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京協議定下來之後,整個聖京城猶如過節一般。畢竟百姓們躲過了一場刀兵之災,所以家家歡慶。
在豪華的宮殿內,邊廂七八個女樂或站或立,絲竹、管樂繚繚不絕;正中的廳上,兩個青春妙娘梳著男髻,上身遮個紅肚兜兒,腰間僅束個短胯,蔥臂雪白,光腿赤腳,裸出大半的粉嫩玉體,春光四溢,正抱作一團扭打著──正是其時流行的相撲運動,唯一不同的是,相撲手變成了女子。
王公大臣們便飲著美酒,邊欣賞者美人,怡然自得,好不快活!
這些日子以來,這羣高第豪門的貴族也飽受了戰爭的威脅。先是呼蘭人陳兵城下,後來又是四大家族和風雨的數十萬大軍互相對峙。
如今終於免去了刀光之災,自然是要乘機好好的找一下樂子,補償自己這些日子的損失。
大皇子雖然按照聖龍的祖制,要到九月才能正式登基,不過他儼然以皇帝自居,大宴羣臣。一方面是慶祝自己終於如願以償的位列九五,一方面也是招攬人心,好和弟弟在未來的日子中繼續權力的角逐遊戲。
風雨率領軍中的重要將領也紛紛的前往赴宴。雖然這個酷愛看書、研究歷史的男人對於參加宴會不是一點點的頭疼,不過還是很清楚乘機籠絡這些貴族的重要性,因而不情不願的被部屬趕上了馬車,但特意放慢速度在磨蹭時間。
倒是一旁的秋裡顯得十分的積極,大概是在想著宴會上的少女貴婦吧。這個的高手,早在當年就不知俘虜了多少女人的眼淚。
陳良則很心滿意足,對於自己能夠出席這種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上流宴會,而且是未來的皇帝開設的御宴,他簡直感到幸福到家了。
魏廖依舊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讓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些什麼。這個日後操縱著龐大情報、特務機構的冷麪閻王,終其一生跟隨著風雨,運用著最血腥的手段鎮壓反抗者,可以說是未來風雨帝國最黑暗、最冷酷的一面。但是當有人在風雨面前訴說魏廖時,風雨總是不以爲然的說道──要想保持清潔,就必須有清潔工。
事實上,魏廖正是扮演著這個角色。無論是風雨還是魏廖都很清楚,政治鬥爭的殘酷決定了有時候需要六情不認,需要霹靂手段。而魏廖正是始終執行著這個任務,任勞任怨,將別人的恐懼、仇恨、厭惡全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因爲神必須是一個完美的存在!
若干年後,風雨曾經感嘆的說道:神之所以爲神,是因爲你正大光明的站在前面,一小撮人隱蔽在你的後面,迫使大部分人跪倒在你的面前。
“這位是風雨將軍嗎?可有意和老夫一起走一程?”
風雨沒有想到居然會遇見當朝元老高戰,只見這個老人精神灼灼,根本不見一絲老態,眉宇之間不怒自威。
“老夫年紀大了,不太習慣那種熱鬧的場面,但又不能不去,所以就只好磨時間了。侯爺可願意陪陪我這個老頭子?”高戰看出風雨的疑惑,風趣的說道。
“顧所願也,不敢請耳!”風雨對高戰的話大起好感,因爲自己也是這種宴會的受害者。
兩人信步走在聖龍的大街上,護衛在後面遠遠的跟著。外人根本無法想象一個是朝中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將軍,居然在此時,象普通百姓一般徒步於聖龍城中,而且是一言不發。
“真羨慕你們這些少年人啊!”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老人突然發了一句感慨。
阻止了想發言的風雨,老人繼續說道:“對於少年人而言,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的可塑性,所以能夠毫不珍惜原有的,甚至妄圖以打破原有的來實現自身的價值;可是對我們這些老人來說,時日無多,所擁有的就是最寶貴的,甘願用生命來守護,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別人來破壞。
哎,不說了!不管怎樣,我都謝謝你能夠如此不計個人恩怨的去救我女婿,算是我高戰欠你一個人情吧。”
說著,老人拍了拍風雨的肩膀,自顧自的離去了。
風雨倒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去救林仁山倒也不是自己真的那麼大度。一方面是自己也想看看呼蘭方面到底再搞什麼鬼──雖然和哥舒行文關於出兵擾亂聖龍的邊境又過一些含糊的約定,不過呼蘭如此大規模的出兵,確實是在自己意料之外。那個呼蘭大皇子該不會這麼快就完蛋吧。
風雨擔心的想道,這可是自己對呼蘭的一次政治投資。爲了這次投資,自己頂住了部下的反對,還差點在聖京作了枉死鬼,如果一點成本都沒有收回,那也太倒黴了。
