無法恢復的損害,大量的難民正在渴望着食物的接濟,而戰爭留下的仇恨,更是讓聖龍遠征軍的將士們,面臨着一個隨時都有可能遭遇襲擊和暗殺的地獄。
雖然風雨爲了應對這一天,早就準備好了大量的糧食,此刻正從帝國的內地源源不斷地運送而來——這是風雨最近五年來未雨綢繆的一部分。
雖然,李氏家族顯然非常家族的年輕才俊,調集了一大批有着豐富商業和內政經驗的官吏前來輔佐。
但是年輕的總督依舊焦頭爛額。
畢竟,帝國本土的糧食只能夠救急於一時,不能維持永久。
草原的人口雖然不多,但是也不能夠始終都依賴帝國的救助,否則呼蘭帝國的被征服,很快將成爲拖累帝國的大包袱,而不是帝國稱雄天下的第一步。
因此,在風雨原本的計畫中,帝國本土的財力支援,也最多維持到秋收,新領地的統治者,必須在秋收之前,爲自己的領地謀求到穩妥的出路。
至於那些心懷仇恨的呼蘭人,倒反而相對好解決很多!
憑藉着在印月的經驗,李逸如毫不猶豫地,將這些草原的部落分成了幾部分。
北方那些沒有太多波及到戰火的塗炭,相反因爲帝國的救濟而心懷感激的草原人,此刻成爲了帝國拉攏的對象。
他們中的大批男兒,被徵集到了軍隊之中,成爲帝國的兵源,也是維持草原秩序的協助者。
同時他們的婦孺,則優先得到了帝國援助的牲畜和糧食,積極爲秋天的收穫而勞碌。
而南方,那些受到戰火塗炭,幾乎家家白幡悲歌的部落,帝國以十分猜忌的目光注視着、警惕着,同樣抽取了他們的壯丁,卻是調派到遙遠的遼東、高麗、帝國本土,甚至印月,以他們的家人作爲人質,督促他們爲帝國作戰。
而他們的家人,得到的援助被大大限制,除非他們的男人在戰場上獲取足夠的功勳,方纔能夠改善他們的境遇。
剩下的,就是那些立下戰功,獲取了土地和莊園的聖龍將士。
雖然這些聖龍人的遷徙,將大大加強帝國對草原的控制。
但是,相對於如此遼闊的大草原,聖龍人口再多,也顯得有些稀落。
而最讓李逸如頭疼的是,部分聖龍人趾高氣昂、耀武揚威、恃強淩弱的行徑,顯然極其不利於帝國秩序的鞏固——和打天下不同,整治領地需要的是恩威並施。
無可奈何之下,李逸如只好選調了一些戰功卓著、受人尊重的老兵,擔任了鐵面無私的巡查官,這才硬是壓下了那些只認戰功、尾巴可以翹到天上去的傢伙。
不過,這還真是一個得罪人的差事!
李逸如暗地裡,也有些叫苦不迭。
軍隊是一個極其護短的所在。
打了兄弟,大哥就得出頭。
因此,這些天,各路軍團將領們,簡直就是如同流水一般出現在他的面前,甚至有些還直接告狀告到了風雨那邊。
幸好,李逸如無論資歷、背景還是戰功,都足以壓得住那些無法無天的軍官,而且風雨的默許,也讓他得以施展拳腳。
倘若是換了一個資歷淺一些的軍官,那簡直就要亂了套,更不要說那些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被軍隊放在眼裡的文官了。
但就算是如此,李逸如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畢竟李氏家族要在聖龍帝國的權力高層生存、延續下去,憑藉着一時的強橫是萬萬行不通的,這需要多年積蓄下來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爲此官官相護、層層扶助——這也正是聖龍帝國千古不變的官場真理。
秋裡啊,秋裡,你可得快些來!
