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就在涼城的一個角落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用悽婉的樂聲敘述著這幾年來涼城戰火下的凋零。
涼州地處西北,早在呼蘭攻陷倫玉關、大舉南侵聖龍之前,就已經將其據爲己有。聖龍這些年日漸衰弱,也無力收復,因而涼州成爲了整個神州受到戰火摧殘最嚴重的地方。大規模的戰爭和大批壯丁的被抓,使得家園零落,十室九空,饑民漂於野,孤兒比比是。
這就是風雨軍來到涼州之前的現狀,因而老人的樂聲打動了不少人的心,許多人都聚攏在一起,靜靜地聽著,默默地流著淚,吊念自己死去的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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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你這個褚老頭,又來蠱惑人心了!如今乃是風侯在治理涼州,百姓生活安寧,豐衣足食,你卻偏偏要說什麼‘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分明是辱罵風侯,意圖不軌!來人,給我把這個老頭拿下!”
只見一個肥頭肥腦的官吏耀武揚威地走來,不由分說地用鞭子抽打起老人來。
“大人,冤枉啊!小老兒只是想餬口飯吃,萬萬沒有對風侯不敬之意啊!”
那老人急忙辯解道。周圍的旁觀者也紛紛加以勸說。
“閉嘴!你們這些刁民,再爲這個老頭說情的話,休怪我把你們當作同黨一起捉拿!”
那官吏卻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引得衆人紛紛禁口。那傢伙更加得意,接著死命的向老人身上抽去。
“不準打我爺爺!”
這個時候,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從旁邊竄出,用身子撞向那個官員,那胖傢伙猝不防及,被撞得一下子四腳朝天,引來旁觀衆人的鬨堂大笑。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那官員惱羞成怒,竟然要拔刀砍向那個少年。
“住手!”
隨著一聲威嚴的呼喝,一個身著白衫、文質彬彬的書生分開人羣,站到了那個官吏面前,義正言辭的說道:
“讓你做官吏,乃是要你造福民衆於一方,可不是讓你在這裡向地方父老作威作福的,你就不怕有司查處嗎?”
“查個屁!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是當今涼州相國李淳李大人的侄子,風侯未婚妻李大小姐的堂兄,風侯見了我也得叫我一聲大舅子!風雨軍沒有我們李氏家族,哪有今天?恐怕現在風侯還在聖京被關著呢!”
“放肆!”
這個官員正說得高興,突然間被一個耳刮子打了過來,他正要破口大罵,然而定睛一看,卻發覺打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堂叔李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卻見李淳跪倒在那個書生面前,戰戰兢兢的說道:
“風侯恕罪,李淳管教家人不嚴,罪該萬死!”
“風侯!”
“那是風侯!”
人羣中頓時發出了驚呼,誰也沒有想到當今聖龍最最傳奇的英雄、涼城的最高統治者風雨,居然會輕車簡騎來到整個涼城最破落、最雜亂的角落。
風雨其實也是心血來潮,決定帶幾個得力的親信來一個微服私訪的。
最倒黴的要數李淳,萬萬沒想到在這裡碰到這個寶貝。
李氏家族接管涼城的治理之後,立刻安排了自己家族的親信擔任各種職務。那個官員是李氏家族的一個旁親,本來教訓一個平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這個平民所唱的內容確實有諷刺風雨軍之嫌,然而如此當衆責打一個老頭、並且抽刀砍殺一個弱冠少年確實犯了衆怒,更要命的是他居然當著風雨的面炫耀李氏家族的功績,這更是犯了大忌,一個不好會牽連到整個家族,因而跪在地上的李淳的背心已經浸滿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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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風雨攙扶起老人之後,回頭冷冷的對李淳說道:“李大人你以爲該如何處置呢?”