風雨如此想道。
“風雨兄,小王久仰大名,卻一直沒有機會和風雨兄好好聚聚,實在是小王之過。”
一步入宮殿,卻碰見三皇子熱情的向風雨打招呼。
只見他一身白色的儒衫,顯得特別的飄逸瀟灑,眼神炯炯而威嚴,但卻透露著誠懇,絲毫沒有世家子弟目中無人的架勢。
“三皇子真是擡愛了!”風雨也急忙應酬道。對於這位日後執掌實權的三皇子,風雨也不敢怠慢。
兩人並肩進入殿內,自然有一大批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前來問好。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風雨已得到朝廷的正式封賜,位列王侯,又是手握重兵、封疆列土,在這些遭受過戰亂威脅的大臣眼裡,自然是一張不錯的護身符。現在抓緊巴結,說不定什麼時候有什麼動盪,還有可能靠風雨來庇護。更有些頭腦靈活的人甚至開始盤算是否要通過結親來拉近距離。
四大家族也紛紛上來拉攏關係,雖然帝位之爭已經告一段落,但是誰都明白如今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表面上平靜,實際上暗流涌動,在未來的利害之爭中,擁有實力的風雨只會比這一次的作用更大。
就在此時,那些身著肚兜、正在我見尤憐的粉肉相搏的女子悄悄的退走,絲樂聲從堂下飄起,衆人皆凝神以待。
隨著突兀而至的鼓點聲,從堂前兩側的兩扇邊門擁出八位女子,她們個個身穿彩裙,手舞綵帶,赤足應著鼓點子來到堂上翩然起舞,頓時引得衆人一陣掌聲。
風雨大爲讚賞,而秋裡更是瞪大了雙眼。原來她們每個人手中的綵帶兩頭均系著一把短劍,玉手舞動間短劍翻飛,與飄蕩的紗綢綵帶形成剛柔相濟的絕佳組合,而彩裙開合之間,雪白的素足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設計這套舞蹈的人絕非常人,這是一種暗合武功套路的飄帶劍舞,風雨以前只有聽說過,而從來沒有見識過此種傳自公孫世家的一個奇女子──公孫大娘、僅在上層貴族間表演的絕技,而能跳出這等舞蹈的更是絕非易事,沒有多年的苦功,靈巧的身手,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到同伴。
據傳這個公孫大娘本是公孫家族第七代家主的愛女,生來就有學劍的天賦,又酷愛舞蹈。當年倭寇入侵登州,公孫大娘的丈夫率三千死士堅守孤城,公孫大娘親自戴領帳下侍女爲將士們揮劍起舞,激勵士氣;在城破之時更是慷慨赴義,與敵激戰,力盡自刎!
如今一縷香魂早已逝去,然而卻留下了名揚天下的霓裳劍舞,堪稱千古佳話。
只見隨著益發激昂的鼓樂聲,這些舞女的速度越來越快,場中旋轉的彩裙,空中飛舞的綵帶,還有那帶端的短劍劃出的一道道光芒,讓人目不暇接。
衆人皆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屏息望著場中的衆女子。而這些女子也似乎是要更加挑起衆人的心,旋轉舞動著從席前飄過,誘人的香氣和短劍的寒光交織在一起,引得衆人皆是瞪大眼楮。
秋裡更是深深嗅了一下從自己席前舞過的那個女子身上散發出的誘人香氣,這種似蘭似麝的香味濃而不鬱,讓人聞過之後有些心神迷醉。
“咚!”
堂下突然一聲軍鼓震耳,衆人的心神無不一驚。
只見場中的衆女子一齊素足輕跺,急速舞動的身形倏然立定,動與靜的轉換之快讓人不由歎爲觀止。接著她們發出一聲嬌喊,衆人的心神均爲之一震,清麗的鶯聲中,綵帶一起向上揮舞,帶端的短劍在空中匯在一處,相互碰撞著四散而飛,如在花間飛舞的蝴蝶,按照一定的軌跡重新再落到女子的手中,一時間是錚錚聲不絕於耳。
衆人知道這表示這場舞蹈即將結束,於是紛紛大力鼓掌。在熱烈的掌聲中,衆舞姬盈盈下拜,施禮後退出。
“哼,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尤唱洞庭花!”
一個粗豪的聲音從角落響起,頓時破壞了整個氣氛。
風雨凝目一看,只見在角落裡有一個長的方臉濃眉的武將滿臉激憤的拍案而起。
“好大的膽子,竟敢破壞陛下的雅興,來人給我拿下!”早有官員大喝起來,稱這個機會討好即將登基的大皇子。
“陛下!”那武將走上前下跪在地,激動的說道:“如今北有呼蘭虎視眈眈,南有倭寇擾我海疆,列國均有豺狼之意。而我聖龍新敗,先帝屍骨未寒,錦州又在重圍之中,萬千將士裹草充飢,一心期待朝廷來援。如此情景,陛下怎能還有閒情逸致在此消遣。可嘆這霓裳劍舞本是激勵將士殺敵報國的,如今卻用來取悅王公貴族!還望陛下三思!”
“放肆,來人給我拖下去斬了!”大皇子不由惱羞成怒,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