於是,聖龍帝國最爲年輕的總督,禁不住祈禱。
祈禱秋裡,這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最終必然的呼蘭正派總督,趕快過來——儘管李逸如原本更希望,能夠多待在風雨的身邊,最好是跟隨這位偉大的統帥南征北戰,而不是前去高麗,接受註定要進行的禪位,然後在家族的希望中,做一個飽食終日的國王。
被李逸如思念的未來呼蘭總督,現在高麗戰場的最高統帥,秋風軍統領秋裡,相對而言,似乎沒有這麼多的煩惱。
將內定成爲高麗國王的李逸如先留在遼東,繼而代理呼蘭總督,卻將人們眼中呼蘭總督的不二人選秋風軍統帥秋裡,滯留在堪稱彈丸之地的高麗戰場,風雨的這個人事安排,在很多人的眼裡,似乎真的是不可思議。
因爲不管怎麼說,一個擊退了安宇人入侵的偉大英雄建國,都似乎遠比僅僅擁有先祖的血脈,在強大鄰國的武力下登基的國王,更爲讓人歎服,也更有利於確保聖龍帝國在高麗的利益。
而同樣的,在無數次戰爭中證明了擅長奇襲的秋風軍統帥,坐鎮他親自攻取的遼東半島,然後揮師西進,投入呼蘭戰場,獲取戰爭的勝利,然後作爲軍隊的高級將領,和帝國宰相最好、最信任的朋友,掌控新徵服的土地,似乎遠比讓一個雖然同樣戰功卓著,卻畢竟乳臭未乾,而且還容易讓人們聯想到裙帶關係的年輕人,來駕馭那些原本他從來沒有統帥過,職位和資歷上同他平起平坐、年紀更比他大了一輪都不止的老將,更爲適合。
風雨是想在不流血的情況下,調整權力結構!
對此,秋裡卻心知肚明。
帝國依舊需要戰爭,大片的領土需要有能力、有作爲的肱骨幹臣坐鎮,因此馬放南山、杯酒釋兵權的做法,根本不可取!
而殺戮功臣,任用聽話的庸才,固步自封,滿足於現狀,也絕非風雨的性格所會採納。
因此,風雨不得不在大力任用有所作爲、威望和戰功與日俱增的重臣,和提防這些重臣權力過大,因爲帝國的日益擴張,有朝一日成爲自己無法控制的權臣,這兩者之間的鋼絲上小心地行走。
於是,一個弱勢的國王,和一個領地框架已經被搭好的第二任總督,似乎是風雨限制部下們的權力,爲了帝國未來秩序而做的,一次小心翼翼的嘗試。
何苦如此麻煩!
內心中,對於風雨這種既夾雜着權雄的猜疑,又帶着婦人的仁慈的極端矛盾的性格不以爲然,秋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他此刻首先要應對的麻煩,是安宇人。
藍鯨軍的失利,導致之前海戰大捷之後,高麗戰場上空前有利的戰略優勢,遭到了沉重的打擊和逆轉。
乘着港口封凍的機會,去年冬季所展開的陸地攻勢,最終沒有將安宇人徹底地趕出高麗半島。
那些來自海島的矮子們,表現出了出人意料的頑強。
儘管在陸地和海上都連續受挫,但是他們硬是憑藉着之前佔據的城池,進行着十分頑固的堅守。
這讓不喜歡攻堅戰,也不願意在這種無謂的攻堅戰中,白白喪失兵力的聖龍軍隊大爲惱火,於是採取了包圍的策略,並將註定會造成大量傷亡的攻堅任務,轉交給了高麗軍隊。
可惜,高麗人的戰鬥意志雖然十分旺盛,然而他們的戰果並不顯著。
無論是極其緩慢的逐城進攻,還是以斷絕守方糧草的圍困,最後都在春季來臨,安宇艦隊出現在水面之後,宣告失敗。
那些已經開始吃起人肉來的安宇人,得到了食物和兵力的支援,重新恢復了活力。
而聖龍和高麗的聯軍,卻爲了戰略的需要,不得不主動撤離了一些地方,換取戰場上的主動權和有利地形。
此消彼長之下,軍隊的士氣未免有些消沉。
“該死的冒進!”