“此人魚肉鄉里,而且胡言亂語,破壞風雨軍形象、影響惡劣,實在罪該萬死,按律應當發配爲囚徒,李淳治下不嚴,應當革去本兼各職,閉門反省。”
李淳咬了咬牙說道。
風雨一愣,沒想到他居然會列出如此重的刑法,倒是將剛纔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冷靜下來的風雨心裡明白,自己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仗李氏家族,而且那個官員雖然可惡,倒也不至於處置得如此之重,當下和聲說道:
“李大人太嚴苛了,這樣吧,革去這個官員所有的職務,日後均不得錄用,同時當衆責打八十軍棍,以儆效尤;李大人用人不明,罰半年俸祿即可,同時回去後對各層官吏進行嚴查,杜絕此類現象,如果再有,兩罪並罰。
同時,給我設立採風司,歡迎各位鄉親前來投訴,自我風雨起,風雨軍上下將領、官吏有什麼不足之處,均可直陳其上,允許匿名。凡陳訴屬實、建議得當者授以重賞。
各位父老,風雨軍自建軍起,爲的就是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古有采風之舉,風雨如今亦是拾前人牙慧,希望能夠集思廣益,並且將風雨軍置於百姓的監督之中。
涼州是涼州人的涼州,更需要涼州的父老一起同心協力的建設,從今天起,在涼州絕對沒有什麼勿論國事的地方,風雨軍的一切政令均向各位公開,各位可以自由議論,風雨軍一切官員都不得禁止。”
“風侯英明!”
一時間,掌聲雷動,並且紛紛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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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侯啊,老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個被打的老人顯然受到氣氛的鼓舞,壯著膽子說道。
“老人家有話快快請講!”
風雨急忙說道。
“這些年來,戰火連綿,呼蘭人又大把大把的抓壯丁,剩下了無數孤兒寡母。如今風侯實施了一大批措施,確實改善了大家的生活,但是那些沒爹也沒孃的孤兒,卻始終是涼城的一個心頭痛啊!”
老人嘆息地說道。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同感,紛紛嘆息起來。這些孤兒的父親不是在戰爭中陣亡,就是被呼蘭人抓去做了壯丁,他們的母親或者改嫁、或者因爲生活的煎熬而離開人世,剩下了這些小傢伙,又不能提刀舞槍,又不能耕田做工,有一些流落街頭,任人欺凌;有一些掙扎在生死線上,令人心酸;更有部分少年則成天在城裡鄉間聚黨胡鬧。大家雖然可憐他們的身世,卻也被他們的胡作非爲搞得十分頭疼,從某種程度上講,可以說是嚴重影響到了涼城的治安。
風雨沈思了片刻,說道:
“這麼辦吧,風雨將設立一個少兒營,所有的孤兒都將集中到那裡。凡是孔武有力者培養爲戰士,聰明伶俐者送到學堂讀書,其中的佼佼者則保送到軒轅軍校的少兒班予以栽培,至於剩下的那些孩子,則教導他們農活工藝,讓他們在長大後也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
無論如何,風雨軍都將盡一切可能讓這些孤兒走上正途,做一個於國於家都有用的人。否則,如果風雨軍連涼州父老的生活都無法保障、涼州子弟的前途都無法提供的話,又有什麼資格來奢談治理涼州?”
在風雨的心裡,其實還有另一層計較,這些孩子都是可塑性極強的,如果現在開始培養,加以時日必將成爲風雨軍最忠心、最可靠的骨幹。
“風侯,我不是孤兒,但我想要加入少兒營,以後做一個風雨軍的戰士保家衛國,不知道可不可以?”
風雨定睛一看,說話的正是剛纔那個老漢被鞭打時竄出來撞倒官吏的少年,他的問題其實也引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問。
那老漢急忙說道:
“這是老漢的孫子褚頻,小孩子胡說八道,風侯您千萬莫要見怪!”
“哈哈,怎麼會見怪呢?風雨軍將努力爲所有涼州的子弟提供出人頭地的機會,只要父母願意,參加風雨軍的少兒營,風雨是求之不得,風雨軍的大門也永遠敞開!”
風雨拍著這個少年的腦袋,大聲地宣佈道,反正在涼州將實行屯田制,無論軍民都要進行開墾和耕作,所以風雨倒也不怕因此而影響到農業。
“風侯萬歲!”
不知是誰首先叫出來的,很快就響徹了整個涼城。人們心裡充滿著幹勁,對於風雨軍和涼州充滿著希望,更有不少人都紛紛決定將自己的子弟也送入少兒營,接受風雨軍的培養,畢竟這個世道里,一般人家的子弟是很少有機會得到教育的,如今風雨軍提供瞭如此的機會,實在是難得,就算以後不能爲將做官,至少也可以學到一門手藝。