秋裡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戰爭的勝利,往往會帶動人們過度的自信和急躁。
如果這個時候再摻合了一些政治的因素,那麼非軍事的建議,就經常會影響到正確的軍事決策。
海戰便是如此。
藍鯨軍的損失原本完全可以避免。
如果高麗海域取得大捷之後,保持莫測高深的守勢,勢必會引起安宇人乃至麥堅人的慎重,從而確保一種戰略威懾,維繫在高麗海域,縱然不能全盤掌控,至少也是勢均力敵的戰略平衡——留在刀鞘中的戰刀,有時候纔是最爲淩厲最爲可怕的兵器。
可惜,藍鯨軍的貿然出擊,完全粉碎了原先的大好局面。
共工級聖龍鉅艦在悲壯地展現其強大的同時,也失去了原先的神秘和威懾。
安宇人和麥堅人的聯壓,導致高麗戰場上,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已經無法取得海洋的優勢。
甚至原本聖龍人駐紮登州,進退攻守之間咄咄逼人的戰略主動權,也不復存在——命運坎坷的聖龍水師,將不得不再次龜縮到了港口,在陸路大軍的掩護下,韜光養晦。
於是,高麗戰場上的陸地戰爭,也似乎失去了大部分的意義。
縱然獲取一百場的勝利,但是隻要海洋被控制,那麼那些卑鄙的矮子們,就會利用戰艦,在不利的情況下逃跑,而在有利的情況下登陸騷擾,高麗和聖龍的聯軍則將不勝其煩。
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在整個冬季,秋裡對於徹底消滅安宇人,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他更爲關注的是,如何確保聖龍援軍在高麗的戰略優勢,確保一些戰略據點的鞏固。
當然,這種高層次的戰略目光,很難得到高麗人的理解。
這些急於收復失地的熱血男兒,以可以理解的心情,鼓譟着發動進攻,將侵略者趕出陸地。
他們越來越不滿秋裡的這種謹慎。
於是伴隨着海洋的冒進,陸地也出現了本可以避免的冒進。
雖然聖龍援軍在秋裡的控制下,損失並不大,但是在激烈的攻城戰中,高麗人卻損失慘重,一些不利於團結的謠言和怨言,開始傳開。
甚至,要求更換高麗戰場的統帥,要求李氏家族那位年輕的將軍歸來的呼聲,在有心人的挑唆下,越來越高漲!
也許,自己倒是幫了李逸如這個孩子的大忙。只不過,風雨恐怕會很氣憤他的全局部署受到重挫吧!
對此,秋裡有些幸災樂禍的揣測。
他本人對於這些謠言和怨言,根本沒有在意。
如果影響到他的指揮,他將毫不留情地砍下那些害羣之馬的腦袋。
但是,如果只是私下裡的腹誹,他根本就充耳不聞。
事實上,秋風軍的統帥,此刻分外地懷念遼東、懷念聖龍,甚至都有些期望趕緊前往呼蘭。
就算那裡沒有戰爭,但是看着如此遼闊的大草原,心情也一定會舒暢很多,總比在這個彈丸的半島,進行着註定不可能扭轉大局的無謂戰爭,好得太多!
眼見如果沒有海洋的控制權,帝國在高麗半島將只能夠維繫一種消耗實力的僵局,秋裡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
“啓稟秋帥,令狐智大人的使者求見!”
就在這個時候,從江南來的客人,似乎給秋裡帶來了一些轉機。
“你是說,運用這些小戰船,能夠維繫近海的安全?”
注視著令狐智的使者,秋裡緩緩地提問。
自從藍鯨軍敗北之後,那個向風雨投誠的令狐家族的年輕人——秋裡一直如此看令狐智,這個怎麼說都是背叛了家族的傢伙——卸任了江南總督的高位,出任第二代藍鯨軍統領,也是帝國水師的統帥。
對此,秋裡倒是有些佩服。
畢竟,江南可以說是整個帝國經濟最爲富庶的所在,江南總督的高位,實在是人人羨慕的肥差。
相對而言,藍鯨軍統領、帝國水師統帥,名稱雖然好聽,實則卻是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的白手起家。
令狐智能夠接受這樣的任命(雖然其中肯定有來自風雨的壓力,但是如果令狐家族的現任族長堅持,想必帝國宰相也不願意將這個豪門世家逼得太急),也確實有他自己的風度和胸襟。
“秋帥明鑑,‘海耗子’能夠潛伏於海底,‘火老鴉’也同樣可以發動水下攻擊,這兩種戰艦早在高麗海戰中已經大顯神威,想必秋帥也有耳聞吧!”
令狐智派來的使者,從容不迫地回答道。
“雖然這些戰艦體積小,吃水淺,不適合遠航作戰,但是如果僅僅是遊弋在家門口,打一個伏擊、騷擾,秋帥以爲如何?”
哼,海耗子!火老鴉!
秋裡冷哼了一聲,如同當日雲笑天、令狐智在聽到南天門冠名之後的反應一樣,僅僅是衝着這個名字,便已經先有了三分不屑。
不過,他轉念想到這些戰艦之前在鳴樑海峽的表現,便又捺下了性子,淡淡地說道:“莫非令狐統領認爲,依靠這些戰艦,便能夠奪取水面的控制權不成?”
“兵者多變,勝負未分之前,誰也不敢說有十分的把握!不過聊勝於無,至少這些戰艦作戰方式極其詭異,若是能夠善加利用,例如突襲安宇運兵船,伏擊安宇戰艦,想必還是能夠勝任吧!”
江南來的使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令狐統領有這般自信,就不怕將僅有的水師底子全部敗光了?”
秋裡不自覺地將身子向前挪了挪。
令狐智的提議,倒也頗有誘人的地方。
至少,如果能夠對安宇的兵員和物資補給,加以重創的話,高麗戰場被動的局面便會立刻扭轉過來。
當下,他略略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就算令狐統領勝算在握,然而如今麥堅和安宇艦隊,已經聯手封鎖了帝國和高麗之間的水路,令狐統領的這些戰艦,難道還能夠飛過來不成?”
“飛過來自然不可能,但是陸路運送,秋帥以爲如何?藍鯨軍雖然日前慘遭重創,然而是雄鷹自當翱翔九天,軍人就應該浴血沙場。
“帝國水師,上下倖存的三萬將士,無不泣血盟誓,但求在戰場上洗刷昔日戰敗之恥辱,縱然赴湯蹈火,縱然九死一生,也絕對在所不惜!還望秋帥成全!”
令狐智的使者越說,越慷慨激昂。
“說得好!”
同樣身爲軍人的秋裡,也不由被使者的情緒感染,當下便拍案叫好。
不過,他隨即警覺過來,只覺得自己和令狐智素來沒有太深的交情,此次藍鯨軍的新任總督,在自身還有一團麻煩的情況下,如此慷慨地幫助自己,要說沒有什麼目的,實在難以置信。
當秋裡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便立刻看到了江南人所特有的奸商式微笑。
“藍鯨軍百廢待興,自然需要各方提攜!其實如今藍鯨軍所求的,對於秋帥來說,實在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
“令狐統領希望,秋帥能夠將秋風軍中多餘的火炮,資助藍鯨軍百門而已!”
“什麼?”
秋裡劍眉微揚,只覺得令狐智莫非瘋了不成。
帝國如今每月能夠生產的火炮數量爲七十門,其中有三分之一便是撥給了藍鯨軍,卻沒有想到令狐智,居然還想要從其他軍團中搜刮,實在無法想像他究竟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